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莲子阿宝

作者:稷下猫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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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1章:



      一.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物种成仙。
      确切来说像我这样的仙二代,一出生就是祥云朵朵金光万里人见人爱……此处省略万字的描写。据说我娘是一朵莲花我爹是一口清气,这种跨越种族的恋爱最后诞生了奇怪的我。事实上,我从小生活在十八层地狱里,周围飘满了奇葩。
      长久以来我以为这就是正常的世界,每天和彩鱼姐姐一起拿着鞭子耀武扬威,左手清气右手业火,好不快活。直到有一天我听到我娘用担忧的语气和我爹说,这种压抑的生活环境,会不会让我心理扭曲?
      还没想明白心理扭曲是什么鬼,我就被丢到外面的世界,传说中的四大神洲了。
      之前听说我爹很厉害,我还不肯相信,直到在传说中的道观里见到他老人家的泥像。只是泥像太丑了,据说旁边那两位更丑的是师伯们。我刚刚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就看到大师伯朝着我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泥土捏成的眼珠子啪嗒一声落了地。
      我赶紧趁乱跑了。
      四大神洲的人们怕鬼,但是喜欢神仙,各处都修有庙宇和道观。我比较喜欢半夜去这些地方偷东西吃,有一次去了传说中的三霄娘娘那里,她们呼啦一下从泥身里显出本尊来,亲切地问候我爹娘。
      她们叫我莲子。
      很多人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泥像开口说话,而我的体质就是,见到的泥像都会变成活的。我经常打扮成小道姑的模样,偶尔给人捉捉鬼混口饭吃,我娘说了,要自食其力。
      有一年,我到了一座被称作长安的城市。
      我站在楼上看风景,楼下有个兔子在看我。不知道为什么,出道以来,所有的兔子见到我都会跑。这只兔子不但化作了人形,胆子还挺肥的嘛。我琢磨着,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兔子突然跑了。
      我赶紧追。
      兔子跑啊跑,我追啊追。终于兔子停了下来,钻到了地下。我发现这是座奇怪的山,好像是人的五指,山下有一只猴子嗷嗷叫。
      他说,你看嘛看,救我啊!
      我说,你叫啥叫,拿钱啊!
      猴子说他没有钱,不过在东海有一处房产,应该很值钱。我就爬上了山,一把业火烧了那所谓的灵符。猴子从山下走了出来,却化作眉清目秀的少年,笑得又尖又滑,说,他叫孙悟空。
      我说我爹娘叫我阿宝,别人叫我莲子。
      猴子知恩图报,将我带去了花果山。还没走两步,天庭的一伙天兵天将追了过来,为首的叫做李靖哪吒。猴子精神抖擞杀了过去,哪吒看着我,忽然问,你跟红莲什么关系?
      临走前我娘说了,所有打听他们的神仙,都是故人。当然故人要分两种,截教和非截教的,这位应该是后者。
      我冷笑道,想追我娘?晚了。
      哪吒叹了口气,嘟囔着什么‘此女如母’,就趁着乱偷偷溜走了。这猴子大概有强烈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杀杀杀,打打打,有一路冲上了凌霄殿。他还说,莲子啊,为了自由,上!
      我说猴子,有病该吃药,我家着火了先走了。
      跑了没几步,又听到猴子的哀嚎,一扭头,他又被压到五指山的下面了……
      那人正想拿手压我,一只巨大的肉掌气势汹汹向我压来。忽然间,我被强风卷去了另一个地方,黑漆漆的,无尽的冷清和寂静。

      二.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亲切。
      我说哥们儿,咱俩是不是有亲戚关系,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没有理我,径自闭着眼睛盘膝而坐。我左看右看,从我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传说中的魔界。
      啊啊啊魔界?
      虽然我从小生长在变态的地府里可我还没有心理扭曲,我还不想成魔啊嘤嘤嘤。我偷偷去瞅那哥们,只见他正襟危坐,当我不存在。
      我说大兄弟,干啥呢?
      大爷?
      大圣?
      大舅?
      他忽的睁开眸子,冷冷地看着我。我心底却很欢喜,我知道我猜对了。我娘说了,莲花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别看他这爱答不理的样子,我保管要啥有啥。
      你瞅啥!我故意说。
      瞅你咋地?
      这话可不是我舅说的,是一块破木头。那块枯木蹦到我身前,伸出一根树枝来揉我。
      讨厌,我避开了。
      那枯木说,小莲子咋跟你娘一样没趣。你师兄压了一块顽石,你想不想去救他?
      我说跟我啥关系?我娘说了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看那顽石被压着我也很开心。
      枯木笑而不语,又伸树枝打我,你这个小莲子。

      再次见到猴子,我正在跟小白唠嗑。
      小白最近很烦恼,他最近接到山头居委会下派的任务,必须毫无廉耻地骚扰唐僧。据说被猴子打死后,就能转世投胎。
      然而此次任务却要求小白要男扮女装,色.诱唐僧,离间师徒。
      小白坚决不愿做女装大佬。
      我说这有何难,放着我来。于是欣欣然套上了农家女的衣裙,拎着一筐鸡蛋走了。我看到猴子的时候,他穿着条极短的虎皮裙,摇摇摆摆地走着。
      他看到我,眼睛瞪得贼大。
      旁边那猪头吃吃地笑了,然而他却始终一言不发。我担心他识破我的计策,然而至始至终,猴子都很配合。
      事情结束后,我到花果山找他。
      他刚刚去东海取了水,驾云路过的时候,被我硬生生拽了下来。他神情冷漠,道,放手。
      我讪讪道,我只是帮朋友。
      猴子冷笑了一声,天意如此,与你何干?
      我看着猴子,忽然觉得他变了。他去洒水救山,我说你要不要来我家地狱转转。
      他说俺老孙早就摆脱轮回跳脱六界了。
      我说那是我爹我娘不问事,你那点小打小闹,别人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做人嘛,快乐就好。
      猴子一字一句说,我跟你不一样。
      我有花果山老小,你独自无牵挂;
      我有凌云壮志不肯屈居人下,你胸无大志四海逍遥;
      我有承诺要护他不到西天誓不归,你无拘无束一身轻松纵横天下。

      我可能是颗失败的莲子。
      我对着夕阳沉思,一只兔子坐在我的身旁。
      我说你不是月宫特派使者,准备去取唐僧元阳么?
      兔子说哼,那只兔子不过是嫦娥手中的冒牌货,本宝宝名唤苏玥。
      我下意识擦了下口水,苏玥斜着眼说,清蒸莲子汤也很不错呢亲。
      我虎躯一震,说我是空心的,怕是不好喝。正说着话兔子手腕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她笑着说,天下要大乱啦。
      关我何事?如果地狱热闹,那才好呢。
      苏玥说,阿宝你没有在乎的人吗?

      三.

      我在乎谁呢?
      我在乎我爹娘,可是回到家中,又是无尽地啃狗粮。
      大概在我认识的生灵里,只有猴子是最脆弱的了。
      我娘大概看出了我生无可恋的脸,跟我说,谛听那里有热闹可以瞧。我本来懒洋洋的,一听说是猴子便去了。
      那两只猴子见我来了,齐声喊——
      莲子是我!
      阿宝是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谛听的眼神,分明是知道的。送走了愤怒的猴子,谛听说,石猴怕是要不行了。
      为何?
      此乃命数。
      然而石猴曾勾去生死,跳脱轮回,有何命数?
      天要你生,你便得生;天要你死,你便得死。
      我笑了,道:天之上还有大道,纵然是我爹斩却三尸已证混元大道,也不敢自称为天。我偏偏不服。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跪在多宝如来的身前,请辨真假。
      多宝见我来了,神色淡淡,道,小友请一旁喝茶。
      我看这满殿神佛,看那三菩萨身下坐骑。我娘曾经竭力想要扭转乾坤,最终封神榜化,洪荒破碎,却抵不住人心思变,重蹈覆辙。若是我爹娘看到此情此景,该有多伤心。
      一只猴子瞪着我说,笨莲子,谁让你来这里。
      我悠然笑道,猴子,你本无心,我心与你如何?
      众神面色一变。
      猴子仰面大笑,道,谁说我无心!我若无心,如何沦落至此?我本乃补天顽石,上天都要遗弃我,我知今日是我的死期。可我是块顽石,不是他们手中的棋子,便是今日入魔,也不随了他们的愿。
      他轻声道,莲子,你心纯净,不该随我。
      可是……我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没有……
      我不知何为爱情,也许我只是单纯欣赏他的叛逆和勇气,活的恣意真实。他们打了很久很久,最后我看着他跟那只兔子,还有一个黑发青年走了。
      没有人认识那个青年。
      他牵着苏玥,眸光清洌妖孽,像是来自亘古大荒,神秘危险。我舅舅身上虽然也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比起他却不足道也。
      踏入深渊前,苏玥转过身,温柔地注视着我。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擀面杖,非常熟悉。擀面杖化作点点青光,一点一滴落入我的身体里。所有人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直到我爹娘驾临。
      阿宝长大了,我娘感叹道。
      我爹则摸着我的头,冷冷地注视着在场众神。就连多宝如来也低下了头,如今神佛两界,敢于我爹并肩的有几人?

      我一直苦于寻找我生命的意义,我爹是通天教主,我娘是十二品业火红莲,也许我一生都无法超越他们。
      如今我才明白,苏玥的青莲梗茎为何会落入我的身上。
      我爹是一口清气,我娘是一颗不成熟的莲子所化。
      而我的使命,就是成为下一株混沌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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