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一切白莲花

　　奶黄包忧郁了。
　　在它开始了自我怀疑之后，就在落地窗前蹲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誓要蹲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连小鱼干都不屑一顾的那种。
　　毕竟作为世界意志，它也不需要吃饭。
　　苏悦终于忍不住过去顺了顺它的毛，“有空可以让我的记忆和你恢复的力量同步吗？”
　　“绝不！”固执的奶黄包扭过身去，给苏悦留了一个臀部，要坚守住它最后的尊严。
　　高冷如它，拒绝和外部说话，包括它一贯宠爱的大大。
　　从白天伫立到黑夜，又从黑夜伤感至白天。
　　一时和它沟通无能的苏悦颇为遗憾。毕竟她不是个心理医生，更不是负责宠物科的。
　　叹了口气放下了心里负担的苏悦决定让奶黄包“自力更生”，决定去找下了班的韩小苒去街上逛一波。
　　靳氏楼下，为了避免颇有眼力的前台妹子亲和而不失礼貌地把她送到靳千帆的办公室，苏悦决定直接在车里等，顺便给靳千帆一个报备，韩小苒一个定位。
　　毕竟拒绝了靳千帆共进晚餐的邀请。
　　在等待过程中，路边走过一个职业装的年轻女性，步伐不紧不慢，妆容精致，一头大波浪整齐而汹涌。
　　典型的都市女强人。
　　至于路边那么多人为什么苏悦可以注意到，完全是来自一只颜狗的仰视。
　　美人虽美，可惜不认识。
　　而且美人似乎有事，蠢蠢欲勾搭的苏悦还没有下车，人已经利落地打开了她身后车的车门，远去。
　　等韩小苒跑过来，微微喘气告了声，“久等了。”
　　苏悦还沉浸在想要相识的情绪里，扭过头来，略带遗憾地告诉韩小苒：“我刚才看到一个大美人儿……”
　　看到韩小苒仔细聆听没有半分接过话茬询问的样子，苏悦更为伤感：“……没有问到名字她就走了。”
　　果然是这段时间和奶黄包待久了，一身的戏精病。
　　苏悦目视着前方，把下巴搁在了方向盘上，幽幽地叹了口气。毫不犹豫把唱念作打的锅扣到不出家门的忧郁猫身上。
　　韩小苒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咬了咬下嘴唇，继而松开，“哦。”
　　在苏悦戏不下去的时候，弱弱地开口:“那我们还去不去吃饭了？”
　　苏悦一踩油门，“去！”
　　戏精不下去，还是化悲愤为食欲。
　　有时候，女人逛街不一定是买买买，而且还有可能为了吃吃吃。
　　尤其是当同行的两个女人都是吃货时。
　　新开的粥馆是韩小苒发现的，粥甜的不腻，咸的鲜香，环境亲和，味道极美。
　　以上，来自于韩小苒不吝惜溢美之词的宣传，苏悦想吃火锅的心，方向盘不禁偏了偏。
　　尤其是听到这家粥馆有粥的组合套餐之后——凡是想尝试的粥的种类，都可以自行组合，以套餐小碗的形式出现。
　　“除了有点儿贵，其他都不是问题。”韩小苒总结道，口水分泌，脸上呈现怀念之色。
　　被勾起兴趣的苏悦油门上的力度加大，很快，就到了广场。
　　停好车辆，韩小苒欢快地蹦跶下来，在这条满是餐厅的街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激昂。
　　表象一秒钟变崩塌，韩小苒站在街口雀跃地指向里面，“往里走，路过小广场向右走，然后上二楼。”
　　苏悦跟上她的步子，“我跟着你就是。”
　　越临近小广场，苏悦的心跳就越快。
　　小广场围了一圈人，中间似乎是一个母亲在指责“不孝女”，离得越近越清晰。
　　“……你哥哥现在买房子还差一百万，娟子你怎么能不管你哥哥呢，你们是亲兄妹啊！”略显苍老的女声听上去倒是苦口婆心。
　　另外一个带着怒气的年轻女声立刻回击：“他有手有脚，反而来占妹妹的便宜？”
　　“那是娟子的哥哥，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凭我今天心情不好，路见不平正好顺便出口气！”这理直气壮的声音倒是颇为熟悉，苏悦拉着往右边楼上遥遥看的韩小苒凑上前，哎呦，这不是那天KTV之后还没有见过的陈梓攸吗，看来暴露了自己被陈梓奕给遣送回来了！
　　果然还是苏悦记忆中的陈梓攸，瞧瞧她的那小暴脾气。
　　女人瞪了陈梓攸一眼，带着赘肉的身体却灵活地走上前去，把她挤到了人群里，继续向女儿贯穿她的“大道理”：“阿娟，你就听妈的，大城市有什么好混的，回家嫁人，我们还能照顾你。”
　　被挤到一旁的陈梓攸冷眼看着她，继续呛声道：“你确定是你照顾娟子，而不是娟子照顾你们。”
　　苏悦顺势把目光转移到本次争论的女主角身上，哎呦，这明明就是刚才想勾搭的小姐姐嘛。
　　方母一拍大腿想要撒泼，看到周围的人不是窃窃私语着的人群不曾掩饰过的不认同的目光，带着鄙视、冷漠还有嘲讽，转换目标看向刚来的两个姑娘——苏悦看到她伸出的手，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方母看到这一幕，表情不变，转换目标一把抓住神游天外的韩小苒，把她拉到中间，大嗓门嚷嚷：“姑娘，你评评理！”
　　被抓疼的韩小苒一心想着粥馆，完全不知道为何突然会被面前的阿姨拦住要求评理，不禁面露委屈：“关我什么事？”
　　方母仿若没有听到，一心想求得韩小苒的支持：“姑娘，当妈的哪个不是为了孩子好，所以我是对的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韩小苒努力挣脱方母的束缚，“为了孩子好也不一定做得对啊。”
　　想到自己想开一家小餐馆但被自家母上半强迫着干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韩小苒不禁说出心里话，目光半是控诉半是焦急。
　　——这家粥馆生意不错，去晚了她心动的粥没有了怎么办？
　　韩小苒试图甩掉方母的禁锢，语气颇为诚恳：“大妈，我又不是警察，找我没用的。”
　　陈梓攸听到韩小苒的发言，面对方母眼神轻蔑：“呵～”
　　方母被接二连三地言语攻击，不禁脸色变红，声音尖利：“阿娟你不能不要良心啊，我是你妈妈怎么可能不对你好……”
　　“是啊，”陈梓攸冷眼嘲讽，“所以才要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
　　“你闭嘴，我们家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方母红了眼。
　　苏悦终于帮助韩小苒解除了方母的束缚，看到方母锲而不舍依旧伸过来的手，她拉过韩小苒往后退了一大步，“我们似乎不认识吧。”
　　怎么就认准韩小苒了呢？
　　闻言终于注意到苏悦的陈梓攸，一时间目光有些复杂。
　　围过来的人大多是年轻人，方母想通过舆论来逼迫“娟子”就范，结果先出来了一个路见不平拔嘴相助的陈梓攸，又拉过来了一个不在状态建议报警的韩小苒。
　　后者终于放下了心念念的美食，抬眼看了阻止她通向美食道路的拦路虎，眼睛瞬间睁大，一秒钟心态切换成八卦，凑到苏悦耳边窃窃私语道：“那个大波浪的美女，是最近一直和靳总谈合作斗法的薇薇安，我本身有点羡慕来着，谁知道她居然有这样一个母亲……”
　　苏悦一秒钟知晓了那股熟悉感从哪儿来，顺带内心偷偷谴责了一下稳蹲窗台无心通知的奶黄包，一心思考猫生不予以提醒。
　　薇薇安是苏悦要攻略的其中一朵，由于儿时父母的偏心，一心拼搏奋发向上进取脱离家庭，自己在大都市里走出了一条路，打出了她的一片天。
　　身上完全不见她原本名字“方丽娟”的土气，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一个沉浸快节奏的典型的都市女郎。
　　她目前身上存在的最大的一个缺陷就是，身后有着一个吸血为生的家庭。
　　父亲重男轻女，母亲溺爱儿子，哥哥好吃懒做，该感谢她的姥姥，坚持让她读书，一直到她考上重点大学——她的父亲为了彩礼，更是为了给她哥哥娶上媳妇，想要把她卖出去。
　　有思考有计划的薇薇安直接拿着自己偷偷打工攒下的钱，借口出门打工，怀揣着身份证录取通知书背着行李直接来到了大都市。
　　人生从打工做起，头脑是一个好东西。
　　就这样，薇薇安读完大学找到工作一步步走到今天，每个月雷打不动往家里汇款，然后今天被突然前来的方母给堵住，想让她把这些年挣的钱给吐出来，顺便卖一个好价钱。
　　薇薇安冷眼扫过人群，不出意外看到了前段时间帮助过的同乡的小霞，正探头探脑躲在人群后面。
　　薇薇安了然。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到我公闹，闹到公司把我解雇，你就觉的我会如你们意了。”薇薇安陈述着事实的语速不紧不慢。
　　看到方母的愣神，周围的围观群众不禁哗然。
　　这种卖女儿的情况一般现在只发生在新闻电视上，现实中的方母的观念和薇薇安看似被欺负实则很淡然被众人盖章敲戳认定为小可怜。
　　“小可怜”没有在把注意力分散到缩到人群之后的小霞身上，看着“为母则强”的母亲，终是放下了：“真可惜，我不是您的女儿，也幸好不是。”
　　薇薇安拿出自己早年办的假证——近些年来一直使用且在公安局都查有此人的身份证，上面的名字一栏清清楚楚写着“原菲”，家里还有配套的大学毕业等一系列原菲的证书。
　　当年的大学生活只是她学习知识的途径，求职生活都用的是“原绯”的身份。
　　至于改头换面的想法，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现在看来，每个月往家里寄的钱也该断了，免得越来越多让他们心生奢念。
　　小霞跳出来着急了，这样她消息透露出去的好处怎么可能拿到手，方家人估计还会揪着她把路费要回：“那你当初为什么帮我？”
　　“我心地善良，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一回东郭先生。”从来没有在小霞面前透露过身份的薇薇安，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小霞讪讪，方母倒是发了疯，总有一种什么东西已经远离自己而去的惶恐感，“那我女儿呢，我女儿哪去了？”
　　薇薇安淡然地后退了一步，“我怎么知道。”
　　眼前的人早已鬓生白发，眼角皱纹，却依旧中气十足，看来她这些年寄的钱也有所去处。但这个声音也只有要钱的时候才得以打电话过来。
　　薇薇安揪下一根头发，伸上前去无所畏惧：“您可以拿去检验我们到底是不是血缘关系？”
　　方母强硬，“谁知道你会不会动手脚。”
　　薇薇安淡淡，“所以你可以亲自去化验。”
　　方母目光闪烁，有些心动：“可是化验的钱呢？”
　　薇薇安挑眉：“是您想检验我们的关系，而不是我。”
　　周围人嘘声一片。
　　本以为是一场认亲大戏，结果是认错人。
　　陈梓攸一旁漠然看着，不置一词。
　　方母、小霞哑然。
　　薇薇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直接建议道：“不然我们直接去警局吧，正好我今天有时间。”
　　这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母本性里有着小市民对警局的畏惧，更何况这是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于是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方家哥哥终于从人群中凑了上来，恶狠狠地瞪了小霞一眼，看了看妆容精致的薇薇安，不得不承认和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妹妹一点儿也不一样。
　　毕竟自从薇薇安以打工为借口离开了家里，方父就大发雷霆告诉她不要再回去，这个家不欢迎她。虽然依旧要求她往家里寄钱。但他们也有很多年没有再见过面，包括过年。
　　看到事件中心的人已然离场，人群边感慨边散去。
　　陈梓攸定下心神，准备走过来和苏悦打招呼。
　　却被一旁的薇薇安抢先一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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