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宣言

　　虽然龙族的立场表达得很鲜明，但人类这方也不可能毫无动作，更确切地说，私下里他们已经快闹翻天了。

　　红衣主教拜伦萨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让人传了密报回去，同时，还要在客房里急得团团转。

　　“噢，伟大的主保佑我们……现在这个传说中的异端出现了，我该如何做？杀了她？还是等候机会？”他拖着长长的红袍，一扭头高声喊道，“路易斯！教廷的回信还没来吗？教皇冕下都在忙些什么！还有什么事比处置光明神亲示的异端更重要吗？如果她真的是那个预言中的异端…不不不，我得再想办法确认一下，这很重要，这很重要……”

　　神父路易斯谦卑地低着头，回答：“是的，我的大人，但我想它此刻一定已经在向您而来的路上。”

　　平时也许已经被安抚下来的主教此刻仍旧非常焦躁，拜伦萨神经质地来回走动，摇头，喃喃自语：“天哪，她是个龙骑士，她竟然是个龙骑士！第三纪元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路易斯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为主教递上一杯圣水，不着痕迹地问道：“龙骑士？原来那不是传说吗，我曾非常痴迷于骑士文化，只可惜翻遍教廷藏书馆，相关记载却寥寥无几。”

　　拜伦萨接过盛放圣水的黄金杯，以右手沾取一些水，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额头沿着眉毛和鼻梁画下十字；路易斯状似恭敬地垂首站在一边，嘴角却显出几分嘲讽。做完这些后，拜伦萨似乎稍稍安定了些，挪着步子坐倒在了沙发上，神情放松后反显出一丝疲惫。

　　“我原本也以为那只是传说，龙骑士是骑士的最高等级，如果能够驾驭龙，理论上就能驾驭这个世界上任何比龙低阶的生物，”拜伦萨的目光怔忡，似乎在回忆什么，“第一纪元，神明初生；第二纪元，诸神之战；第三纪元，主神诞生；第四纪元，神魔之战……教廷史记从第一纪元便有记载，而人类却是第三纪元才出现的生物，龙骑士的巅峰时期就在那时。”

　　“原来如此，那龙呢？也是从第三纪元起才诞生的吗？”

　　客厅里的路易斯声音如常，但如果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他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在光明教会混了八年，哪怕毫无根基，哪怕胸怀刻骨的仇恨，哪怕他曾是个灵厥人……为了修尔殿下，为了灵厥，他将献上自己的生命！

　　潜伏在拜伦萨这个老混蛋身边这么久，终于被他挖出了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他必须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声音才能让它不被疑心病极重的老混蛋发现什么，而那老混蛋也如他所愿地说道：“龙？不，它们可是和上古神同时出生的……哼，那群阴险狡诈的狗东西！”

　　拜伦萨眯着眼，一贯伪善的脸上露出了露骨的厌憎，“如果不是它们在第四纪元的时候背信弃义！我们又怎会无法制裁那些魔？它们在人类最虚弱的时候捅了我们一刀！这些该死的龙族……”

　　路易斯几乎急切地问道：“那么，魔到底是什么？他们是怎……”

　　笃、笃、笃。

　　……他们是怎么来的？

　　门外传来的扣门声打断了他的话，路易斯心中暗骂了一声。

　　拜伦萨像是被这阵敲门声惊醒了，他开始警惕地睁开半眯的眼，不再用那副上了年纪的老头阴沉沉抱怨世间万物的语气骂骂咧咧——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路易斯勉强端正脸色，弯腰道：“想必是教廷的回信到了，我这就去取。”

　　送信来的人果然身穿教廷的制服，路易斯将盖了火漆的信转交给拜伦萨，盯着这位主教阴恻恻的审视目光，面不改色地提醒道：“主教大人，信使替教皇冕下传话，异端之事请您自行决定，具体原因展信即知。”

　　闻言，拜伦萨终于收回了停留在路易斯脸上的视线，路易斯暗自松了口气，谁知下一秒拜伦萨的反应又让他把心重新提了起来。

　　不过这一回拜伦萨哪怕面部表情再扭曲，也没有脱口而出半个字。其实真正警惕性强的人根本不会读到惊讶之处到处嚷嚷，如果拜伦萨真那样，路易斯恐怕得心里乐开花，绝对早个几年就可以离开教廷了。

　　不一会儿，拜伦萨放下了信，直接拿烛火烧尽，跳跃的火舌映在他的眼底扭来扭去。

　　“路易斯，你很想知道信上说了什么吗？”

　　主教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教路易斯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没有多少时间来思考，只能抬起头，尽量让拜伦萨看清他的眼睛与表情。

　　“非常抱歉，但是，是的，主教大人。”

　　真诚，绝对的真诚。

　　拜伦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转过头去，慢条斯理地整了整他的衣襟，道：“记住，我喜欢诚实的人，路易斯。”

　　路易斯的手心冒出了汗液，但他依然很平稳地回答：“是的，大人，我会努力做个诚实但不过分好奇的人。”

　　他知道，好歹这一次的危机已然度过。

　　接着，拜伦萨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教皇冕下来信，已经发现有一伙越洋者在迷蒂特兰-索鲁姆港口登陆了，教廷和帝国暂时没有功夫管这边的事。”

　　越洋者？！

　　从何而来？又越何洋？这个世界上除了欧罗亚特的大陆，还有别的海外都城？！

　　他们如何抵抗海上巨浪与飓风？连孩童都知道，出海十里，有去无回。

　　这回，轮到路易斯震惊到面目扭曲了。

　　而拜伦萨却似是思考起了别的东西，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告诉路易斯，比如，这伙人不是近期才登陆的，他们已经在白鹭城外占领了柯尔摩多大峡谷，还经常出入晨曦森林，那里几乎成了他们的固定资源供给，只不过教廷到现在才发现。

　　再比如，这伙人个个都达到了凡神级别。

　　看来异端之事只能靠他来解决了，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事成，他或许可以向教皇冕下祈求进入圣泉的机会…只要一次，他就可以突破成为凡神！

　　那么，首先他得确认异端的身份。

　　路易斯说过什么来着，那女人是个那勒斯的公主？公主啊……

　　光明教会和帝国正因为这件事头疼不已，但龙族这边却一帆风顺。

　　龙族使者离开了普斯茨，他们不愿意搅和进人类与海妖潮汐之间的抗争。佩拉与贝贝尔当然也一起离开了普斯茨，他们跟随龙来到普斯茨的边境，挑选了一块适合打开空间的旷野。

　　纷纷扬扬的雪落在寇伊的黑发上，他沉静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掀翻了好几队被派来跟踪他们的人马，其中肯定有光明教会的人，也有明显有着军队痕迹的跟踪者，不知是不是蒂塔骑士团的人，还有就是普斯茨方面派来的人。除了这三方，其他一些零散的探子则被达基塔烧得骨头都没了。

　　选择空旷的地方可以起到缓解空间波动对周边环境影响的作用，此时的雪地之上，寇伊与达基塔在瞬间龙鳞覆面，双手成爪，腾身而起，化身成龙。

　　浓重鲜明的红色与黑色在白雪中分外醒目，双龙交缠上升，龙翼掀起大风呼的一声卷起了佩拉的银发。

　　佩拉仰望飞龙，眯起漂亮的金色眼眸。

　　阴灰的天空，纷扬的雪花，仿若厚涂油彩般的红与黑，双龙在空中俯视她，场景仿佛凝固成了一幅画。

　　而贝贝尔总是擅长打破美感，他举起双手跳了过来狂挥，大声喊道：“带我一个！两位龙哥带我一个！我也要看龙族宝器库啦！”

　　红龙于空中喷了一口黑烟似乎在表达不屑。

　　接着，它与黑龙一起张开了嘴，正当贝贝尔紧张地盯着它们看以为这两条龙会吐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时，双龙同时吟啸，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伴随北风拂过苍茫大地。

　　“这是啥玩意儿？钥匙呢？”

　　贝贝尔傻眼了。

　　佩拉却勾起了嘴角，有些陶醉，亦有些怀念。

　　“这是龙歌，钥匙就是龙族的声音。”

　　很久没有听到龙歌了，这让她想起了她的龙为她高唱战歌、踏着鲜血大杀四方时的快意。

　　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扭曲的裂纹，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当裂缝多到无法支持的时候，仿佛火山喷发的声音，或是大陆相撞的声音，也可能是虚空破碎的声音，这些比山呼海啸来得更恐怖更强悍的声音寻常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听到。

　　这是空间壁类破裂的声音。

　　贝贝尔昂着脖子仰望那个黑色的洞口，怔神过后勾起了一个惬意的微笑，能看见这个场面这辈子就不算亏，他热爱一切没见过的事物，他热爱开眼界的每个机会。

　　“你想进去嚒？”

　　佩拉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转头问他。

　　贝贝尔伸了个懒腰，睁着一只眼对她笑，“当然了，大美女带我一程呗！”

　　然后，佩拉一把把他提起来，在贝贝尔咦咦啊啊的惊呼声中将他硬生生抡起来甩了两圈，朝着洞口直接发射。

　　“啊啊啊啊啊啊——”

　　贝贝尔的惨叫消失在了黑洞里，佩拉眉眼中透出笑意，又对那两位龙族点点头，三个信仰之跃连跳，轻巧闪进了黑洞洞的缺口，在她的背后，洞口似乎终于支撑不住了似的，啪的一声合上了。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一切如常。

　　寇伊与达基塔换回人身，后者嘀嘀咕咕地说着“又要用这副身体真是不爽”。

　　“那家伙会出来的吧？”

　　念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趣的达基塔停下了抱怨，看向寇伊，黑发男人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似乎已经十分习惯这位同族的冷漠，达基塔耸了耸肩就找别的乐子去了，他不喜欢这么冷的地方，这对火龙而言简直是虐待！

　　寇伊却停留了一会儿才迈步离开，他在想的是，龙主已经苏醒了，那这一代的大巫呢？与人类结盟，重现龙骑士的时代，到底会给龙族带来怎样的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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