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男装是路人

　　不光是宫里流传新皇后不得宠，连外头都知道了沈尧在宫里守活寡的惨状。
　　大梁京都的官邸区就建在皇宫外头，能住进这里的都是受皇上御赐的功臣。
　　归省这天，寻常百姓没法进这地方，便都在外头大道上等，而官邸区里头的人，则一股脑儿围到了镇国公府门口，声势如此浩大，就是为了能见上那传说中的大小姐一面。
　　生活寡淡，大部分人一生也就庸庸碌碌，做不到那些上位者的事，却乐于谈论上位者的八卦。
　　好奇也好，看笑话也罢，他们今日聚在一起，不过是想看那位失宠皇后灰溜溜的丧家犬模样以满足普通人的平凡不甘而已。

　　归省的马车从宫里驶出来，因为围观群众实在太多，前方侍从开道艰苦，马车行得也慢。
　　可惜车窗一直紧闭，外头的人不能瞧见半分里头的场面。
　　即便如此，风言风语还是多。
　　沈尧耳朵尖，听到外头有个声音：“皇后紧闭门窗，怕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吧哈哈哈哈……”
　　“也不想被我们看到新娘归省而新郎却没有陪同吧哈哈哈……”
　　沈尧腹诽，到底是天子脚下，百姓竟毫不淳朴，对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都能怀揣恶意……他偷偷瞟一眼隔壁的江顾旻，想起这人不也一直盘算如何弄死这个弄死那个么，果然是君民合一，一肚子坏水。
　　江顾旻感觉到对方的眼神，以为他不乐意听这些，为证打脸，想伸手去开窗。
　　终是被沈尧拦下：“百姓而已，何必计较。”
　　“可防民之口……”
　　“不过是所谓宫廷秘事，如果他们讨论这些能开心的话，那便让他们讨论。”沈尧和江顾旻对视，自从前一日两人话说开后，聊天愈发自然了，“灵均你身为一国之君，做民之主，又何必在意当民谈资。”
　　江顾旻抿着嘴，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尧没感觉到对方有什么负面情绪传出，便以为他是接受了自己的观点。

　　一路慢行到镇国公府。
　　沈尧原本以为沈天保镇宅，门口的路人苍蝇不会像大街上那么多。
　　可马车一停下，周围还是密密麻麻围了一圈。
　　沈尧打开车门，人还没出去，就听见人群里传出谈话声。
　　“那鬼面皇后要出来了。”
　　“啥是鬼面？”
　　“就是面目可憎不人不鬼那种……”
　　“嘶——你别吓我，好歹是一国之母，真有那么丑？”
　　“当然是真的，我还听宫里来的王妈说，因为皇后太丑，皇上连一宿都没在皇后屋里待过。”
　　沈尧觉得好笑，当真是人言可畏，他这么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就成了怪物？
　　他走下马车，直着身板，目光在人群一扫，脸便露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又开始讨论。
　　“这就是皇后？看着还挺可人的，哪儿面目可憎了？”
　　笑话，沈尧他娘当年也是名动京都的贵小姐，都说贵族无丑貌，那都是一代代优良基因积累下来的，而沈尧又是贵中之贵，京都里再挑不出来的身份，他若是丑的，那可没几个好看的人了。
　　不过杠精之所以为精，正是因为他们从不愿把人往好处想。
　　“我听说宫里有种厉害的变美法子叫易容，就算是绝世丑女也能整成倾城美人，再说了，哪怕这皇后长得不丑，也必是有什么恶疾的，要不然皇上怎么不肯宠幸她呢？”
　　沈尧无奈，茫茫氓众，仗着人多口杂，倒是什么都敢说。
　　他没想理人，看了锦书一眼，示意离开。
　　众人也以为看人归省这戏算是散了，正打算离开了，就听见马车里传出男人的声音。
　　“尧儿。”
　　随即马车上又有了动静，一双明黄宫靴先入众人眼，再是明黄宫袍，最后一顶金玉冠，能有这样一席打扮，又和皇后同驾的……众人同时一窒，不知由谁领着，纷纷跪地参拜。
　　江顾旻眼冷面更冷，殚精竭虑护着的苍生，为何如此编排自己的皇后？
　　他目光透着冰凉，打到他人身上，是止不住的寒意。
　　可转到沈尧脸上时，忽就化了，因为沈尧在笑。
　　“皇上唤我？”
　　江顾旻这人吧，看着难懂，但熟了之后就发现其实也就那样，小气兮兮睚眦必报的。
　　沈尧听人在马车里叫他，便明白了对方还是气不过。
　　江顾旻要打人脸，沈尧必然奉陪，演一出夫妻情深便是。
　　江·小气鬼·顾旻上前，搂住沈尧的腰，带着人往镇国公府里走。
　　“方才理应我先下马车接你才是。”
　　沈尧想笑又不能笑，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还真有点害羞的意味。

　　江顾旻其人，看着君子，实际也是个君子。
　　这一路进镇国公府，搂腰的手始终是虚的，在离沈尧腰肢一两寸的地方堪堪护着，没一点吃豆腐的意思。
　　沈尧内心赞叹，若自己真是个女人，当真要为这样的风度倾倒。
　　进府后，两人分开，并排走着却也没什么尴尬。
　　“皇上不是说为保安全，外人面前要演出冷落吗？”
　　“这里都是寻常百姓，又是你娘家门口，我若真在这寒碜你，才是不符合常理吧”
　　“倒是有理。”沈尧笑，方才的事已不放在心上。
　　唯有江顾旻还计较：“只是这群朕护着保着的人，对朕的家室为何如此毒舌？”
　　听听，气得连官称都出来了。
　　江顾旻讲皇威出了名的严格，平时说话一口一个“朕”，单就在沈尧面前说个“我”，沈少将觉得这必是年少情谊衬托的。
　　“灵均你登基这么多年，难道从未有过风言风语？”沈尧问。
　　江顾旻一愣：“有肯定是有的……”
　　“连一国之君都有流言，更何况是我呢？再说了，他们挑我的错处，不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么？”沈尧脸上风轻云淡，“那我证明我配便是了。”
　　江顾旻看了前头那背手前行的人好一会儿，才抬步跟上去。
　　谁配不上谁，还真说不准……

　　归省的规矩，小两口先见过家里长辈，寒暄一阵后，江顾旻跟沈天保进了书房议事，沈尧则被他娘带到房间聊天。
　　沈尧一进自己屋就赶紧脱宫袍换便服，换好了才躺在榻上嘟哝：“宫里衣服又繁又重又娘气，真是难受……”
　　目睹整个过程的沈母轻笑：“你已是皇后了，终归要习惯这些的。”
　　沈尧嘴一撇，没说出和离的事。
　　屋内沉默一阵后，“尧儿，我听宫人说，皇上待你不好？”
　　想来沈天保没把婚事真相告诉沈母，她也就只能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以为沈尧不得宠。
　　“没有的事，他待我很好。”沈尧宽慰道。
　　“那你们俩有没有……”
　　听到这里，沈尧皱皱眉：“皇上他待我好是一回事，宠不宠幸是另一回事。”
　　“那你也得抓紧点，为人妻呐终归是要……”
　　“娘。”沈尧眉头锁得更深，“别把我当女人。”
　　沈母一愣，好半天才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江顾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尧儿，用午膳了。”
　　屋内的人这才清醒一般，起身动了动。
　　门打开，江顾旻先看见沈尧一身江湖人贯穿的便服，头上金钗卸下，长发竖起，也说不出是个秀气的小哥还是个英气的小姐。
　　江顾旻的目光停留久了，沈尧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信任这人，虽然本就是对着江顾旻才瞒性别，但只要对方想知道，沈尧一定坦白。
　　信任归信任，现在这般被直勾勾盯着，沈尧反而不安。
　　“灵均……”
　　江顾旻眼神坦然：“你爹让我叫你们吃饭。”这话说的，还真当自己是寻常人家女婿了。
　　沈尧应了应，跟着那人去前厅。
　　然后便听见前面幽幽传来：“我只是觉得好看，没别的意思。”
　　沈尧：“……”您还想有什么意思？

　　回皇宫路上，沈尧抱怨了自己老娘啰嗦烦人一路，江顾旻只在一旁坐着，含笑不语。
　　等沈尧终于说完后，江顾旻才开始说正事。
　　“尧儿，你可听说了大月欲与我大梁谈和的事？”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对皇后，倒像是对心腹。
　　沈尧点头：“他们吃了败仗，自然要谈和的。”
　　“镇国将军得到消息说，大月的使臣估计下月就能到京都。”
　　“甚好。”
　　“你可猜猜来梁谈判的大使是谁。”
　　沈尧把跟自己交过手的几个武将都猜了一遍，皆不中：“哎呀你别卖关子了，武将我就认识几个，文臣我一个都不知道，这要怎么猜……”
　　江顾旻敛起笑意，收了目光，口中轻道：“来人是大月太子，苏长晞。”

《不许碰我耳朵》
擅长脑补的大白兔受X各种意义上的大佬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