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皮玩家

　　杜宇从来没在全息游戏里睡过觉。
　　因为经济条件实在不好，在他赢得7P设备之前，只能到网吧里去登陆《梦境启示录》。

　　就连上网费都是帮别人打BOSS赢来的，怎么可能还花着钱呼呼大睡？

　　所以洗过澡后，这家伙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

　　朦胧间又回到了石洋镇人体研究所。
　　克隆人们在闪烁的红光中拼命地奔跑。
　　许冉搂着齐甜甜缩在角落，被持枪的屈正不断逼近……

　　＊

　　意识宛如被丢进黑暗不断下坠，不安感令杜宇猛地睁开了双眼，一身冷汗。

　　好后悔啊，应该帮助那些NPC有个好结局再离开的。
　　……他随手扎起长发，爬坐到地毯上喘息。

　　据说安全区没有白天，窗外仍旧是光影朦胧的夜色。
　　杜宇喝了口放在桌边的水，无聊打量过四周后，忽然很好奇大佬正在干什么。

　　＊

　　这个小屋面积不大，有点类似于过气的LOFT结构，除了一楼的客生活空间外，楼上还有两个房间。

　　程北坤并没有锁上门，杜宇探头探脑地望进去，被满屋子的手绘画和红线吓了一跳。

　　他瞪大眼观察被贴满画纸的墙面：那些画是各式各样的场景，有欧式小镇、有未来都市、有热带雨林、也有鬼魅的石窟……连接画纸的红线上挂着不少便利贴，每个上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半靠在窗前沉思的程北坤皱眉：“干吗？”
　　杜宇指了指周围：“这些……是什么啊？”
　　程北坤关上窗：“看不出来吗？”

　　“是你去过的副本？”杜宇啧啧称奇：“你不会是想要打通这个世界的恐怖故事吧？”

　　程北坤不回答，试图把他往外赶：“睡觉去，你需要恢复体力。”

　　杜宇手疾眼快地转了个圈，一把抢走大佬手里握了半天的东西：“咦？徽章？”

　　程北坤也不着急，冷笑：“嗯，《纸片人》副本给的奖励。”

　　杜宇仔细观察这个异常精美的战利品：银色雕花的表面飘着不真实浮光，中间两横两竖的图案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经常见……

　　程北坤慵懒地坐回桌前，把两条长腿随意搭在桌上：“双子，是双子座。”
　　“好巧啊！我就是双子座！”杜宇惊喜。

　　程北坤斜视：“怪不得这么精分，害我总感觉自己同时在跟好几个人说话……”

　　杜宇摸摸头：“别夸我，我会骄傲的，不过，双子应该指的是克隆人吧？”
　　程北坤：“也许。或者还有其他更狡猾的寓意。”

　　杜宇疑惑：“每个打开出口的人都会得到徽章吗，这是干啥子用的？
　　程北坤：“不会，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

　　杜宇急性子，立刻在他面前弹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通通告诉我吧大哥哥！”
　　程北坤：“………………”
　　杜宇笑得一脸纯良。

　　＊

　　“一般被感染病毒、首次进副本的玩家会开启个新手关卡，被教学一些必知的规则。你为什么没有这个环节，应当是与那个柴犬AI有关。”程北坤坐回桌前，耐心解释：“和大部分游戏的设定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每次从副本中生还，都可以获得一些荣誉经验、货币奖励和休息时间。除此之外，有一点很特别，就是每个人所参与的副本难度不能降低，只能选之前的最高等级或更高。”

　　杜宇得意：“所以，他们说的SSS级是不是最厉害的？我一来就通关最难副本？我，杜小雨，恐怖游戏天选之人，了解一下！”

　　“真觉得这是好事吗？SSS是很厉害，但还有更特别的存在。”程北坤不忍直视地侧头，“那个进出副本的楼叫朝夕楼。你出副本的大厅叫生门，而入口叫死门。死门里除了字母难度等级的随机副本外，还有十二层浮图对应的十二宫副本——只不过那十二个副本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杜宇平时游戏玩得很多，很快就理解了这些话，追问，“自古以来都不缺勇气爆表的炮灰，从前不是没人敢进，是进不去吧？”

　　程北坤：“嗯，进十二宫需要两个条件——五人成团，至少一人荣誉度超过九级，以及消耗一枚星盘钥匙。”
　　“星盘钥匙？就是你手里那个双子徽章？”杜宇兴奋，“还说我不是天选，一遇到我，你就搞到到钥匙了！”

　　程北坤放弃挣扎：“好，你天选，你最天选了。”
　　杜宇摸摸下巴：“怎么感觉你在骂人啊……”
　　程北坤哼了声，直说：“我打算去十二宫，你跟我一起去。”

　　杜宇并不怕危险，立刻答应：“好啊，不过我好像只能在安全区待四十八小时吧，怎么找齐剩下三个人？别说什么成团不成团的，进去不都是对手吗，包括你和我。”

　　程北坤不理睬他的疑问：“所以，跟我组队，其他事我来处理，你只需要负责那个AI的问题就好。”

　　杜宇扭捏：“怎么组队啊？要是双修我可不会同意，我还是黄花大闺女。”

　　“我也不同意！我对女人没兴趣！”程北坤嫌弃，一把拉住他的手，直接拽到桌前的一张文件前：“签字。”
　　杜宇：“慢着，让我读读细节。”

　　程北坤不耐烦地写了名字，走出房间到隔壁卧室，扔下句话，“随便你，反正不准离开这房子。”
　　话音落下，他就彻底没了声音，看来是累极了。

　　杜宇哼哼着落座，认真读好每个字，发现的确没什么猫腻。

　　文件只是解释组队后可以共同进入副本，共享信息、互相帮助，一切判断条件都以队长的荣耀、道具和奖励为主之类的细节。

　　他揉揉手腕，在上面写好“杜小雨”三个字。
　　瞬时间，文件发出金光漂浮到空中消散。
　　杜宇看到几行虚拟的字闪过。

　　【杜小雨加入程北坤队伍，队伍人数2/2】
　　【安全区剩余停留时间：231小时】

　　抱上大佬这条大腿，就连停留时间也变长了……
　　杜宇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走到窗前眺望远方依山闪烁的光亮，就好像在看古早味的动画片《千与千寻》。

　　其实LD世界的创建者心里也会有些美好的部分吧？那他或她为什么要创造这里，让人们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进行游戏呢？
　　现在的杜宇当然想不出答案。

　　他回头望向程北坤满屋子的攻略，最后拿起桌上新画的一张速写：穿着水手服的持刀小萝莉大战克隆人，战斗姿势十分有爆发力。

　　“嗯，确认过眼神，是帅气的我！”杜宇信心满满地暗自发誓，“姐，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

　　安全区虽像个能够磨灭人意志力的虚拟天堂，可一旦知道还有很多可怕的危险横在前面，任谁也没心思享受。
　　等待是非常难熬的。

　　程北坤人脉在安全区寻找了好几日，才终于联系上了个勇敢的挑战者，对方答应再带上两位朋友，临时组成开荒团进十二宫看看。

　　＊

　　出发那日，杜宇莫名有些兴奋，一大早便爬上了朝夕楼所在的山坡，跟着程北坤进了死门大厅。
　　此时这里非常安静，玩家不多。
　　偶有几个出现的，也都是步履沉重、表情不安。

　　唯独杜宇精力十足地狂奔了圈，气喘吁吁地回来问：“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像电影里的皇宫啊？”

　　程北坤揪住他的马尾辫：“老实点，我随时可以把你踢出队。”

　　“哎呀呀，我不想像你一样秃顶！”杜宇惨叫着捂住头，吸引了所有玩家的目光。

　　尽管程北坤带着口罩，仍可想象脸色精彩：“……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序员的归宿就是秃顶，提前让你适应一下。”杜宇乐不可支，“我调节下气氛嘛，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紧张了更容易犯错误。”
　　程北坤：“得了，走吧。”

　　杜宇撇撇嘴，跟他绕到大厅后的长廊，发现这里有露天繁花，在夜色中馨香迷人。

　　只可惜长廊尽头站着三个脸色严峻的人，那气氛半点都对不起周身的良辰美景。
　　杜宇边打量边靠近。

　　领头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剩下两个男人，一个英俊高大有气质，一个壮如铁塔不好惹。

　　程北坤很淡定：“你就是申京儿？”
　　漂亮姑娘眼神傲慢地点点头。
　　杜宇噗的一声憋不住笑：“你叫神经——唔——”

　　程北坤无情地捂住她的嘴将其按在怀里：“这是我妹妹，脑子有点问题，别理她。”

　　申京儿杏眼里透出不耐烦，介绍说：“我朋友——郑百，八级荣誉玩家，经验丰富，这位是孙旭，你应该看得出来，很能打。”
　　程北坤：“嗯，进去以后理智行动。”

　　申京儿把好大一袋金币递给他：“这是共享星盘钥匙的报酬，之后别拖我后腿就好，还是各凭本事吧。”

　　杜宇惊讶：找队友的过程也可以做生意啊，这大佬真是财迷……

　　程北坤并不恼申京儿的傲娇，将金币收进虚拟的储钱空间里，捏住那枚双子徽章：“开哪一宫？”
　　杜宇疑惑：“有什么区别吗？”

　　犹如男模般养眼的郑百笑了笑：“谁也不知道十二宫什么样，都是未知数，碰运气的。”

　　杜宇推了推程北坤：“那就去你的星座，处女宫吧？”
　　程北坤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处女座？”
　　杜宇嫌弃：“噫……只有处女座自己会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申京儿：“……都一样，少废话，走。”
　　杜宇拉住程北坤的胳膊叽叽叽：“她好凶……”

　　孙旭讲话透着股耿直劲儿：“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别吵架，和谐一点。”

　　“那怎么行？一山不容二美。”杜宇故意气大美女：“希望第一轮小姐姐就出局！”
　　申京儿果然恼怒：“……你！”

　　＊

　　处女宫。黄道第六宫，传送门位于浮屠七层的房间深处。

　　五个人毕竟只是金钱关系，都盼着能靠自己找到离开这个恐怖世界的方法，也没多说什么，就痛痛快快穿进了副本里。

　　杜宇拉着程北坤的手，在狂风大作之后，轻盈地落到了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码头上，他身上的装扮莫名换成了个短款红旗袍，还穿上了轻巧的绣花鞋。

　　周身清秀妖娆的舞女、黄包车夫、发型乖张的洋人和老式游轮……这些景象在如今的电影里都不常见，对这位新生代的少年更是陌生至极。

　　此刻正值傍晚，天外云层层叠，赤红的光染透了海面。

　　同样换上三件套白西装的程北坤摸出张船票：“海女号？”
　　杜宇顿时紧张：“啊？我不要上船，我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程北坤挑眉，捏住他的两个丸子头：“这就好办了，你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丢下海喂鱼。”
　　杜宇一脸委屈地揍开他。

　　程北坤望向血红色的海天，皱眉说：“是雨云，暴雨时入海，看来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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