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续

　　一二九合唱比赛那天，整个学校严阵以待，学生会忙得不可开交，特别是林杨，那天忙得余周周都看不到他。
　　合唱比赛的舞台富丽堂皇，覆盖着软软的红布，周围有鲜花的阵阵清香，舞台上有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播放着的音乐忽明忽暗，令人眼花缭乱。台下散在坐着穿各种各样服装的学生。余周周她们学院男生穿着的黑色院衫，女生则上着民国风蓝色上衣，下穿深色半裙，朴素而复古。
　　林杨他们数院跟余周周她们一块分到了下午先举行的乙组，他们第一个，而光华第七个。
　　因为外面服装店的黑心商家存在，租服装的费用逐渐攀升，所以现在大家都偏向于朴素，数院的服装只是白T恤，配合酒红色的领带，下身男生是黑色裤子，女生是黑色半裙。余周周没有看到林杨，也许他在忙吧。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刚才还不无聊赖坐着寻找林杨，可是突然就感觉下身隐约灼热感，小腹重力加速度地往下掉，就像被一道闪电劈开小腹，不受控制的弯下腰，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脑子晕乎乎的。
　　“怎么了周周？”单洁洁其实也大概猜到了，“我扶你去厕所。”
　　“不，我忍忍，合唱马上开始了。”
　　“你不要命了？”
　　“其实也没有多难受，快看我裙子湿了没？”余周周捂着肚子，也顾不上后面了。
　　“暂时倒没有。”单洁洁往后看了看，又扶着余周周，“可是，你这样忍着也不是个办法。”
　　“林杨他们要开始了，我得坚持看完。”余周周发自肺腑。
　　合唱比赛请来了许多大人物，甚至连主持人也都是中央电视台的校友。可是余周周只觉得钻心的疼痛，压根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眼前也是朦朦胧胧的一块。
　　直到掌声落下，掌声再度响起，余周周才注意到舞台上走上了一群人，他们有次序的走到舞台中间。
　　余周周清晰的看到林杨也上台了，上台的时候，底下有许多女生的尖叫。
　　他一身燕尾服，因为化了妆，显得帅气逼人。而担任他们学院指挥是一个女生，女生短发爽利，五官精致。
　　等所有人都站好后，伴随着指挥的转身，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一段舒缓悠扬的钢琴声传出，是熟悉《半个月亮爬上来》的旋律，幽静柔美，清新婉约。余周周一想到那个弹钢琴的帅气男生是伴随的自己十几年不离不弃的男朋友，就觉得特别甜蜜，下身的痛楚就减轻几分。可是自己突然发作的痛经，可能也是老天对她的惩罚，林杨那么美好，我是与底下那么多的尖叫的女孩为敌遭到老天的报复。余周周已经记不清数院学生是怎样用歌声感染现场的来宾和观众，反正热烈掌声响起的时候她猛地起身往门外跑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保安看着一个面无血色的女子冲了出来，吓了一跳，还好紧跟着的单洁洁安抚了一下他。
　　“周周，你先自己揉揉肚子，我回去给你拿药。”单洁洁在门外敲了两下说。
　　余周周每次一痛经就会想拉肚子，但其实又来不出来，不过坐在马桶上的时候就会舒服很多。
　　“嗯...洁洁，谢谢了。”
　　“余周周，余周周，你没事吧？”余周周只听到女生厕所外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她想了一下，意识到，那是陈彬彬。
　　本来她是不想回应他的，可是他在外面一直叫着。余周周回了一声：“没事。”
　　“真没事吗？我刚才看你很快的跑出来了。”
　　“我拉肚子。”余周周说，“拉完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
　　“你回去吧。”
　　“那我回去了”陈彬彬以为余周周仅仅是普通的腹泻，说完就走了。
　　余周周坐在马桶上，疼痛恣意蔓延着，有种想哭的感觉，阳光从一个小小的窗子射进来，很刺眼。
　　等待是漫长了，单洁洁走了，可是很久都没有来，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陆续有进来上厕所的女生，可是都不是她。
　　“周..周，周，周，周”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你，你在，在里面吗？”
　　“林杨，我痛得快死掉了。”
　　林杨站在女厕所外面，喘着粗气，他张望了一下，感觉没有人，就跑了进去。
　　“周周，你在哪一间？”
　　“我在这。”说着余周周敲了一下自己的门。
　　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一只手就从底下伸了进来，手上拿着杯子，杯子里装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冒着热气，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余周周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句话。
　　记得初中的时候看大话西游，余周周都会对着那个寂寥的背影流泪，那落寞的大圣烙印着她整个小时候的时光，那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妈妈的盖世英雄，脚踏着七彩祥云，让妈妈脱离苦海，可是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你先拿着，这是红糖姜茶。我刚从宿舍拿的。还热乎乎的，盖子我也打开了。”
　　余周周接过了杯子，手可以隔着瓶壁感受到温暖。
　　“喏周周，这是止痛药。”
　　林杨的手掌摊开着，手掌中心放着一颗小小的药丸。
　　余周周小心翼翼拿起药丸，和着姜茶吞了下去。
　　“林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余周周喝了茶之后，痛感就消散了很多。
　　“我们表演完，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结果没看到你，你们舍友就说你跑来这里了，还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然后，我就跑回宿舍那药，冲姜茶，再跑过来。”
　　其实自从上一次余周周痛经被林杨知道后，林杨就找了很多偏方，许多的人说红糖姜茶对痛经很有效果，林杨就储备了一些。没想到还排上了用场。
　　“林杨，谢谢你。”
　　林杨缓缓地站了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嗯...”
　　林杨快步冲出女厕所。
　　不料在门口还是碰上了两个来上厕所的女生。看到林杨从门里跑出来，都吓了一跳。
　　林杨对她们笑了一下就跑到了厕所旁的楼梯等余周周。
　　“这不是刚才数院那个弹钢琴的帅哥吗？”
　　“好像是啊，他原来这么变态啊。你说他会不会是进来偷装摄像头？我得检查检查。”
　　“额...人家一帅哥被你说得跟变态色情狂一样。”
　　“本来就是嘛。”
　　余周周已经没办法理会她们了，自己被疼痛折磨着，很难受。
　　合唱比赛还在进行，她感觉疼痛缓解了许多，就给单洁洁发了个短信，说自己没事了，然后起身走了出来。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裙摆染了一块红se印ji在上面了。
　　死定了。余周周想。
　　拖着沉重的步伐，有气无力的走出女厕所。到门口，林杨就迎了上来，把余周周带到楼梯口。
　　“林杨，我的裙子脏了。”
　　林杨转到余周周身后看了一下，“噗”笑了出来，“周周，你这可是血ran的风采。”
　　“林杨..”余周周瞪了他一眼，“快想想有什么办法？”
　　“反正现在离你们班唱还有一个多小时，不如脱下来洗吧。”
　　“那肯定来不及的。”
　　“那我给你擦擦吧。”说着林杨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纸巾往余周周身上靠去。
　　“林杨...不要，你羞不羞呀？”
　　“没关系的。”说着就抓着余周周的裙摆认真擦起来，拿在手上的纸瞬间也被染上了色。
　　余周周的裙子裙摆长到了膝盖，可是因为林杨抓着裙摆擦拭，因为拉扯，不时的会有大腿露出来。
　　白皙的大腿，一闪一闪的，晃的林杨有点心跳加速。
　　“林杨，你看什么呢。”
　　“没，没。”林杨的脸刹时彤红，他以为是那股扑鼻而来的腥味呛得。
　　不过虽然一直用纸巾擦拭着，可是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
　　“林杨，不然别擦了。”
　　林杨依旧擦着。
　　“哎呀，林杨...”
　　“啊！！！色情狂啊！！！”有女生大喊着，然后跑开了。
　　林杨看了跑掉的两个女生，疑惑的摇了摇头。
　　但是这个时候林杨蹲在余周周后面，一手抓着她的裙摆，一手拿纸擦着，从林杨的后面看，林杨就跟要掀开余周周裙子，看裙底的色情狂一样。所谓当局者迷，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算了，周周，还是拿去洗洗吧。我现在再去给你租一件裙子。”林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那个店挺远的，来的及吗？”
　　“周周，我们两个是属什么的？”
　　“兔子。”
　　“那我一定来的及，你先回宿舍吧，我等下找你。”说完林杨就飞奔走了。
　　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的。余周周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天空飘着几朵云，格外明媚。
　　林杨没有让余周周等多久，他就把裙子带来学校了，为了节省时间，让余周周在半路上等他。
　　“你快换上吧，我刚才听舍友说，已经到第五个，马上第六个了。”
　　“在这里？”余周周惊讶。
　　“不然呢？”
　　这个地方虽然很僻静，因为合唱比赛得原因，此时几乎没人，但，但，眼前有个林杨。
　　“你不换就快赶不上了。”林杨催促。
　　“啊？真的，真的换吗？”余周周很犹豫。
　　“你再回宿舍换，那肯定来不及了。”
　　“那我换吧”余周周无奈，“你转过身去，”
　　林杨听话的转过身。
　　“你别偷看。”余周周戒备的说。
　　“好了吗？”
　　“嗯...”
　　“那走把。”林杨扭头坏笑，非常潇洒的跨上车座。
　　余周周一下子跳上了林杨的车，像树懒抱着树一样搂着林杨。
　　“走了”林杨转动车把模仿摩托车“轰轰轰...”的引擎声。
　　“嗯...”余周周想起了上一次林杨骑得很快把长裙裙摆给卷到车轮里面仍有后怕。
　　Duang的一下，林杨的车飞速跑了起来，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骑得很快，但是因为路上有很多的减速带，所以很颠簸。
　　余周周本来搂着林杨，突然来了一个电话，只好把手搭在车座下面，加上臀部的力量保持平衡。
　　“喂，妮妮，怎么了？啊，我马上到了。”
　　林杨没有意识到余周周接着电话，前面减速带也不减速。
　　“咦？怎么车子突然变轻了？”林杨继续往前，但突然觉得蹬得好轻松，“啊？周周呢？”
　　回头发现余周周四脚朝天躺在大马路上，林杨看她没有很痛苦的表情，舒了口气，倒骑了回去。
　　“林杨，我又自由自在躺在大马路上了。”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阳光照在林杨身上，产生的影子完美的跟四仰八叉躺在大马路上的余周周重叠。
　　“啊！！！又是那个变态！！！”林杨跟余周周回头，无奈的笑了笑。
　　赶到合唱比赛现场的时候，余周周只觉得屁股隐隐作痛。真的不能在林杨骑得飞快的时候坐他的车，余周周想。
　　时间紧迫，她没多想就跟林杨告别，汇入在舞台边准备上台的队伍中。
　　“周周，你终于回来了。”
　　“嗯，还好赶上了。”余周周随意的朝舞台上看去，却发现陈彬彬正盯着自己，她只好躲闪开那投向自己的目光。
　　终于轮到自己了。
　　一开始是一段配乐是不忘初心的舞蹈，舞蹈演员的身段优美，舞姿妙曼，像美丽的蝴蝶一样，美得让人陶醉。
　　等到舞者喊出：“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时候，音乐声起。
　　余周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觉得唱得挺好的，音色悠扬，高潮也赋有感情，时而激进，时而缓慢，跌宕起伏，演唱完的时候，台下立刻想起了热烈的掌声。但是那没有什么，每个合唱队伍唱完都这样。
　　合唱比赛还是落下了帷幕，余周周她们最后第五名。不上不下。
　　余周周突然有种落空感，那么多天的不断排练，每次都反复练习的发声技巧，还有不断调整的队形，虽然枯燥乏味，但是至少也不会觉得无所事事。哎，后面的日子又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了。余周周叹了口气。
　　而林杨在合唱比赛后声名鹊起，未名BBS上充斥着许多女生对他的声讨，说他是斯文败类，跑进女厕所装摄像头，大庭广众下掀女生裙摆，马路上轻薄女生...甚至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人出来添油加醋，说林杨偷女生内衣裤，宿舍楼装望眼镜偷窥女生，暴露狂，每天晚上未名湖畔裸奔。
　　林杨这时候没有电脑，对BBS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觉得跟余周周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喂，蒋川，干嘛呢？”林杨没事干的时候就会给蒋川打电话。
　　“行啊，林杨，我没在你身边，你就做这么多出格的事，余周周怎么没管管你啊？”
　　“不是，我说蒋川，我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你做了还不承认啊？”
　　“我到底做了什么了？”林杨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来媳妇儿，念给他听。”蒋川把电话递给了旁边的人，林杨一下子就认出了凌翔茜的声音：“林杨，你可以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变态啊。”
　　“凌翔茜，我到底怎么了？”林杨问。
　　“我念一条给你听吧：北大惊现变态色情男，专偷女生内裤。然后帖子里放着你的照片，帖子下面还有人说你跑女厕所装摄像头...”
　　“怎么可能？？？”林杨不予置否，“快快快，帮我澄清，帮我澄清。”
　　“林杨过几天圣诞节，我跟我媳妇儿要去找你玩，你不会跑哪里去吧？”
　　“尽管来。让你体会体会北大学子的风采。”
　　“得了吧，偷窥，偷内裤我蒋川干不出来。”
　　关于林杨的事情持续的发酵，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无不深恶痛绝，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抨击林杨，有些人跟戏精一样的，故事编得一套一套的，一开始是目击者的角色，后面越来越多的人逐渐演变成受害者的角色。
　　网络的谣言有多可怕？可怕到你一辩解，他们就会以为你是狡辩，仿佛解释就是掩饰。而帮忙辩解的人，会被说成水军，助纣为虐。网络又太暴戾，在这种前提下，谁敢说个内心不一样的想法，一定是被踩死。这时候未名BBS上充斥着一次虚伪的狂欢，即使是最应该具有明辨是非能力的最高学府学生。
　　而林杨被偷拍的照片真的只会让旁观者以为那时林杨正准备掀余周周的裙子。余周周在这次风波中也作为当事人出来辩解，但是因为那张照片的角度看，余周周的头正好被楼梯挡住，所以也无法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女生。
　　“周周，周周..”高素妮胸前抱着书冲进了宿舍，细皮嫩肉的高素妮天生带着南方女孩自带的娇嗲，她走得快快的，手脚轻微地不协调，像是随时会摔倒一样。
　　“怎么了？”余周周玩着手机。
　　高素妮进来后就找了椅子坐下，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周周，刚才我在食堂吃饭，有几个女生老说你家林杨坏话，我说不可能，她们就说我瞎说。”
　　高素妮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说她们瞎说，我认识林杨，然后她们说我认识林杨，那肯定拿了他好处，说我是坏女生。然后我就和她们吵了起来。”
　　高素妮瞪着大眼睛，看着窗外，“你说她们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妮妮，那你吵过她们了吗？”
　　高素妮低着头，吐了个舌头，有些抱歉说：“我对不起你，周周，她们说我地瓜腔，听不懂我说什么，然后我一激动就说话不灵光，她们又伶牙俐齿的，字正腔圆的，刚才在食堂还好多人看着，我说了一通，所有人都更觉得林杨的事情是真的。”高素妮耷拉着脑袋，一副丧气的表情。
　　“反正事情那些都是谣言，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啊。”余周周朝她笑道，她想起高素妮面红耳赤说着不灵光的普通话跟人家争辩，肯定特别有趣，因为她一定会用很严肃的语气说出那句：我跟你讲，是这样子的，每次她讲故事最经常用的句子。记得有次闲聊，高素妮说着说着就突然冒出一个我们福建狼都是好狼，惹得余周周她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她想说福建人是好人。
　　“那你们林杨以后名声就不好了。”高素妮说。
　　“不会的，至少，我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就行了啊。”余周周看着窗外说。
　　误解你的人，都是故意误解你的人，对熟悉的人，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对不熟悉的人，悠兮其贵言。
　　余周周想起了三岁的时候那个漆黑的夜晚，在因为动迁而被清空的家门口，妈妈徒劳的哭泣争辩，可是那群不认识的人依旧不由分说的将妈妈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行李报纸杂物统统点燃，他们像看巫婆一样看着妈妈，任何的争辩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余周周应该像一个大侠一样隐忍，然后报仇，可是她早已经忘记了他们，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正是非曲直苦难辩，自有日月道分明，不用烦恼，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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