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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时间算得刚刚好。
即便是用了郎中治疗腹泻的药，也不过是将病情缩短一天罢了，吃什么拉什么的婆子顾着自己都顾不来了，又怎么会想起房中的病人？
洛满才踢开了大门，莽撞地拉着谢大夫快步到了房间之后，那谢大夫仅看了两眼便沉了脸色。她伸过手去摸了一下床上的人脖子上的脉门便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在车厢里头时就听到这父女二人的谈话了，如今看着已经逝去的人，他心里头也觉得哀痛。
真是命苦的人啊。
抱着妻子消瘦冰冷的尸体，洛满才放声大哭。
房间外几个婆子心里惴惴不安，便想着要逃跑，不料大门前就站着洛紫萱。她们几个才刚病愈，走路都没力，想闯也闯不出去。
这午饭的时辰村里头外出种田的都回来了，虽然房屋隔得远，可听见那凄惨的哭声也不约而同地走过来瞧上一瞧。
洛紫萱见状，原本还是冷静的脸瞬间换成了楚楚可怜的样子，对来人说道：“各位乡亲父老，这些狼心狗肺的恶奴贪了我和娘亲的月例，活生生把我娘给饿死了，还望各位给我们主持公道。”
原想着自己演技没那么好，会哭不出来，没想到脑海中浮现出原身娘那可怜的模样，她的眼泪就疯狂地往外掉。干脆就将头上的帷帽摘掉了，反正她脸色点点红印刚好就是她身份的证明。
“哎呀，这不就是洛家二房在这里养病的姑娘么。”
“不是说病得下不了床？”
“这怎么回事？”
“……”
村民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却没人走近。
当年洛家二房的萱姑娘在这儿养病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的，八卦的心人皆有之，一开始也是时常过来走门。后来也就过来一年左右，便说照顾女儿的二夫人也病倒了，伺候的婆子说是那病可能会传染，便不再过来了。
之后的那些年就只看见出入的婆子没见母女二人，渐渐地也就快把人给忘了。
仆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卢婆子先发制人地说道：“各位乡亲可别听她胡说，她娘是病死的。”
“我没有胡说，我娘就是病死的也是饿病的。”洛紫萱当着众人拉开了一点袖子，露出了瘦弱的手腕，道：“你们看看，这些年来没顿饱饭吃，我都瘦成这样了，你们再看看她们。”
村民顺着洛紫萱的话语来回看来看，那些婆子虽然病了几天瘦了一下，可体型却是没减下多少。再加上这些婆子平日里在早市里采买鱼肉，大家都是见惯了的。
“她那是病瘦的，我们做奴才的哪敢贪主子的钱，都是吃她们母女二人的剩菜剩饭。”卢婆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一下子就哭上了：“萱姑娘，您可不能这样啊，大夫人安排我们几个婆子照顾你们母女，我们这些年可是任劳任怨的。我知道你们二房一向过得不好，可也不能为了讹大老爷的钱而那我们这些奴才作话头呀。你娘就是被你的病传染到了才病死的，是你害死了你娘，可不要冤枉了我们。”
村民们两边听着，也不知道信谁的好，可是一听到会传染，不少人也是隐隐约约地退开了些。
洛紫萱将众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呵呵一笑，道：“既然这么任劳任怨，怎么我这病没传染给你们了？按理说，我娘亲好歹也是二房的夫人，是主子，若我这病真会传染，也是传染给你们这些伺候我的下人吧？”
“对啊，这没道理啊。”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就那二夫人给染病了而其他人都没事儿？”
村民们也觉得卢婆子说的话不太可信了。
卢婆子脸上的肥肉动了动，反驳道：“那是你娘说你身子娇贵，不让我们近身，要自己亲自伺候才染上的。”
“你娘、你娘。”洛紫萱冷笑一声：“这是你对主子该有的称呼？”
卢婆子当了几十年的奴才，如今看着洛紫萱那凌厉的眼神不由得脖子一缩。这萱姑娘以往都是柔柔弱弱的怕事得很，怎么今儿个像变了个人似的，瞪过来一眼就让人觉得害怕。
洛紫萱可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看来这外院的剩饭剩菜倒是不差的，两个主子瘦得不像人形，你们这些当奴才的倒是越发丰盈了。”
她这话可不假，当初进入这副身体的时候就虚弱得不像话，爬墙出去也费了不少劲。幸好这里的村民识得的草药不多，后山资源丰富，她边走边摘药草果实便往嘴上送，有东西下肚再加上药汁苦涩，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
村民这时也觉得卢婆子的狡辩无力了。
几千年来人们根深蒂固的想法，这奴才就得有奴才的模样，奴大欺主是不允许的，那不都变天了？于是乎一个二个都开始指责起卢婆子等人。
卢婆子见形势对她们不利，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拼命想着办法。
洛紫萱也不想再跟卢婆子废话了，便说：“劳烦乡亲们帮我到县老爷那边伸冤，我爹跟京城来的郎中都在里头，我娘是病死还是饿死，郎中一查便知。”
这话儿刚落，卢婆子瞬间变了脸色。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这段时间她们几个婆子可是算着饭量的，让母女二人饿不死但也虚弱无力抵抗不了；但是这几日她们几个得病，光是饮水连饭都没力气做，怎么还记得房间里头的人？
里头那个肯定是饿死了，若这官府来了，她们几个做奴才的可是大罪。
洛紫萱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卢婆子立刻就慌了，飞快地扑到她的身前跪下，说：“萱姑娘，这些跟奴才们没关系啊。”
“跟你们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洛满才不知何时到了前院，此刻他沉着脸走到了卢婆子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二老爷明鉴啊，给天做胆子也不敢害主子的啊。”卢婆子哭着说道。
洛紫萱摇着头，假装不相信的样子，说：“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你们这样做的吧，那个人是谁？”
“这……”卢婆子咬着嘴唇，眼珠子转了几下，又说：“这二夫人病得厉害，汤药也不肯进口，奴婢们也是没有办法。这些事情萱姑娘你都是知道的，怎么就冤枉奴婢了呢？”
洛紫萱仔细地打量着卢婆子。本来她也和原身一样，以为是这几个恶奴贪了钱财，想着这外院无人理会所以才敢如此做。但是当她见了大夫人的表现后，再结合这卢婆子刚才的说辞，想法也就不一样了。这卢婆子突然又把话头绕了回去，肯定是跟大房那边有瓜葛了。
她思考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若你是得令如此做的，自然是无罪，毕竟你得听从你主子的命令嘛。可你说话也得有凭据，你以为你这么光说说就可以免罪了？真是可笑。”
卢婆子听罢眼神闪烁了几下，收了哭声，跪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
不多久，官差也就来了，将一干人等全带到了府衙。
既是死了人，自然就得请仵作去检验一番，再加上谢大夫的诊断，洛满才的妻子夏氏毫无疑问就是饿死的。
恶奴欺主可不是能纵容的事情，县老爷立刻就要下令将卢婆子等人拖出去杖责致死。
那卢婆子一个激灵便大喊了起来：“冤枉啊大人，奴婢们也是听令行事，是我家大夫人命令奴婢等人如此做的。”
这话儿说出来可就不是恶奴欺主了，而是蓄意谋杀了。
“洛夫人为何要命令尔等如此作为？”
“因为……”卢婆子眼睛一闭，快速地说道：“大夫人将老夫人给二老爷留下的那份嫁妆给贪了，为了寻个名目，于是便想要将娘家的表妹给二老爷作正室，就说那份嫁妆作为聘礼。”
洛满才听罢，脸色瞬间就白了。
洛紫萱看见原身父亲的脸色，心里头便猜测着这一切。
这古代男子向来三妻四妾，洛满才与妻子分开这么长的时间，身边怎么会没人，大概夏氏心中也是猜着了几分，所以才跟原身说爹爹不要她们。
早些年外院那边是的确不被重视，但也不至于饿得狠，所以原身初次跑回京城说卢婆子她们贪了月例，许是确实只是这些恶奴贪了月例怕她们母女告发而已。而之后那大夫人为了贪那份嫁妆，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估计洛满才跟大夫人的表妹也差不多成事了，所以这段时间卢婆子她们才敢下狠手。
若不是洛紫萱这机缘巧合的事情发生，想来是母女二人相相逝去，大夫人便对外说她们病死了。这白事办好，洛满才娶了新妻，继续替大房那边卖命，永远也对这事儿不知情。
也怪不得那日大夫人如此不愿分家，这代表这计划好的都用不上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些钱已经用掉。可即便这个说法说得过去，但未曾知会二房便动用二房的钱财也是要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如今看着洛满才那苍白而又带着愧疚的表情，洛紫萱不禁庆幸他也算是个正派的人。不然的话，当日若他不顾正室生死，那她必定会被送回外院，自保是没问题，可是之后的行动可就麻烦了。
这样想着，洛紫萱也觉得自己此行考虑得不够周全，日后定要更谨慎才是。
衙门里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个人自有心思。
县老爷扫了府衙外头围观的人群一眼，皱起了眉头。这事情涉及的可是刚晋升正六品的洛大人，他一个区区的九品官，若是能卖一个人情自然是最好，但一个处理不好而得罪了上头，日后的官途可就难走了；可外头围观的人这么多，他要怎么做才能卖了这个人情而又不失官威呢？
“大人。”师爷看出了县老爷的为难，站起来说道：“既然涉及了京城那边，按照章程咱们得先给京兆府那边报备一下才能继续审下去的。”
“对对对，正是如此。”县老爷惊堂木敲响，道：“将犯人押进大牢，三日后再审。”
“大人。”被安排坐在一旁的谢大夫忽然发声：“老夫有一事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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