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男装是路人

　　沈尧听着，也严肃起来。
　　“使臣这么高的身份？”他低声沉吟，“为了表诚意，还是探虚实？”
　　这问题，江顾旻也没法回答。
　　“没算错的话，使臣访梁那几日，正好是璋王来京都述职的时候。”江顾旻始终是冷静的，只是眼里隐隐的光芒，燃起了野心。
　　“灵均……”沈尧忽就明白了此间水深几许，难怪他顾旻哥哥时常透着老成味，在他看不见的十几年里，江顾旻到底经历了多少暗潮涌动，才换来了现在表面上的风和日丽？
　　江顾旻听到沈尧那一声，眼神变了几许，待投到那人身上时已成温和：“有我在，别怕。”

　　马车驶回宫里，到达长生殿时停下，车上两人下来，各自冷着脸互不搭理的模样。
　　门口接驾的宫女侍卫们见了，都不住叹息，还以为两人一起出趟门感情能好点，这看起来怎么还越来越恶劣了？
　　沈尧唤一声“锦书”，带着人就想回偏殿。
　　这才注意到方才锦书是和段竹站在一处的，两人都站得笔直，脸上是同样刻板严肃的表情，远远看去，竟有点……般配？
　　锦书应声，垂眸上前，跟着沈尧往前走。
　　自始至终，段竹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沈尧一路上琢磨这俩人间奇怪的气氛，回屋便道：“你和那个段竹处得挺好？”
　　锦书一愣，眼神飘忽：“只是各自忠主而已，并无来往。”
　　“我不是你的主子。”沈尧眯眯眼，“你的事皆由你做主，包括……你的终身大事。”
　　锦书眸子颤了一颤：“没头没脑的话，少将军还是少说比较好。”
　　沈尧勾唇一笑：“害羞了？”
　　“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锦书说完，急急退下。
　　沈尧笑意未断，心里却是复杂。
　　锦书和段竹……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

　　宫里的日子终究枯燥，除了早上在浣河旁能跟江顾旻聊聊定国安|邦的国家大事外，其余时候不是看兵书就是练枪法，连锦书都忍不住叹：“若是在江城，哪儿能天天这般无所事事。”
　　沈尧总会笑她：“怎么，想念江城的清风了？”
　　“少将军……”锦书嗔怪。
　　清风是江城小倌阁的头牌，那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吸引男人也吸引女人，不打仗的时候沈尧老拉着锦书去看他弹琴作画。
　　沈尧喜欢男人，很早他便知道自己的性向，这没什么可耻的，他也从不避讳，沈父沈母闹了好一阵，才被他以“你们让我当女人，我便依着你们喜欢男人”噎了回去，过一阵子也就接受了。
　　他倒不是真为了当女人才喜欢男人的，性向这东西吧看缘分，沈尧从小看男人就比看女人顺眼，想来还是天生的，没法改。
　　沈少将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是如何便如何，不论这一辈子还能不能为男儿身正名，反正女人他是不会娶的。
　　向沈父沈母出柜了之后他出入小倌阁倒更自由了。
　　至于青睐清风这一型的，是因为沈尧武将出身，肚里没笔墨心里没风雅，便觉得遗憾，下意识对这些文人骚客格外有好感。
　　虽说谈不上喜欢吧，终归还是觉得不错。
　　况且那眸中带水的温雅……谁会拒绝呢？
　　想到这里，沈尧心里又痒痒的，也不知道这京都的小倌阁里，会有怎样的人儿……

　　早上刚得了江顾旻“你想出宫便出，别闹太大动静就行”的肯首，就碰上来长生殿议事的江顾原邀他出宫同行。
　　沈尧没多想就答应了，心里还道莫非是灵均怕自己长久待在宫中会闷，特意吩咐江顾原带自己出去玩的？
　　出宫路上，沈尧也问了：“怎么突然把我带出来玩了？”
　　江顾原耸耸肩：“皇兄吩咐的喽，说你一直在长生殿待着难免无聊，叫我有空就带你出去玩，正好今日千叶阁新来的一批南方小倌首秀，带你见见也不错。”
　　“千叶阁？”
　　江顾原一脸坏笑：“千叶阁是京都最大的小倌阁，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带你见识见识才行。”
　　大梁禁止白日宣淫，因此青楼也好小倌阁也罢里头都是清倌，皆凭才貌赚钱，男女都可入内与之吟诗作对吹拉弹唱。
　　沈尧一听去的是小倌阁，心里有了兴趣：“那我可要换身衣服。”

　　没一会儿，江顾原便和沈尧出现在千叶阁，跑堂的伙计迎上来，自然地请璟王登二楼雅间就坐。
　　沈尧看看二楼那位置直面一楼大厅，着实打眼，便给江顾原使了个眼色。
　　璟王明白他的意思——沈尧毕竟是大梁皇后，人群里太明目张胆不好——便拒绝了伙计的邀请，带着沈尧在大厅一角坐下。
　　台上的南方小倌们正在演奏丝弦，长长短短的旋律落入听众的耳，仿佛能听见水乡深处那绵绵不绝的雨声。
　　沈尧自然是品不出这旋律中的意味的，但看大家都如痴如醉的样子，只当是好的，静静听着。
　　忽然，从门口传来不和谐的吵嚷声，众人往外一看，见是几个穿着军装的大汉，军民有别，终究没敢多看，纷纷又回过头。
　　几个大汉边吵边往千叶阁里走，伙计提醒他们台上还有公子在奏乐请小声说话，他们偏偏不听，大摇大摆在大厅里坐下——正巧就是沈尧他们隔壁桌——嚷道：“给老子上酒菜。”
　　伙计没法，对这种赶不得又劝不了的客人只能讷讷应着，默默退下了。
　　沈尧和江顾原互换眼神，不动声色地喝茶。
　　看那军装，璋王的兵么……

　　酒菜上来后，几个兵又旁若无人地喝起酒来，喝了一轮，似乎是觉得没意思，对着台上演奏的小倌们大喊：“你们几个小白脸，别弹那些丧曲了，下来陪老子喝酒。”
　　众人侧目，暗搓搓投向他们的眼神里充满怒气。
　　可终究没人敢说什么。
　　几个小倌也被下头那些士兵吓了一跳，停下丝竹愣在那里。
　　大汉不耐烦：“你们是没长脚吗？下个台还扭扭捏捏的，再不下来老子就砸了这千叶阁。”
　　“混帐！你们身为护民之兵，怎能做出如此没羞没臊的事！”几个客人站起来，提出异议。
　　几人听了，把刀柄上刻着“璋”字的佩刀往桌上一放，显出威势：“怎么，你们是想跟西南璋王对着干吗？”
　　众人一听，下意识缩缩脑袋。
　　谁不知道璋王带兵以凶残闻名，当年拿下西南，几乎是占一城屠一城，旗下士兵个个无人性。
　　只是不知璋王的兵为何会出现在京都。
　　原本那几个站出来反对的人已经坐了回去。
　　大汉们冷冷一笑，脸上皆是得色。

　　“我是外来人，不知道什么璋王，我只知道打扰别人听琴品乐的人——该死。”
　　又一个清冽之声传来。
　　沈尧跟着众人朝那说话的男子看去，只见半打春光一并泻下，落入那男子的眉眼。

　　沈少将心上那方池塘，忽就起了涟漪。

《不许碰我耳朵》
擅长脑补的大白兔受X各种意义上的大佬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