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撩得竹马睡

　　灯光飘摇在浴缸的水波中，细细碎碎，像湖面上的月光，“哗”的一声，一个人从水底下钻出，被热气熏过的皮肤，泛着腻人的粉嫩。
　　司姝站在蒙上水雾的镜子前，手指轻轻滑过镜面，拨开镜面上的雾纱，光洁的镜子反射出她的身体。
　　一滴水珠从她的脖颈徐徐落下，直到脚尖，不破不分。
　　司姝勾唇一笑，镜中的人也笑，乌发青眉，朱唇皓齿，明眸流盼，多一抹胭脂都怕污了这般好颜色，摄魂夺魄。
　　比上个月又美了一点，快要接近极致了。
　　她暗想，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站了一会，就觉得体力有些不济，这一个月太过嚣张的后遗症。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司姝套了衣服，问：“谁啊？”
　　“送晶核的。”
　　清朗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等着。”
　　她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确定整整齐齐之后，头上裹着干布出去开门。
　　“也没什么好招呼你的，你随意。”
　　说完，她就躺在了三个星期前，从乔栕那边抢来的摇椅上，微眯着眼，身上盖了毛绒绒的小薄毯，仿佛打了盹的猫。
　　周晋也不介意，关键是介意也没人理睬，坐在了唯一剩余大约四十厘米高的小板凳上，把晶核放在司姝的膝头。
　　“你要不要数一数？”
　　司姝抬了一下眼皮：“别放我身上，沉。”
　　周晋认命地起身把晶核挪到一旁的小茶几上，看着散落在上面的几颗水果糖，花花绿绿，怪好看的，顺手拿了一颗剥了放进嘴里，酸酸甜甜。
　　“司姝，说句掏心底的话，我觉得自已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你。当初你的决绝，我看不懂，如今，你的回来，我仍然看不懂。”周晋站在茶几前，侧对着司姝，看着地上的光影交错。
　　“如果当年，你不是抱着这辈子都不见老大不联系我们的念头，我不信你能绝情到那种程度。就算……就算你想过一丝会再见到老大的可能，这些年他也不至于绝望到再不回头。”
　　周晋转过身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比起你回来的理由，我更想知道当初你偏要和老大分手的理由，那么多人都劝你，求你，你始终铁了心的不为所动。可是，我知道你不说，没人问的出来。”
　　司姝闭着眼，摇着摇椅，对周晋的话无动于衷。
　　周晋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径自说：“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老大，宁愿这辈子永不相见也绝不肯低头将就。然而，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俯下身，离司姝的脸极近，近到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一朝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要是你真的想挽回老大，别再犯他忌讳，拿出从前分手的魄力。活一天少一天的日子，别让自已后悔。”
　　司姝蓦然睁眼，对视着周晋的眼，没有一点躲闪：“我从来没想过要挽回什么人，一夜情而已，我和他现在连炮友都算不上，镜子，你也太较真了，再过几天玩腻了我就走。”
　　这口吻真是一如既往渣地欠揍。
　　周晋没忍住一把拽住司姝的衣服，咬牙：“你说什么？”
　　“再说多少遍，答案都一样。”司姝拍了拍他的手，轻描淡写，“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起开，谁要你谢！”周晋一把甩开司姝的手，脑门上青筋突起：“我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男人，那我怎么揍都没关系。”
　　司姝无所谓地笑，没骨头似的直直倒进摇椅：“那看来这辈子你是没有机会了。”
　　“算我今天白来，你，好自为之。”
　　周晋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想走，却被司姝喊住。
　　“把桌上的晶核给我拿来，我现在有兴致数它了。”
　　“呵”周晋冷笑一声，将袋子里的晶核一倒，骨碌碌滚得满地都是：“慢慢数吧。”
　　司姝看着周晋，像是看着闹脾气的孩子：“何必试探我，是失望不够多？”
　　周晋颇为狼狈的扭过头，带着被看穿的窘迫：“只是让自已死心而已，你最好一条路走到底，别回头。”
　　听着摔门而去的声音，司姝垂下眼睑，她从来都是一条路走到底的偏执性子。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发现了，只是这种特质给她带来的利大于弊，她就一直置之不理。
　　真正因此后悔的，也只有当年和乔栕分手了。
　　她当时多喜欢他呀，他工作太忙没时间，她就在他工作地最近的地方租了个房子。那时，她跟他之间，隔了省，每个礼拜，她都会坐飞机来回学校与他在的城市，即使如此，她有时可能来了也见不着他的面，扑空。
　　记得有一次，她新学了三个菜，那天他回来的早，她还没来得及尝就被端走了。她摘下围裙，走出厨房，看见饭桌上她的饭已经被盛好，放着。他看见她出来，笑着夸饭菜好吃。
　　她笑，信以为真，动筷，却发现其中一道菜淡的几乎没味道，她以为是他的安慰之词，后来发现，原来是他吃的太快，没尝出味道。
　　能有一个完整的晚上实在不容易，她不知道，半夜会不会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就此离开。所以，他一吃完饭，她就催着他去洗澡，等她紧赶着进房间，他正坐在床头看书，头发湿漉漉的，没吹。
　　她跟他靠在一块，把玩着他的手，高兴的捡着最近新鲜好玩的事说给他听，说着说着，忽然听到轻微的鼾声。她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书已经滑了下去，他睡的正香。她捡起书气的想把他敲醒，却又舍不得，只能一边碎碎念一边开着吹风机最小档帮他把头发吹干。
　　如果就这样下去，她觉得日子也不错。
　　然而，一场意外的绑架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她一年跟乔栕相处吃饭好好说话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可是那次，获救之后，乔栕却好好的完完整整地陪了她五天，说是满心满眼地都是她都不为过，连她稍稍皱眉都会让他轻声安慰，这种感觉简直比尼古丁更让她上瘾。
　　一颗种子就此在心中落下，只需要一个契机，它就会生根发芽。
　　很快，两个月之后，一个迟迟未能勘破的连环杀人案引起了司姝的兴趣，死者清一色地都是美人，死在了年华最好的时候，她们死前遭遇性侵，尸体都失去了一个器官，有的是眼睛，有的是手……
　　乔栕为此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她照旧飞来，却连只是看着他睡觉时模样都成了奢望。这是一个机会，她对自已说。明明尝过生命受到威胁时的滋味，可是，他的陪伴太过具有诱惑力。她如同犯了毒瘾的瘾君子，无法自控地游走在危险边缘。
　　凶手追求美的皮囊，司姝的皮囊恰恰美的过分，只要被具有这种特质的罪犯看过一眼，就绝不会放过。
　　那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在他杀了第六个人，险些被抓住之后，就了无声息，江湖退隐。不会再有七天就死一个人，同时案子也陷入僵局。
　　之后，乔栕找过她一次，特意叮嘱她近段时间不要轻易出门，注意安全，她当时有一种隐隐的第六感，凶手已经找上她，她将成为第七个被害人。
　　她的第六感帮过她太多次，甚至她心中已经有了几个嫌疑人，可是，她只字未提，笑着应下。
　　毒蛇潜伏在她的身边，她照常生活。
　　司姝知道乔栕只缺一个点就能还原事情的全部真相，可是，她偏偏在箭在弦上的时候给了一条似是而非的提示。接下去的一切，顺理成章，甚至比司姝预料的更为好。离第六个被害人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凶手给乔栕发了短信，表演落幕，我发现了美的终极。
　　在凶手准备对她施暴的时候，司姝甚至犹豫了，她贪心的想到，如果她受到的伤害大一点，多一点，乔栕会不会多陪她一会，哪怕再多陪她一天，不，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够。可惜，别的男人的触碰是如此恶心，简直比蜈蚣蛇蝎爬过肌肤还要令人无法接受，她只能作罢。
　　一个连自已安危都可以置之度外的人，你不能要求他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司姝有强烈的预感，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将走上不归路。一辈子那么长，如果有一天，乔栕发现他的枕边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这一定会对他的人生造成不可挽回的冲击与伤害。她虽自私，但也做不到让家族因她蒙羞。
　　决定分手地那一刻，司姝想，她如果不那么贪心就好了，她如果不曾偏执就好了，她如果不知道他的职业对他而言不仅仅是理想，更是一种从小到大的精神寄托，不知道他为此付出多少努力，也不至于让她连开口说一句都做不到。
　　她是那么清楚深刻地明白，他爱他的职业，九死不悔。
　　她爱他这个人，不悔九死。
　　可是，谁能预料到她狠了心分手的三个月后，末世降临。
　　司姝看着地上的晶核，嘲讽地想到，要是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选择分手，可惜，没有回头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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