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重生)

作者:紫宸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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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


      身着团花大袖襦裙,面容娇美的陆明珍,自下了马车之后,被左右两个丫鬟搀扶,还未走到半山腰,就已累的气喘吁吁,脸颊绯红额上见汗,不得不停下歇息。
      前头带路的家丁见状,眼珠一转,忙不迭停了步子,讨好地瞧了眼旁边,也是面带疲色,一身月白仙鹤圆领袍的郎君,小心翼翼道。
      “大郎君,三娘子,再有半盏茶,过了亭子,就到栖霞寺了。”

      陪陆明珍一同上山的,正是国公府大郎君陆闵。
      陆闵乃是庶出长子,自小被陈氏与老夫人,捧在手心娇生惯养,少时磨破油皮就哭嚎不止,年纪渐长更吃不得苦,若非陆明珍要拉他上山,早就有转身就走的心思。
      许久不见寺院,陆闵终究不耐,暗骂一声。
      “陆明珠这是撞了鬼?无缘无故的,跑这么远?”
      陆明珍站在他身后不远,闻言喘了口气,推开丫鬟给自己拭汗的手,夺过帕子擦了擦。
      “那贱人说来祈福,不知有什么诡计。”

      “你们之间的事,跟爷有什么关系?”
      陆闵嗤笑一声,全不放心上:“临走之前,阿娘只跟你说了话,又让你一个人来,要不是你拉着,谁跟你来受罪?”
      陆明珍见他装腔作势,冷笑道:“大哥别忘了,陆明珊落水,也有大哥一份。”

      水榭宴上,陆闵请来几个狐朋狗友,见被拉来的陆明珊娇怯秀美,起了色心,起哄逼她饮酒,陆明珊被人调戏,慌张起来要跑,才不辨脚下道路,不小心栽入水中。
      陆明珍道:“前几日珍儿落水,就是陆明珠那贱人动手,她如今不同以往,大哥不怕阴沟翻船?”
      陆闵眯起双眼:“你威胁我?”
      陆明珍见他怒了,反倒笑了起来:“好大哥,帮了妹妹这一回,妹妹刚到手的月钱,都给大哥处置,如何?”
      “那点月钱,够怎么使?”
      陆闵斜眼看了她一会,突地出手,捻起她发上金钗,揣进自己怀里:“我瞧这簪子不错,权作一路的跑腿了。”
      “不成!”
      陆明珍不妨他伸手就抢,知他平日进出青楼,花费不小,簪子不是卖了钱,就是让他给了“红粉知己”,登时气得眼歪嘴斜。
      “大哥前几日从阿娘那里,还抢了给我的新簪,不知给了哪个阿猫阿狗,莫要糊弄我不知!”
      陆闵有恃无恐:“你要是真委屈,尽管去跟阿娘说,要不告诉祖母?”

      陆明珍最是清楚,陈氏跟老夫人自来向着陆闵,说了也未必能将东西要回,双颊发红指他:“你——”
      “好妹妹,再饶哥哥一次。”
      陆闵怕将她真惹急了,她做出什么事体,再给自己一个没脸,忙哄劝道:“妹妹眼光好,别人看上的簪子,爷还看不上呢。”
      陆明珍知他混世魔王一般,索性金钗已被拿了,要也要不回来,眼珠一转瞧向山上。
      “大哥既拿了东西,若不帮忙,珍儿不与你干休。”
      陆闵见她不再计较,却要讨情,拍了胸脯允诺:“妹妹这是哪里话?既到了此处,必要为妹妹出了这口气,妹妹说甚么,大哥都替你做了。”
      陆明珍这才重露笑影:“事成之后,陆明珠身边的女婢,尽归大哥消遣。”
      兄妹两人一番吵嘴,很快和好如初,旁边诸多仆妇屏息,无人敢出一言,侍候两位主子,再度朝山上行去。

      栖霞寺客院前,清婉拧着眉心,撇了眼空荡院内,又看向后山小路,焦急的原地转圈。
      如是放下装了山珍的篮子,出来寻她,见她急成那样,劝道:“婉姐姐莫心急……看天色,娘子也快回来了。”
      自陆明珠来到栖霞寺后,朝食用过,总一早起身穿胡服,带侍卫长清扬去后山行走,每日总耗费一两时辰才回。
      如是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备点心,对此事也算清楚。

      清婉闻言,眉间忧色不改。
      “娘子好容易得几日松快,山中偏僻没有生人,身边又有阿兄护着,出门也是无妨。只三娘子与陈姨娘般,心藏有鬼性情狡诈,大郎君又向来横行霸道,今日追到此处,怕是——”
      话音未落,自她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明珍与陆闵来了?”

      清婉顺着声响回首,见身着朱红交领胡服,腰环玉带乌发束起,一副男子装扮的少女,正自小路另一头走来,面上惊喜难掩。
      “娘子!”
      陆明珠脚步不停,略一抬手,身后的清扬犹如影子,无声退了下去。
      “人在何处?”
      清婉见她归来,心登时定了,低声回道:“盏茶之前,还见在山脚下,如今怕是到了。”
      陆明珠垂下眼帘:“昨日抄好的佛经,仍旧令人送去大殿,供奉佛前。”
      清婉忐忑不安:“娘子要假作不知?可还要让家丁去送,万一三娘子记得他,当面碰上岂不是……”
      陆明珠轻笑一声。
      “就是怕她忘了,特地提醒一回。”

      清婉不解其意,随陆明珠入了屋内,目送她独自更衣,取了桌上的佛经,将东西交给院外守着,日日去大殿送佛经的家丁。
      家丁自来了栖霞寺,一直侍候在外,唯一的差事就是送佛经,甫一见清婉过来,便知道要去了,忙不迭伸出双手,接了东西捧好,转身小跑越过垂花门,还没等走进大殿门口,就与走上台阶的陆明珍等人,前后脚在大门前撞了个正着。
      陆明珍走了长路,哪怕身边有人搀扶,仍是累的脸色涨红,香汗淋漓,眼瞅着快要到了,身边的丫鬟早就上前,准备叫门,却还不等敲响门环,她眼角余光就见有个人,急匆匆捧着什么,从里头的回廊出来,正巧撞到眼前来。
      她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却见那人一身家丁打扮,跟自己眼神对视时,倏忽面露惊恐之色——
      陆明珍觉得不对,瞪眼一指。
      “来人!把他拿住!”

      跟着陆闵和陆明珍的家仆侍卫不少,端经的家丁本想跑,却是三拳难敌四手,很快连带陆明珠抄写的佛经,一起送到了大殿休憩的陆明珍眼前。
      陆明珍根本喝不惯这寺内野茶,随手将茶盏一扔,带着水渍汗渍的手指,捻过誊抄佛经的雪白纸张,留下一道浅褐色的指印。
      她嗤笑一声,翻了几页,就将佛经扔到地上,故意抬起绣花鞋,又是踩又是拧。
      “陆明珠又不信佛,这字写的也难看,还是别去供佛前,当心污了佛的眼睛。”
      被抓来的家丁见她双目冒火,娇美的面容微微扭曲,吓得像是被抽走骨头,整个人都软成烂泥——
      他实在太过惧怕,面对陆明珍的时候,就像是对着什么洪水猛兽,反倒引起了陆明珍的注意,皱眉扫了一眼道。
      “这人在明珠苑没见过,哪来的?”

      一旁服侍的丫鬟,早就觉得此人眼熟,听到陆明珍问了,忙凑近自家娘子耳边,试探着道:“三娘子,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是——”
      陆明珍面容骤变。
      “……就是他?!”
      “那天黑的很,婢子其实也没看真切。”
      丫鬟迟疑了一下,才道:“但论轮廓身形,真的很像,且姨娘一直不曾在府内找到人,还怀疑过此人机灵,是不是当日就偷偷跑出府外——”
      陆明珍听了这话,恨得抬起一脚,竟是不顾闺仪,将人踹得歪了,才呼哧咬牙喘息:“必是陆明珠那贱人,不让我跟姨娘处置,自己要捏着把柄,才故意将人来这偏僻之所,让我与姨娘扑空!”

      坐在边上喘气,看了半晌没说话的陆闵,闻言神色淡漠,冷冷扫过瘫软的人,陡然说道:“不过是个家丁,你想要他的命,大哥有的是办法。”
      话音落下,他不待陆明珍再言,就要令侍卫,将人拎出去处置了。
      陆明珍气的眼眶发红,却是霍然起身,一拍桌案。
      “大哥,就算现下要他的命,也难解我被羞辱之仇,心头之恨!”
      陆闵挑眉:“你待如何?”
      陆明珍气也撒了,心中毒计翻涌,凑近他耳边道:“我与姨娘有一计……”
      陆闵先是皱眉,示意侍卫先不必将人带走,听她说了几句,目光反倒一亮。
      “好,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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