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你长得真好看哇！”
　　女娃抬起毛绒绒的头，眼睛睁得比葡萄还圆。说出的话脆生生的，惊倒了一片人。

　　沈祁：“...她在说谁？”

　　女娃眨了眨眼，伸手拽住了沈祁的衣角，用力的点头，“是你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祁默了默，开口：“...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么丑的。”
　　女娃：...

　　望山门迎来百年内第一个大危机！
　　性冷淡门主被一个奶娃娃调戏了！

　　沈祁坐在明月厅里黑着一张脸。
　　沈北阳和沈南阴眉来眼去半天，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门主，您看这小女娃...”

　　“杀了。”声音冷淡至极。

　　沈北阳急了，“门主，望山门是神佑之地，一般人都进不来的，这小女娃平白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直接杀了怕是不妥啊！”

　　沈祁听完反而轻笑了一声，“神佑？佑我们还是佑她啊，既然佑我们，她有何杀不得？”

　　沈北阳这直来直去的莽汉哪经得沈祁这么饶，顿时就哑巴了，只能像条巨型犬般瞪着沈南阴。
　　沈南阴：你别看我。你看我我也不会跟门主硬刚的。

　　沈祁也不急，凉凉的看着他们俩，手中的折扇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上上——嗯？
　　沈祁转头，女娃正握住他的扇子，对着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你的扇子也很好看哇！”

　　沈北阳：！
　　沈南阴：！

　　沈祁：“放手。”
　　女娃嘟起嘴，手上加了力，“不要哇，好看的东西要抓在手里才行哇！”

　　沈北阳：她是不是说过门主好看，难道她也想把门主抓在手里，咦，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南阴：我看你沈北阳怕是要死在那女娃前面了。

　　沈祁盯着女娃看了一会儿，松开了手，“那你拿去便是。”
　　女娃陡然松了力，一个没站稳啪唧一下坐在了地上，她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扇子，又抬头看一眼沈祁。
　　女娃，也就是支离，此时终于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这扇子可是碎玉扇，望山门的三大法宝之二，鉴于法宝之一没什么用，这扇子可以算是望山门的镇山之宝了。
　　这个沈祁居然就这么随便扔给一个女娃娃！

　　支离控制情绪控制了半天，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傻了半天，再加上她现在这个皮相确实可爱，沈北阳呵呵笑起来，“门主，这女娃傻乎乎的挺可爱，要不就别杀了呗留着玩儿啊。”

　　沈南阴：...沈北阳我求你闭嘴。
　　支离：卧槽原来是准备杀了我吗！那万一杀不死不是很尴尬了。

　　沈祁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支离脸上，但那眼里干净的波光实在看不出来什么，他眯了眯眼，起身从她手里拿出扇子，慢悠悠的走了。

　　沈北阳傻了：“门主这是几个意思啊？”
　　支离：……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做决定所以溜了而已。

　　支离恢复了情绪，努力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沈北阳旁边，甜甜地说，“叔叔，支离想睡觉觉哇！”
　　沈北阳立马大手一挥，“走，叔叔带你去个舒服的地方睡觉！咦你原来有名字的吗！支离？还挺好听的诶黑黑黑”
　　沈南阴看着一高一矮走出去，无奈的叹口气。

　　支离被沈北阳安排在山里靠悬崖的一间小房间里。
　　她坐在床边，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个屋子。
　　明显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在望山门这样一个习武之地，这间房显得格外精致，连床角都掉着泛蓝光的月光石，在烛火的映衬下仿佛神灵的幽光。
　　“唔，这里真好看哇！”她抬头冲沈北阳笑，沈北阳最受不了这种灿烂又软萌的表情，他忍无可忍般捏上了支离的脸。
　　支离：……
　　沈北阳被滑腻软乎的手感征服，恨不得把天上星星都摘下来放在她眼里。
　　直到沈南阴在门口重重咳了一声。

　　支离乖巧的笑了：“叔叔我困了，要睡觉觉了哇！”
　　沈北阳这才舍得把手拿下，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睡！好好睡！明天早上带你吃好吃的！”
　　支离点头，“好的哇！”

　　...

　　——你确定要去？
　　——嗯，在这里看了这么久，总要亲眼见见才能安心呀。
　　——你无理而去，也会无念而返。
　　——诶呀你烦死了，反正我也要化尘了，权当最后一个心愿不行吗！
　　——傻子。
　　——唔，我觉得扮傻子这个主意不错诶！
　　——慢走不送。

　　支离从床上坐起，掀开帘幕走出屋外。
　　望山门。望山。
　　星光铺满天际，一直延伸到悬崖下看不见的黑暗里，仿佛打碎的玉石，散落在人间。
　　当初在天上看，完全没有这般景致，只看到漫山的青翠和阴影，还有，那山顶上的人。
　　支离望向山顶。那双眼里，终于不再如白天一般清澈纯真，而仿佛是久未归乡的书生，露出疲惫而叹息的笑容。
　　沈祁...支离轻声念着，沈祁啊。
　　我来见你了。
　　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支离丫头，起床吃好吃的啦！”
　　支离正睡得香，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猛坐起来，眼神还在放空，就看见沈北阳大步走进来，下一秒自己身体离床，两条腿在空中晃悠。
　　“丫头！睡得香不香！”
　　支离瞪着他，眼里犹有睡意，泛着懵懂的水汽。
　　沈北阳被她看的心软，手上的力道便小了下来，改为把支离软软的抱在怀里。支离穿着一身白单衣，被一个长得这么魁梧的男人抱在怀里，饶是她现在是小孩子身体，心里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环绕了一圈，眼神锁定了站在旁边，身形瘦削的沈南阴。
　　沈南阴被她看这么一眼，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要这个叔叔抱抱哇！”支离努力朝南阴那边伸手，沈北阳拦都拦不住，又怕她掉下去，只好委屈兮兮的把支离送进南阴怀里。

　　“你们是闲着没事一天天就跟个小孩跑是吧？”
　　支离还没反应过来，抱着她的沈南阴先弯下身体，“门主。”
　　支离看不见身后，急了，咿咿呀呀地哼着从南阴身上跳下，摇摇晃晃往沈祁身边跑，沈北阳在经历支离刚才的无情抛弃，又目睹这一幕投怀送抱，心碎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大男人，露出小媳妇一样的神色。
　　沈祁从没见过沈北阳这个表情，一时觉得好笑，竟让支离钻了空子，一下扑进他怀里。沈祁措手不及一团香软，下意识接在了怀里。
　　支离在被抱住的一刹那，差点没有忍住眼泪。她紧紧地拽着沈祁的衣带，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个屁。
　　支离在心里默默吐槽。

　　支离此时被沈祁提在手上，后面跟着慌张的沈北阳和忍不住笑意的沈南阴。
　　她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小胖腿晃啊晃，两只手也随风摇摆，大眼睛眨巴眨巴，像阳光落在湖面上反射的细碎波光。
　　“像个肥鸟。”沈祁黑着脸。
　　支离不满的想扭头瞪他，奈何衣领被提着，实在转不了身，只能气呼呼的反对，“不喜欢你了哇！”
　　沈祁哼了一声，“肥鸟。”

　　支离被沈祁扔在椅子上，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表情冷漠。
　　“说吧，你是谁，从哪儿来，要干什么？”
　　支离被摔得痛了，皱着眉，也不高兴回答他，就瘪着嘴不说话。
　　沈北阳看这气氛不对，赶紧溜上来想打圆场，“支离妹子，你别怕啊，我们门主就是看起来凶，其实脾气很好的，内心很温柔的，你看你昨天晚上睡得那个房子，就是我们门主弄的，好看吧，舒服吧，是不是特像仙女住的房间！”
　　支离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抬头一看，果然沈祁脸更黑了。
　　她心里觉得好笑，沈祁是个温柔的人这一点，她可是最清楚了。

　　支离弯起嘴角朝沈北阳笑，“叔叔好，喜欢叔叔哇，这个好看的人坏！”
　　沈北阳开心的嘿嘿一声，沈南阴心情沉痛，果然就听见沈祁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沈北阳，我看你这个左主的位置是不想要了，要不下山娶老婆带孩子算了？”
　　支离抬手啪叽一下打在他腰间，“门主坏，欺负人！”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哇，你不要欺负叔叔了！”

　　“我叫支离，是来送东西的！”
　　支离神色认真，况且她也不算在撒谎，所以看起来颇为理直气壮。
　　沈祁问她，“你要送什么？”
　　支离顿了一顿，奶声奶气的回，“神佑石。”

　　神佑石，与碎玉扇，绝妖门一起，并称望山三大镇山之宝。
　　绝妖门为口，碎玉扇为器，神佑石，则为灵。所谓灵的意思就是，没人见过。
　　神佑石几乎等同于望山的传说，同望山门一起，为世人津津乐道。
　　沈祁当然也没见过，他接手望山门的时候也曾问过自己的先辈，那垂髫老人神色安详，抿着嘴摇了摇头，曰“不可说，不可说。”
　　沈祁也不在意，望山有神佑这事传了几百年了，但真正让它立足于世间的还是望山门强大的实力，所以神佑到底存不存在，他无所谓。
　　这会儿支离这个小女娃这么严肃的说出这个名字，他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噢？在哪里”沈祁斜着眼瞥她，
　　支离摇摇头，“现在不能给你！”
　　“…谁让你送的？”
　　支离被问的烦了，有点暴躁的从椅子上跳下来，“不知道，不知道哇！反正我要待在这里！哼！”

　　沈祁头都被这个小胖孩子闹疼了，他闭上眼，挥挥手示意沈北阳把支离抱走。

　　于是支离这个不明身份的小胖鸟就在望山住下了。
　　沈北阳宠爱她，沈南阴拿沈北阳没办法，而沈祁又视而不见装瞎，支离在望山门横行霸道。
　　“要吃栗子糕糕哇！”支离趴在沈北阳背上，指挥着这个左门主。沈北阳忙点头，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甜点里挑出栗子味的喂给她。支离正小口小口塞进嘴里，沈祁嫌弃地说，“肥鸟。”
　　支离：……你有完没完了。
　　沈北阳不高兴了，“门主，您不能这么说支离。您自己不是也喜欢吃栗子糕，上次我还看见您打包了放袖子里偷偷带回房呢。”
　　沈南阴：求求你闭嘴。
　　沈祁面色不变，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支离垂下头，悄悄的笑了。这事她可看见过不止一次呢，所以对这东西格外有执念，沈祁这么喜欢的，她也想尝尝。

　　当然，除了跟沈北阳玩，支离更多的还是选择缠着沈祁。
　　譬如沈祁正在办公，支离挂在他腿上，玩他裤角的丝线。
　　沈祁头几次还把她提出去，但支离仿佛是个回旋镖似的，丢出去过一会儿自己又啪叽啪叽跑回来，也不说话，就抱着他的腿玩。
　　沈祁：……
　　次数多了，沈祁也就不管了。偶尔瞥她一眼，看她睡着了，心念一动，弯下腰盯着她的脸蛋看。支离脸圆乎乎的，熟睡的时候嘴角会垂下去，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沈祁忍不住伸手戳一戳，软软的。他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马上又故作矜持地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时间一晃而过三个月，支离胡吃海喝，几乎天天跟沈祁腻在一起，沈祁被她缠的，连望山都没能下，还错过了武林选举，江湖比拼之类的重大赛事。
　　而沈北阳自从被支离差别待遇之后，已经快沦为门主黑了，他气乎乎地抱怨，“我对支离丫头那么好，她也不黏着我，就只跟门主玩。门主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好看一点，脾气可是差的不行！”
　　沈南阴：……你可闭嘴吧。
　　沈北阳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门主就只给支离丫头布置个房子而已，而且那房子原本也不是给她准备的，门主之前还说是给什么远方的朋友准备的，肯定又在骗人！”
　　支离正走出房间，听见这句话，一愣。她眨眨眼，问沈北阳，“什么远方的朋友呀？”
　　沈北阳正愁没机会在她面前诋毁沈祁呢，他兴奋地蹲下来，对支离说，“你别看我们门主现在牛气哄哄的，其实以前很弱的。他也就是自己比较努力，拼死练武才坐上现在的门主之位。”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真是不遗余力地黑沈祁……支离默默吐槽，这些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沈南阴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脚把沈北阳踹开，“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他也蹲在支离面前，神色疏离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门主觉得他之前在望山山顶练武的时候，一直有人在远远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能感受到注视的目光。所以才布置了这个房子，期待着有一天能和那个人见一面。”
　　沈北阳在旁边乱叫，“你听听这不是有病是什么，谁会看他啊，难道还能是仙女不成？你说是吧支离妹子……诶诶诶妹子你怎么哭了？别，别伤心啊，仙女，仙女也没你好看的……”

　　支离捂着脸，心化成一汪月光。

　　随着时间的流逝，支离的力量越来越弱，已经无法维持幼儿的形态。
　　六岁的支离到望山的第三个月，一个晚上过后，变成了原本豆蔻少女模样。
　　她醒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身体的虚弱，支离坐在床边，愣愣地盯着自己修长的指尖看。她心里乱七八糟，又慌张又悲哀，却又有一丝庆幸。
　　时间要到啦，她想，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她想去望山山顶坐一坐，等待阳光将自己化为尘埃，也不会有人看见。
　　反正自己对他来说，本就是莫名其妙而来，所以莫名其妙的消失也许是最好的安排。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沈北阳今日起的特别早，他精神抖擞地准备去支离房门口坐着，给她一个早起的惊喜。
　　结果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在支离房门口相遇了。
　　壮汉沈北阳看着面前容貌清秀的少女，足足愣了十秒，然后惊恐地后退了两步：“你，你是支离的娘吗？”
　　支离：……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慌张地想推开这桩门神离开，却听见沈北阳更慌张的声音，“门，门主。”
　　支离瞬间浑身僵硬。

　　沈祁在看见支离的第一眼，神色立马冰冷了下来。他是来找沈北阳的，此刻却有些出离愤怒。
　　支离被他质疑的眼神看得生疼，仿佛心被揉碎了，锋利的棱角刺进她的血肉里。
　　“我...”她刚开口，就被沈祁直接打断了，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北阳也很少见到沈祁这幅狠戾冷漠的样子，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脚底开溜去搬沈南阴救兵。
　　支离看着沈北阳跑路的姿势，苦笑一声，“好歹一起相处了三个月，你这问的也太无情了吧……”
　　沈祁猛地将碎玉扇抵在她喉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支离便笑的有些勉强，她收紧指尖，垂下眼，“这重要吗？我不会伤害望山的一寸一毫，我可以保证。”
　　沈祁嗤笑一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你不说，我可以杀了你。”
　　支离凝视着他，长长地叹一口气，她说“沈祁，我没有骗你。”
　　“我确确实实叫支离，名字。”
　　沈祁沉默了一瞬，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然后问她，“那你的姓是什么？”
　　支离眨了眨眼，一滴泪挂在她眼角，亮的沈祁莫名心慌，然后他听到她说，“我姓神。”

　　“我叫，神支离”。
　　“位列天宫十二神位，镇守人间山河。”

　　“我在天宫，一日便可看遍人间景色。说来此事也颇为无趣，我便造了块流光镜，将自己的神识分了一半进去，让那半替我照看着人间，主神识便整日无所事事，逍遥度日。”
　　可有一天，我的流光镜不知被哪个小仙失手丢入人间，等我去找的时候，镜子已化为灵石，深嵌于一座山内。”
　　“我不敢直接毁山，便只好日日望着它，以免邪念之人得我的神力作恶。”

　　“望山。”沈祁语气平缓地接道。

　　支离无力的勾了勾唇角，“是……再后来有了望山门，有了……”她顿住了。

　　天上景色日日重复，人间亦然，望山更是平淡无奇。
　　可是沈祁出现了。
　　那日神支离百无聊赖地饮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她抬眼一看，望山山顶站着个素衣的小孩，正气呼呼地对着天说，“凭什么说我没有天赋，天是个什么东西，我还要他来赋！”
　　说完又像害怕被听到似的伸手挥了挥，嘴边嘟哝着，“反正我肯定会打赢他们的！”
　　支离本没放在心上，可是接下来的每一天，这个少年都会来到山顶，有时练武，有时就只是睡觉，有时伤痕累累，有时沉默颓丧，有时却又斗志满满。
　　于是支离的目光慢慢从望山移到了这个少年身上。
　　看着他变强，看着他成为望山门主，看着他依然习惯在山顶睡着，醒来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难得一见的懵懂。
　　也看着自己，再无法移开眼光。

　　支离想把这些都告诉沈祁，但她无法开口，她也不能开口。
　　沈祁何其聪明敏感，那个房间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不想她的离开，带给沈祁任何遗憾和伤害。

　　她重新垂下眼，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她忍着这种酸痛，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扔在他手里，“我来送的神佑石，之后可佑望山千年平安。”
　　沈祁看了一眼泛着蓝光的石头，淡淡的哼了一声，“神本尊在这里，我要这石头岂不多此一举——他突然顿住。

　　支离垂着头，从指尖开始，身体慢慢开始变得透明。

　　沈祁有些僵硬地开口，“这又是什么把戏？”
　　支离实在是太累了，她其实已经有些混沌，但听到是沈祁的声音，下意识艰难地回答他，“我两部分神识分离太久，加快了神落而已，神也是会消失的呀。”
　　她费力抬起一根手指，在沈祁面前胡乱挥着，脸上重新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神情，“就是这样变透明，然后消失啦！”

　　沈祁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那你把神识拼起来。”

　　支离嘟着嘴摇头，“不行的呀，有一半已经是望山啦，拿回来，望山就没有啦……”
　　沈祁看着她越来越淡，终于忍不住叫她的名字，“支离！你清醒一点，你……”
　　却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支离的意识已经完全散乱，她感觉有人在叫她，但她太痛了，所以她只能尽力勾起嘴角，小声地说，“你别叫我啦，待会，待会让沈祁听见了又要不开心了……
　　“他应该会讨厌我来着……”
　　“他是讨厌我骗他吧......”
　　“谁叫我，这么喜欢他呢……”

　　一阵风刮过，树叶婆娑作响，山兽鸟虫齐鸣，奏响一曲神落。
　　天色终于透亮，阳光从四面八方涌入人间。沈祁站在原地，手里只剩下一条泛着蓝影的项链，像极了他以前深夜练武时，头顶温柔的月光。

　　…

　　就...结束了吗？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上了年纪，却打扮的干净利落，眼神温和宁静。
　　“您是……望山门主沈祁？”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笑了笑，“前门主而已。”
　　“那之后呢？她……”我吞吞吐吐，沈祁反而爽朗地说，“我结合前前后后想了一想，也就明白我年轻时候感受的目光，应该就是支离她在看着吧。”
　　“是不是很神奇？我也觉得，那个时候怎么就认为是有人在看着我呢。”沈祁摩梭着扳指，我眼尖地看见扳指上镶嵌的蓝色的石头，“啊这个，就是神佑石吧。”
　　“是。”沈祁点点头，再无话。
　　我默默地喝完了一杯热水，终于等到沈祁再次开口，“你不是会给故事起名字吗？我的这个，你准备叫什么？”
　　我犹豫半响，还是决定问出口，“您喜欢支离吗？”
　　沈祁却反问道，“要是你是我，你来得及喜欢她吗？”
　　于是我明白，支离还是留给沈祁一辈子的遗憾。
　　我对他说，“那这个故事有一个很合适的名字，叫清醒梦。”
　　神的清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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