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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品
10.
“哎呀，糟了。”俞树秋看了一眼手表，暗道不好，“我怕赶不上高铁，先走了。假期后见！”
熟悉的背影渐渐跑远，简芯独自一人走下楼梯。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雨来，雨幕落下地面好似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烟雾，在风雨声的映衬中她的身影显得越发寂寥。
她望着雨幕蹙了眉，完蛋了，忘记带伞。从练功房到寝室大概有十五分钟的距离，她要是就这样走回去，恐怕会淋成落汤鸡。
这场雨下的猝不及防，身边也有很多人同她一样，忘了带伞。或飞奔，或随意顶了本书径直跑到了雨幕中。
简芯闷不作声的做着心理建设，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身上被雨淋湿的面积减到最小。
直到身侧突然有人走过来。她侧了侧身子，让出一个窄小的过道，可供他人通过。
“简芯。”声音很熟悉。
她回眼，程嵘站在比她高一级的台阶上，手里拎着一把伞。
他身上穿的那一身练功服，看样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发梢前段凝结成了些许水珠，气氲浮动。她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楚他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眸色仍然平淡如水。
“一起走吧。”
没等她回答什么，便撑开伞匡在两人头顶将她带了出去。
一声迟到的，“谢谢。”隐没在泼水似的雨幕中，雨水强劲的落在地面上，回弹起来，打湿了裤脚。
“腿怎么了？”刚走出没几步，程嵘把注意力转到身边人踉跄的腿上。
简芯现在缓过劲来，大腿开始有些发疼，她步子走得很慢。
“没什么，拉筋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
程嵘不由得放慢脚步和她处于一定行进频率，避免她的右肩被雨水淋湿。联想起临上课前的突发事件，对她的行为下了定义，“还真是冒失。”
她略微低了头，不作表态。
“你国庆不回去？”走到一半，他想起来上次好像在饭桌上听她说起过。
简芯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缓缓点头道，“嗯，我手速太慢了，老抢不到票。”
仍旧是上次那个理由，未免他看出自己的不自然。
好在，程嵘并没有再问什么。两人相安无事的行走在雨幕里，直到寝室大楼门口。
对了！奖品忘了给他。简芯把刚拿出来的磁卡塞回包里，随即转身回跑到对面。
雨水总算是如愿以偿的洗刷了一遍她的心灵及外表，等跑到男生寝室门口的时候，头发门帘已经湿透了。
简芯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背包，程嵘茫然回过头，视线划过她额角还未滴落的一颗雨珠，问道：“怎么了？”
“我还有件东西忘了给你，老颜让转交的。是上次小品汇演，第二名的奖品，呐。”她连珠炮式的说完，掏出包里的正四方形盒子，塞到他手里。
“就为这个？”淋湿全身跑过来给他？
“这不是要放假了嘛，等下周过来说不定得奖的新鲜劲早过去了。”简芯笑眯眯的解释，“那时候再给你，就没有意义了。”
她眼尾微微弯起，乌黑的睫毛颤动着，似乎也沾染上了水汽。
程嵘不着痕迹的伸起另外一只手，抹掉她从额角快要落到眼里的雨珠。边把手里的礼物盒退回去，说道：“这个先放你这，我要带的东西太多，明天再来找你拿。”
话音刚落，她耳边响起“滴”的一声，转眼那人已经刷卡进去了。
“哎！...”简芯还想说点什么，迎面走过来一群拉着箱子的男生，程嵘的背影已经经过楼梯拐角处，转瞬不见。
她走下台阶，让那群人出门。自己则飞快的奔到对面的一扇门外，拿着卡“滴”刷了一下。
爬楼梯的时候她望着手里的盒子渐渐想起来，明天？可是明天已经放假了啊。
学校放假期间，宿舍空了大半。按照惯例，选择不回家的学生依然可以在寝室享受应有的待遇。
而与上课时间比起来，假期就轻松多了。至少早上不会有口哨声和叫喊声在楼底下叫她们起床，所以简芯很舒适的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惊醒，带着厚重的鼻音，“喂？”
“还没起？”
“......”
她被听筒里传过来的音色吓得不轻，陡然睁大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手机屏幕。
下一秒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背后的小书桌扑在了枕头上。
简芯哑着声音问，“你…有事吗？”
那边似乎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在寝室楼下。”
“啊？”在楼下干嘛...
在楼下...楼下？！
还没等那边再有回复，“你等我一下，马上下来。”
程嵘听见耳边的忙音，无奈的失笑关掉手机。
平时简芯从起床到出门只需要二十分钟，但今天这二十分钟显得格外漫长。
她从衣柜里翻衣服的时候，心思一直在时间上，生怕楼下的人等急了。
下楼的时候，经过楼梯口的衣着镜。直到把裙子的褶边抹平，心满意足的跑下了楼。
程嵘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低着头看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对面时不时有一些学生走过，讨论他的话被他听去，他也不恼，只很稀松平常的抬头看那人一眼，颔首低低的笑。
简芯不知道心里为什么，有点落寞。记忆里他好像从来没有对她笑得如此和煦，大多数时候那副冷峻的面孔都让她感到难以接近。
程嵘感受到目光，转过头来盯了她一会。随即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东西呢？”
“啊？”简芯怀疑自己记忆被出厂重置了，眼前伸出来的一只手的上空空如也，她才犹如从梦中醒来。
他好像说过，今天要来拿奖品的。
“我这就上去给你拿。”她努力掩盖住内心的失落，转身迈步上楼。
“算了。”程嵘朝她走进两步，深邃的眸子看向她，“既然下来了，就去吃早餐，那东西等下拿也不迟。”
“...好。”简芯迈开步子，心里打起结，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和喜欢的人一起单独吃饭，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的背影，和当初那一眼看到的并无差别。只是，如今伸出手就能触碰到，温度似乎也停留于咫尺之间。
简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猝不及防的前面那人回头瞥了她一眼，“快点。”
她心虚的猛然收回手，指尖在手掌模拟两下。脚步加快，和他走到一排。
走到校门口还有一段路，简芯未免觉得尴尬，开始没话找话，“你假期不和家人出去玩吗？”
程嵘把手机放回兜里，保持双手插兜的慵懒姿势。回答她，“一个人，去哪都是一样。”
他的话里，听不出半分伤感，反倒透着些轻松和随意。
“你又是因为什么？”
如果说简芯刚刚还在懊恼，那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开这个头？
程嵘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猜到了七八分，“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简芯沉吟不语，良久她才恍若甩下了某个重担似的，“算是吧。”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过头，算是默认接受了这个答案。
身边有人急匆匆的骑单车驶过，让道路上落下的一些枯叶腾起来一瞬。程嵘若无其事把靠近花坛靠里的路让给简芯，自己走到外围。话题也顺其自然地被他引开，“为什么学表演？”
简芯被他问的有些茫然，扪心自问，居然连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喜欢算不算理由？”她只能想到这个。
“你知道，你在咱们班其实专业能力并不算最强的，但是文化课成绩好的没话说。”这是程嵘这么久以来，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对她的第一句肯定，“如果你去任何一个普通高中，我相信你同样能考上好的大学。”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选一条并不太适合你的路。”
不算燥热的晨光里，他的话像一道清凉舒爽的风迎面吹来。
从她心口那一扇严丝合缝的墙陡然穿过。
这些话，父母和简寒舟都不知劝了她多少遍。但那个时候的她，倔强的像一头拉不回来的牛，昂着尖角努力想要窥探这个世界的全貌。到如今，只剩下心头仅存的自尊，正苟延馋喘的维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
“你说的好像挺对。”简芯自嘲的笑了笑，心头却搅成复杂的一片汪洋。
“我的确比不上你，甚至还差得很远。你们站在顶端的人是不会知道我们拼命努力奋斗的心情的，像你先天条件那么好，只需要稍微努努力就能拥有万千瞩目。”
“但我不行，我必须要用尽十倍百倍的气力才能挨得上你们一点点绚丽的裙摆。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障碍没法去克服——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简芯一口气说了很多，眸子染上晦涩，不肯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最后，听见他说：“每个努力的人都不可笑。简芯，你只看到了自己的努力，却忽视了别人的。”
“你可知道，我们这些你所谓站在顶端的人，也曾经为了爬上来的路而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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