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温暖

　　五月，久违的夏季终于降临在了这座小城。

　　短暂的劳动节假期过后，学校终于允许学生们换下了厚重的春秋校服，换上轻薄的夏季校服。节假日后返校的第一天，桑暖一大早换上了小裙装，散下头发，站在二楼走廊的镜子前左扭右扭。

　　二楼的镜子就在莫思源的房间门旁。莫思源一出门，就见到门口正在臭美的桑暖。

　　桑暖见他出门，立刻蹦到他面前，轻飘飘地转了一圈，“好看吗？”

　　她换了新发型，新发卡，校徽旁边还特意别了一个Hello Kitty的小胸针。

　　这些细节莫思源都有注意到。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扮成这样，去比美吗？”

　　“你别管那么多，就说好不好看！”

　　“丑。”他不多赘言，丢下一句，转身下楼。

　　桑暖一愣，下一秒，小眼一瞪小脸一鼓小脚一跺，对着他就是一顿独门桑氏大飞拳。等气消了才想起淑女风范这回事，然后重新整理好裙摆，转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

　　——Yes！完美！

　　然后上午下课，桑暖就穿着这身完美装扮走进美术社。

　　莫思源说的没错，她打扮成这样的确是有原因的，但不是去比美，而是去退社。

　　她想明白了，林薇让她加入美术社，只是为了利用她去邀请莫思源。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莫思源也即将毕业，她留在美术社也没什么意义。最多也只能是个跑腿的闲人而已。

　　最初她加入美术社，只是因为自己对美术的兴趣，想着入社之后能有更多交流学习的机会，可是没想到竟会给自己惹来这么一堆麻烦。画画是件美妙的事，她觉得不应该和这些利益性的东西扯上关系。而且就像沈枫说的，兴趣和社团也没什么关系，她喜欢画画，那她脱离了社团也依旧可以画，还可以不给些人戳她的弱点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走出美术社的时候，桑暖感觉到这段日子以来久违的轻松，大大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啊！果然人的心情一好，连空气都变得新鲜了！

　　陪她同来的雅馨一脸紧张兮兮地迎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桑暖洋溢着小脸，一脸傲然的神气，“能怎么样呀！他们觉得甩开了一直臭虫，我觉得脱离了一个□□，高兴，开心，兴奋呗！”

　　“所以你是臭虫？”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徐雅馨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两个人笑笑闹闹的，一路从艺术楼追回初中楼。初中楼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似乎是换了一个新的宣传海报。

　　桑暖和雅馨对视一眼，好奇的小火苗蹭地窜上来，立刻跑过去凑热闹。

　　“走走走！”

　　“让一下，让一下哈……”

　　两个小个子充分发挥出了小个子的优势，顺着狭小的缝隙钻进去，直接钻到了公告栏的最前面，雅馨拉着桑暖，定睛往大海报上一看，“哇！又要办舞蹈比赛啊！”

　　桑暖的目光往海报上溜达了一圈，撇撇嘴，一点都不感兴趣。

　　舞蹈她可不擅长，这种比赛，白鸢还差不多。

　　她拉着雅馨的收就往外走，“没意思，我们走吧。”

　　“等一下等一下！”

　　雅馨却又一个使劲把她拉回来，手指住一个地方，“沈枫！阿暖，是沈枫！评委有沈枫！”

　　沈沈沈沈枫？！

　　听到这个名字，桑暖一下走不动道了，一双眼睛赶紧又溜了回来，“哪儿呢哪儿呢？”

　　双眼往雅馨指的地方一看，果然在评委栏看到了沈枫的名字。

　　“沈枫学长！居然是沈枫学长啊！哇！沈枫学长太厉害了，居然都成评委啦啊啊啊啊啊！”

　　桑暖激动地尖声喊叫，又蹦又跳挥动双手，在这你拥我挤的人群里噼里啪啦扇了别人好几个巴掌。雅馨也不知道她具体打到了谁，只能不好意思地一直向身边的道歉，一只手拼了命捂住她的嘴，“知道了小祖宗，能不能低调点！”

　　“呀西，系森轰！系森轰！（雅馨，是沈枫！是沈枫！）”

　　桑暖的嘴被她捂着，心中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咿咿呀呀地一直对着雅馨乱比划，脸憋得通红。

　　“我知道我知道，但咱们要淑女，淡定，啊！”

　　人群很拥挤。

　　桑暖和雅馨站在最前面，再加上桑暖在这里堵着，外面的人怎么都挤不过来。最终人群里有人受不了了，用力往前推了一把，传来一声凌厉大喊：“还让不让别人看了！”

　　嗓音有点尖，刺得人耳朵直疼。

　　人群这一下全不挤了，纷纷捂着耳朵扭头看向那个河东狮吼的人。

　　“前面的人看完没？看完还不出来！不认字在查字典吗？磨磨唧唧的！”

　　那只河东狮是白鸢。

　　趁着大家不挤的空当，白鸢赶紧扒拉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却在看见桑暖时怔了怔。然后视线飞快在她身上做了个360度全方位扫描，嗤笑道：“我还以为是谁，丑人多作怪。”

　　经过一番拥挤，桑暖的头发衣服乱糟糟的。再加上缺氧导致的大红脸，虽然“丑人”的比喻有点勉强，但也确是说不上多好看。桑暖左右看了看，确定白鸢那个“丑人”是在指自己，一脸无辜地指向她点点头，“没错！仁见仁智见智，丑人见人丑！”

　　“你……”白鸢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四周一阵低笑声。

　　“阿暖……”雅馨轻轻拉了拉桑暖的衣角，“我们还是走吧。”

　　“嗯。”桑暖粗略地整理了一下装容，点点头。她每次遇见白鸢都没什么好事，的确快走为妙。

　　“桑暖，你拽什么拽！”

　　白鸢却显然没想这么快就放走她，往前一步，直接横在两人身前，“我说的有错吗？你又不参加比赛，干嘛横在这里不动弹？又不让别人看，故意留在这碍眼！”

　　惹不起还能躲得起，现在躲都不让躲，桑暖也不乐意了，一把放开雅馨，不甘示弱地仰起头，眼睛瞪得溜圆。

　　“我是碍眼，但总比碍了眼不算还污染人耳朵的强吧！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参加？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自以为是！”

　　说完又飞去一个白眼激光，鄙视的态度足足的。

　　“你！”

　　白鸢恼羞成怒。刚想发作，下一秒，眼睛却忽然一亮，“这么说，你参加？”

　　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纰漏。她跟着她的话就顺水推舟往下说。

　　“我当然——”桑暖刚吐出口的话猛地一顿，接着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天！说话没经大脑，竟不小心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身旁的雅馨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在一旁拼命冲她摇脑袋，“阿暖，打住！打住啊！”

　　白鸢见她沉默，施施地一笑，说道：“你刚刚看这海报看了老半天，估计比赛规则都看明白了吧？既然这样，我不和你在这儿吵，我们赛场一决高下，你说怎么样？”

　　“我……”桑暖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敢啊？”白鸢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是纸老虎，雷声大雨点小。”

　　“谁说我不敢……”桑暖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声音却比之前弱了不少，“我只是……我……”

　　“是吗？那太好了，走吧，现在我们就去报名！”

　　“……”

　　她句句咄咄逼人，桑暖只觉得自己的气都有点喘不顺了。

　　白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逼她在比赛上出丑。可是，她如果会跳舞也就算了，偏偏她对舞蹈根本一窍不通。现在她站在这里，众目睽睽，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走更不是，真是进退两难。

　　白鸢冷笑一下，“行了，桑暖，别装了。当初一起夏令营，一组的人谁不知道你连跳个广播体操都四肢不协调，还跳舞比赛？你就承认不如我，又能怎样？”

　　“我没有！”桑暖梗着脖子对她喊。

　　“没有什么？没有身体不协调？那你敢当众就跳一段看看吗？桑暖，就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菜鸟还想喜欢沈枫，沈枫也真够倒霉的！”

　　“你说什么？”提到沈枫，桑暖一怔。

　　白鸢轻蔑地看着她，“我说的不对吗？你难道不是喜欢沈枫吗？那刚刚是谁一直沈枫沈枫的喊。我还听错了不成！”

　　桑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们旁边还有许多人，虽然那些人不认识桑暖，但架不住沈枫有名。这个消息虽然不至于惊起一片波澜，但也阻挡不了人们天生的八卦心理。一时间，旁边所有叽叽咕咕的声音在桑暖听来，都是“她喜欢沈枫”、“她竟然喜欢沈枫”……

　　喜欢沈枫，一直都是桑暖的秘密。

　　除了她自己，这个秘密只有雅馨小野和莫思源知道。虽然她不在乎别人知道，但就这么当众被说出来，她还是觉得一阵羞愤。

　　那种感觉，这就好像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桑暖是个色弱”一样。

　　桑暖红着脸，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嘴巴张了半天，最终只愤怒地憋出一句，“白鸢，你太过分了！”

　　身旁的雅馨使劲拉着她的衣角，“算了！阿暖，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算了！”看她的样子，再说下去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白鸢不以为意，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更加觉得大快人心，继续煽风点火，“我说实话还过分了？桑暖，我就问你，我说的哪一点不是事实？你要说不是，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光在这里耍嘴皮子算什么工夫！”

　　“桑暖，你不如我，你哪里都不如我！你其实心里都知道但是不敢承认，你孬种！”

　　“你够了！”桑暖突然大喊一声。

　　白鸢吓了一跳。

　　她一抬头，看见桑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嘴唇抿的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虽然不怕她，但她这幅摸样还是让她心里忍不住一凛。

　　雅馨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阿暖阿暖阿暖，你你你可千万别冲动！”

　　“你别管我！”桑暖用力推开雅馨。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她脑袋里只剩下过滤后的“孬种”、“菜鸟”等侮辱性词语，她气急败坏地走到白鸢的面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你刚刚说我是孬种是不是？！”

　　“……是啊，”白鸢见她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心里有点怕，但当着这么多人，只能硬着头皮忐忑说：“你……你想怎么样！”

　　“你还说我不如你，是吗？！”

　　“对……”

　　“好！”

　　桑暖大喊一声，反手一指，指住身后的海报。

　　“不就是一个舞蹈比赛吗，谁怕谁！参加就参加！谁退缩谁才是孬种！”

　　“啊？”白鸢一下子懵了。

　　她摆出这么一副气势冲冲的架势，结果，就是这样？

　　她一直咄咄逼人地说狠话，只是想逞个口舌之快，本来也没想着她能真的参加。可是现在，这结果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而且事态还是完全偏袒这自己的。

　　白鸢难以置信，“你说真的？！”

　　“真的！”桑暖万分郑重地点头。

　　旁边的雅馨简直要抓狂，“啊啊啊！阿暖，你别闹啦！”

　　她不理雅馨，头一扬摆出坚定的姿态，眼睛里有一种执着的亮光，“白鸢，我还就向你证明了，我没有不如你！而且这一次，我如果拿不到个奖，我跟你姓！但如果我做到了，你必须当众向我道歉，并且以后再也不要惹我！”

　　“好！”

　　白鸢也扬起脑袋，“啪”的一声，手掌直接扣在海报上，拍板宣告，“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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