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

　　第二天，股市开盘。

　　瑞新地产股价迎来开门红。从昨晚的15.89一路窜高，不消一小时便涨到了16.00。

　　Daniel很早就来到了客厅里，双眼紧盯着屏幕上缓慢变动的股价，两道浓眉死死皱着，额头上沁出薄汗。

　　“16.44。”

　　“买。”

　　“17.32。”

　　“买。”

　　Merrof依靠自身雄厚的经济实力，疯狂买入，大有不玩死他们不罢休的架势。另外那家技术公司倒是不似昨天那么凶猛，他们紧跟瑞新的步调，持股量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缓慢增加着。

　　“周总，我们从银行贷出来的款项根本不及Merrof，这样耗下去只会让我们损失更惨重。”

　　周谨航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急得口干舌燥却还是想不出怎样脱出这个死局。由于一直以来项目进展得还算顺利，他整个人确实有些飘飘然。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不幸轻敌。

　　周谨航走了几圈突然站定，抬眸瞪着眼前的Daniel：“去，帮我联系SnowStorm的人，我要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能够确定这家技术公司是敌是友，那他的压力会小很多。从昨天进场开始，SnowStorm一直持续增加自己的持股比例，可是快追上瑞新的时候，他们买入的速率明显降了下来，乖乖跟在瑞新的屁股后面缓慢维持上升着。这样的买法不得不让人疑惑他们的动机。

　　况且SnowStorm这个名字周谨航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在追查Richard死因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到了SnowStorm私下将球队队长的个人资产变更到了公司名下，这一点在当时并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如今也依旧是个谜。

　　Merrof、奇迹俱乐部、技术公司还有他们球队的那些恩怨纠葛，所有的事情抱团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箱，将真相隔绝在外。

　　周谨航摸不清这里面的门道，他像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每踏出一步都走万劫不复的危险。

　　半小时后，Daniel回来了。

　　“周总，对方说暂时不方便见你，等到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见面。”

　　周谨航一摔鼠标，怒骂：“净说废话，我现在就有需要。他们要是不买我们那么多股票，谁乐意见面，当我闲得慌吗？”

　　一个小破公司也敢在他面前拽上天，端架子了。现在倒好，墙倒众人推。

　　Merrof，SnowStorm，散户甚至是他自己都在变相不断哄抬瑞新的股价，周谨航眼看着资金越来越少，更是心急如焚着急上火。

　　一眨眼的功夫，股价飚到18.99。

　　他们一边硬着头皮买，一边盯着外面的消息。昨天匿名举报了Merrof偷漏税款的事情，今天州政府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安静的房间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加快速度再给他们煽点火。”周谨航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他拿着手机对听筒里汇报工作进度的员工下命令：“找不到问题制造问题也要拖住Merrof，我现在只要断掉他们的资金来源，剩下的事你自己想办法。今天中午12点前给我办妥当，搞不死他们，你也不用来上班了！”

　　挂了电话顾不得休息，他又接着拨通栗修的号码询问国内的进度。对方的答复依旧是－－等。

　　周谨航气得直接摔了电话。

　　纪珊珊站在二楼的楼梯上，默默地望着楼下暴躁愤怒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他这一次，真的把自己逼到绝境里了。

　　“Nina小姐好。”

　　屋外传来保镖们礼貌问候的声音，沈丽娜身着一件长款风衣，脚踩着10里面的恨天高噔噔蹬走了进来，脸上的大浓妆性感十足，可是她的脸色却很差。

　　“姐，你怎么来了？”

　　周谨航站在她不远处，回头看她的瞬间紧皱的眉头还没有放松下来，再加上他语气不是很好，这实在不能算是个欢迎的态度。

　　沈丽娜也不客气，把手包往沙发上一扔，语气不善：“我来看看你怎么把自己作死的。”

　　姐弟俩站在楼下，周谨航明明比她高出了一头有余，沈丽娜的气场完全不输她这个弟弟，甚至还有盖过之势。

　　外人面前沈丽娜如此不客气，也惹得周谨航原本就不明朗的心情更加焦虑烦躁起来：“姐，你有什么不满等我忙完公司的事再说，我现在没精力应付你。”

　　“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沈丽娜严肃道：“你这么做事，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姑父为了这件事急得头发都白了，你姐夫现在帮你在法院疏通关系……”

　　“又不是我想变成现在这样的，”周谨航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在拼尽全力挽救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公司以后的……”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沈丽娜迎上他的目光，“你要是真为了瑞新着想，就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宣布取消婚约了。”

　　“本来就是Avril逼我的，”周谨航厉声反驳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她吧？”

　　纪珊珊站在楼梯上，握着栏杆的手指不觉紧了紧。沈丽娜抬头看到她，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目光重新落回周谨航身上：“你喜欢谁都好，我只是希望你做事前掂量掂量孰轻孰重。周谨航，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听你解释的，公司大大小小的股东权益你不放在眼里，你知不知道，他们已经在筹划下次开会的时候罢免你的职务了。”

　　周谨航目光冷了冷，垂眸：“我自己做了什么我自己知道，无所谓，他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周谨航虽然被Merrof围追堵截，可是他觉得自己心里是轻松的。

　　以前的他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放弃珊珊，心里的愧疚与不安一直伴随着他，告诉他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可是这件事上，他站出来澄清了，他没有委屈自己心爱的人，现在所面对的一切后果都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为捍卫珊珊和他的感情而战。

　　只要珊珊还在他身边一天，他就不会放弃不会输。

　　沈丽娜这次来，除了探查情况之外还填补了部分资金给他。在她离开后的两个小时，临近中午十二点四十，Merrof的买入忽然停止了。

　　另一边－－

　　博格庄园。

　　里昂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嘴里叼着雪茄悠闲自得地吐着烟圈。

　　“博格先生，不好了。”

　　秘书从房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灰败。

　　里昂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雪茄又吸了一口拧眉道：“冒冒失失的，什么事？”

　　“博格先生，我们公司的资金已经被冻结了。有人匿名举报我们偷税漏税，政府已经派人来查账了。”

　　“混账东西！”里昂拍案而起，两道剑眉紧簇起来：“你们干什么吃的，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坐在一旁的付震东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倒是十分沉得住气的样子开口：“查到是什么人干的了吗？敢惹地产界的龙头，对方还真是不把博格先生放在眼里呢。”

　　里昂绷着脸，捏了捏拳头：“这种节骨眼上背后耍阴招，除了姓周那个小杂种还能有谁。”

　　里昂冷笑：“他以为光靠这样就能压制我们了，真是天真。跟我玩，他还不够资格！”

　　付震东轻笑了下：“那您的意思是？”

　　“卖，立刻抛售所有的瑞新股票。”里昂看了眼付震东，沉声吩咐：“你不是说他在银行押股贷了钱，赶紧去银行漏个口风去，今天我不玩死他誓不罢休！”

　　付震东点头：“博格先生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当。”

　　上午十二时四十五分，股市震荡。

　　瑞新股价一路坠下深渊，周谨航难以置信地盯着电脑屏幕，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面颊淌下，跌落在地。

　　冰冷的拳头紧握着，骨节已经被他捏得褪去血色泛了白。

　　虽然他们买回了部分股票，而且在技术公司的那份也没有抛售，可是Merrof抛售行为带起的震动实在不小，散户们慌张地跟随抛售，仿佛生怕砸在自己手里一样。

　　昨天还人人追捧的瑞新地产股票，一瞬间变成了街头小巷里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垃圾。

　　吴启知道这个消息是在北京时间上午9:30分，他揉了好几遍眼睛还是不能相信为什么仅仅一个晚上，手里的金山就变成了垃圾山。

　　气急败坏的他找不到发泄的出口，索性抄起手边的玻璃烟灰缸硬生生砸向桌上的电脑，哗啦一声巨响，屏幕应声碎裂成片。

　　吴启：“周谨航我操-你妈，老子才刚他妈还完债！”

　　加州时间，下午17:50分。

　　周谨航收到了来自银行的通知，要求他立刻还钱。他带着Daniel离开海滨别墅，一秒钟都没耽误直接来到了银行经理办公室。

　　周谨航手指点在桌上：“我们不是说好一个月后还钱的吗？你们这么突然是什么意思？”

　　经理推了推眼镜，礼貌开口：“对不起周先生，我们银行是有权在合理怀疑下提前要求客户还款的，我也是按章程规定办事，希望您能理解配合。”

　　周谨航挑眉：“合理怀疑？你们瞎怀疑什么？我们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你突然跑来怀疑我。”

　　经理耐着性子解释：“周先生，瑞新今日股价已经从最高的18.99跌至8.52，而且还在持续下降。您应该清楚，现在已经快要到达平仓线，如果您不能及时补充质押或者返还贷款，那么我们系统将会在触线时自动清仓。”

　　“到那个时候……”经理不留情面道：“您要还的可就不止手头这些钱了。”

　　周谨航灰头土脸地从经理办公室回来，领带已经被他扯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走廊，疲倦不堪。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周谨航循声望去，看到几名银行专员满脸堆笑簇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去。

　　那人正是付震东。

　　“又是这个姓付的捣乱。”

　　周谨航撸起袖子，目光里带着熊熊怒火刚刚迈开步子，就被身旁的Daniel拉住了。

　　“周总，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Daniel耐心出声劝道：“Albert不过是个从中作梗的小人物罢了，只要里昂还有一口气我们都不能顺利脱身，您要以大局为重。”

　　周谨航甩开他的手，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没有发作，硬生生把即将爆发的怒火压回心底。

　　眼看着公司和他自己都要走入绝境，还有什么办法，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起死回生挽救公司？！

　　周谨航双手抱着头，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走廊硬邦邦的地板上，心里成吨的痛苦与焦急压得他快要窒息。

　　时间分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衣服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惊动了陷入迷茫的他。

　　“喂……”

　　周谨航将手机附在耳边，疲倦开口。

　　“周总，您现在方便回公司一趟吗？英国L.S财团的公子突然造访公司，希望跟您洽谈西区地块合作开发的事，他的秘书说他们有意注资。”

　　听到注资两个字，周谨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拍拍裤腿从地上站起来，语气里的疲惫褪去不少：“你们好好招待人家，我马上就回去。”

　　挂了电话，周谨航长出了一口气。

　　“Daniel，立刻准备一份英国L.S财团的资料给我，现在跟我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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