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明亮那方

　　尹敏他们落后了一截，看见明月的车子往悬崖拐出去的时候，车上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惊呼出声，又见刚好被那棵长在悬崖边的巨大的独松拦住，皆是松了一口气。

　　霍峰靠边停了车，大伙儿都赶紧下去看情况。

　　车内，明月后怕不已，她首先回头道歉，声音哽咽：“对不起，差一点……”

　　李非零笑着打断，语气轻松：“不必道歉，不是你的错，这种体验也很难得，永生不忘。”
　　男同事也笑哈哈的说：“没事没事，一会到旅店了我们必须喝杯酒压压惊，也庆祝一下。”
　　明月说好。

　　尹敏小跑过来敲车窗，明月降下去，她一脸担忧：“都没受伤吧？”
　　明月缓了缓情绪，朝她笑笑：“没有。”

　　尹敏一连说了三个“万幸”，捂着胸口：“刚才吓死我了，幸好没出事。”
　　就是车头被撞得凹进去了一块，暂时不影响驾驶。

　　霍峰和两个女同事也安慰了几句，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调整了一会，准备重新启程。

　　何耀松开明月的手：“换个位置，我来开车。”
　　明月正要拒绝，后面李非零说：“还是我来吧。”
　　她说：“蛋哥，你来开。”

　　明月解了安全带，拉开车门伸出腿，才感觉到没劲儿，竟然害怕到虚脱。
　　何耀瞧出来了，他下了车，比李非零先一步绕到驾驶位，弯身把明月抱出来。
　　李非零愣了两秒。

　　何耀把明月放到后座，他自己也坐了进去，问：“腿软？”
　　明月感到不好意思，她这心理素质，还不如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何耀二话不说，拉起她双腿放到自己身上，低头轻轻揉起来。
　　也不知是否心理因素作怪，明月还真觉得力气慢慢回来了。

　　少年眉眼低垂，她呆呆盯着他认真的样子，几分钟前生忍着憋下去的泪水复又泛上来。
　　“好点了吗？”何耀突然抬头，撞进她雾蒙蒙的眼中，心脏顿时塌了，“吓哭了？”
　　李非零闻言回头，旁边的男同事也看过来。

　　明月把腿收回来，抹了一把眼睛，镇定下来，半开玩笑的语气：“我也不知道自己胆子这么小，再缓缓就好了。”

　　何耀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今天仍然是一家新的旅店，大家没去放行李，而是围了一桌，首先点了一箱啤酒，也不倒在杯子里了，一人拎了一瓶，玻璃碰出清脆的声音，大口大口喝酒，庆祝劫后余生。
　　喝得痛快了，心热起来，四肢也活泛了，活下来的喜悦彻底占据全部心神。

　　大家也没贪杯，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仪式结束后，就享受了富有当地特色的美食。
　　后来认领了房间，进了门，明月才不顾形象，把自己摔到床上。
　　何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还好么？”

　　明月自下而上看他，少年喝酒有些上脸，英俊的面颊上浮着红，耳朵和脖颈也红了。
　　此刻她脑子里却是当时他毫不犹豫的举动，没头没脑问：“你不怕么？”

　　何耀以为她指的事今天的事故，他咧嘴笑，故意逗她“这不活着吗？还有你说我是坏学生，祸害留千年这话耳熟不？”

　　明月果然笑了，一会儿，她渐渐收起笑容，坐了起来，仰着头看他，目光笔直认真：“为什么第一时间不保护好自己，而是来保护我？”

　　何耀没有立即回答，他作思考状，半晌，才说：“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他也不清楚支配他身体的是否是自己的一腔真情。

　　少年给出的答案太纯粹，明月竟不知怎么接话，她感动至极，最后只化作两个字：“谢谢。”
　　何耀没心没肺：“客气了，我俩谁跟谁。”

　　明月被逗笑：“下次别这么傻了，遇到危险，先管自己。”
　　何耀：“说点吉利的，没下次了。”

　　明月感叹：“幸好是虚惊一场，不然我都没法跟王阿姨交待。”
　　何耀把手放到明月头顶上，拍了拍：“别想了，这不什么事都没有……除了你的车……”
　　明月感觉到一阵电流从头皮传到脚心，她卡壳半分钟，拿开他的手。

　　“你还心疼上车了？”
　　“毕竟是你的财产。”
　　“这么为我着想？”
　　“必须的。”
　　……

　　夜里明月在梦中还原了出车祸的场景，她被紧紧拥在少年胸膛前，听着他有力急促的心跳。
　　她一下醒了。
　　四下寂静无声，所以那极有节奏感的咚、咚、咚、咚，格外清晰。
　　是自己的心跳声。

　　明月伸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可是怎么也压制不住。
　　旁边，少年呼吸平缓。

　　她慢慢转过头，暗色中，他脸庞的轮廓像绘画大师绘出来的，线条凌厉流畅，处处分明，处处完美。
　　她有些出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频率。

　　清晨，何耀难得比明月早起，借着稀薄天光，他目不转睛的欣赏她的睡颜。
　　看着看着，少年便心猿意马起来。

　　她太漂亮了，皮肤好白，睫毛好长，鼻子好挺，嘴唇好嫩……
　　何耀喉结上下滚动，舔了舔干燥的唇，低声叫她：“月姐。”
　　明月毫无反应。

　　他迷了心窍，犹豫两秒，小心翼翼凑过去，飞快的贴了下她的唇瓣，然后以雷霆之势翻身背对着她。
　　过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他舒了口气，抿了抿尚有柔软触感的嘴唇，闷声傻笑。

　　明月的确睡得太沉，丝毫不知。
　　之后的旅程都是李非零驾车。

　　虽然差点丢了小命，却也没有影响大家游玩的心情。因为风景实在太美太动人，再加上当地的人都很善良，一张张脸上的淳朴笑容，足以治愈一切。

　　第五日吃过午饭，一行人特意去了手艺人家里。之前有一期杂志，尹敏和对方打过交道，很聊得来，就成为了朋友。

　　是个年轻女人，叫阿红，中等个子，面容恬淡，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她是水族人，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草木染，她很爱这门手艺，设计专业毕业后，就利用所学来创新传承。
　　阿红之所以在藏寨这边定居，是因为她丈夫是藏族人。

　　夫妻两人热情好客，阿红也不藏私，立即开起传艺课堂。
　　男人们不学这个，阿红丈夫领着他们四处闲逛去了。

　　女人们则留下来学习技艺。
　　明月能做草木染，只是所会的图案不多，这天下午，阿红不仅告诉她制作蓝染的方法，还新教了她七种精致的图案，明月一边动手，一边记下步骤。

　　等到课程结束了，院子里晾衣服的吊绳上飘扬着一片蓝，就和此地的天空一样自然。
　　何耀回来看见了，拿出相机拍了几张，也把明月框了进去。

　　晚上阿红夫妻留大家吃饭，明月和尹敏帮着他们一起准备食物。
　　明月做寿司，尹敏煮醪糟汤圆，阿红炒菜，阿红丈夫准备烫火锅的食材。

　　何耀拖了把凳子，坐在明月旁边看她卷寿司。
　　因为常做手工的缘故，她的手指虽细长，却并不细嫩，常有伤口，掌心长着茧。
　　可正是经由这样一双手，成就了许多美味食物和许多美好物品，难能可贵。

　　明月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便问：“你想试试吗？”
　　“不想。”何耀拿过她刚才卷出来的一长条，就这样直接放进嘴里。
　　明月：“……”

　　这顿饭有说有笑，宾客尽欢。饭后闲谈半小时，再三真诚道了谢后，开车回旅馆休息，第二日启程回燕城。

　　回程比来时快，一路畅通无阻，本来收费站排了长队，但明月使用了ETC，就直接过了。
　　到了地铁站，李非零和男同事下车，明月坐到驾驶室，来往宠物寄养中心接豆子和十五回家。
　　两个小家伙虽然过得很好，但见到明月还是很兴奋，到家后，一个劲往她怀里钻。

　　这会还不到晚饭的点，谭逸接二连三发来微信消息，让他赶紧过去。
　　何耀丢了条语音：“催命啊催，这就来。”
　　明月听见了，抬起头问：“你要出门？”
　　“逸哥和青姐约我聚聚。”何耀邀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明月笑了：“算了，我去了你们拘谨，聊天都放不开。你们个个都是哥都是姐，分出来到底谁大了么？”
　　何耀想也不想：“年龄我不占优势，不过他们叫我一声哥不吃亏。”
　　“……”

　　“去不去？一起吧，他们都认识你，不会放不开。”
　　“我不去，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想早些睡觉。对了，你今晚回来吗？”
　　“不回来还能去哪？”
　　“爱去哪去哪。”

　　少年吊儿郎当：“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了？”
　　明月扑哧笑：“别玩太久，零点之前到家。”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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