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本学期以来，我的早餐变得相当简单。每天早上，喝完一碗粥，我就迫不及待地擦擦嘴走人。这时母亲和祖父常常把我叫住，“你就不能吃两口馒头再走？”“不能”。我跳脚，“我要走了，赶不上车会迟到的！”然后换鞋抓起书包奔向车站。
　　偶尔母亲也会买些早点，我也就吃上一顿，但我家里并不常在外买早点，所以多数时候，我还是只喝点薄粥。

　　暑假里，我对早餐的厌恶更深一层，确切地说，我对粥的厌恶更深一层。看到粥，我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寡淡，尤其是白粥。很久之前，有一次家里没人做饭，我就把早上的剩粥在电饭煲里保温到了中午。喝的时候，那种混杂着凝结在锅盖上又滴落的蒸馏水的粥简直令人作呕（我还是喝了）。现在，我盯着面前碗里的白粥，脑子里浮现的只有那顿混杂着蒸馏水，极其寡淡乏味的粥。推开碗，我一口也不打算喝。
　　表妹暂时住在我家里，她喝下一口粥，说“不难喝呀！”。之后便开始大吐苦水，她家里安装了净水器，做饭用的水和蒸馏水无异，粥的味道很难喝。而我家里用的只是自来水，在她眼里，这粥已经很不错了。
　　“哦。”我稍稍想了下，随你便吧，反正我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蒸馏水的味道。
　　“你看看你，”母亲开始数落，“不好好吃饭，等会我去买点健胃消食片。”
　　“食品和保健产品的原料。陈皮，橘子皮；山楂，北京人的糖葫芦……”我阴阳怪气喊了一遍广告，“我不吃那个，味道好奇怪。”
　　我终是没喝下那碗粥，母亲很无奈。

　　我知道，这种嘴里没味的现象是消化不良的表现。但我不想吃什么健胃消食片，我更想吃一些刺激味蕾的食物——酸辣的腌黄瓜，糖拌的番茄。啊~夏天真是清凉的季节啊！

　　晚饭是炒面条。我习惯性地给自己盛了一大碗，但母亲却叫到，“少盛点儿，吃完了再接着盛！”
　　“好吧。”两碗肯定比一碗多，我就勉为其难多吃一点吧！
　　吃完饭，我开始感觉到肚子一下一下地抽痛了，或许是炒面太油腻，或许是没吃早饭胃开始抗议，总之肚子也就这么一直痛了下去。

　　抽痛着，我和表妹一起看着电视；抽痛着，我在桌边弓着腰写着作业；抽痛着，我灌下一口热水。但肚子一直抽痛着。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肚子还在痛着。“这种事，总会有尽头的。”这样想着，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急忙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胃一下一下地抽动着，我感觉整个身体也在痉挛，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声音惊醒了父亲。“吐了吗，你吐了吗？还是在刷牙。”我没注意自己的音色如何，只是很衰弱地回答了一句：“吐了。”父亲从卧室里冲出来，进了餐厅里，端出一杯水给我，“漱过口一定记的喝水，胃酸很伤食道的……”
　　“嗯，行了行了行了！”我继续灌着水。刷好牙，我捂着仍在抽痛的肚子，一步一晃挨到床上，和衣睡下。
　　躺在床上，我却睡不着。表妹暂时住在我的房间，我就睡在了餐厅的床上。躺在不同的床上，看着不同的天花板，脑海中有不知名的东西不停飞过，几天来看过的书，一些无所谓的小事，琐碎地飘过。这些东西敲打着我的全身，有种冷到彻骨的感觉。我狂乱的想着，肚子仍在痛着，我渐渐沉入了不安定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我慢慢睁开眼睛，偏过头，透过玻璃隔门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偶然回头，看到我已经醒来，就走过来对我说，“今天早上烧汤，番茄鸡蛋汤！”她俯下身，用额头蹭着我的额头，含混地自言自语道：“你昨天晚上吐了，没有发烧吧，嗯，没发烧。”我几乎动弹不得，迷蒙地看着白色的顶墙，只有肚子仍在抽痛。
　　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我好像怎么都爬不起来。而等我努力爬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的体重秤上——称体重。没戴眼镜，我弯下腰，努力看清称盘上的数字。
　　轻了，又轻了。快赶上去年同期的体重了，但我毕竟长高了一厘米啊。
　　回到餐厅，我静坐在桌前，看着母亲一下又一下地从汤锅里捞起细碎的鸡蛋花放进我的汤碗里。
　　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咸味的汤，粥是比不上的。我缓慢地在半梦半醒间挑起碎的鸡蛋花放进嘴里。
　　当然，还有些别的味道。番茄的种子在我的臼齿间慢慢被磨碎，迸射出一股夏日里极其沁人心脾的一点涩涩的酸味。

　　味道不错，我想。
　　肚子仍在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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