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女子图鉴

作者:夏季青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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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南


      在有限的告别时间里,曾祖父要忍痛处理交代的事情很多。圣旨上写明的要贬谪到琼州去的人是曾祖父徐荫荃和祖父徐诜,其余人仍然可以留在慈溪老家继续经营,只是必须要遵守三代之内不得入仕的命令。

      当时曾祖母已经一病不起,曾祖父将家事悉数托付给他的二弟徐荫荪,最后决定由曾祖父带着祖父及两个仆人前往琼州岛。

      其实那个时候二十五岁的祖父已经娶妻生子,他娶的是宁波府堪称门当户对的一位书香世家的朱氏女子为妻,也就是我祖母。

      祖母那时候已经生下我的父亲徐修达,他已经五岁,正准备再过一年就给他发蒙读书。但是曾祖父最后决定把儿媳妇和孙子留在慈溪,只带着儿子和三四个仆人前往琼州。

      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曾祖父这次离开慈溪前往琼州,生离其实就是死别。没有皇帝的赦免,他不能够离开琼州,而琼州又绝不是个适宜人居住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说呢?琼州又是什么地方呢?

      曾祖父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里没有琼州人,他和大多数文人或者官宦对于琼州的印象应该是一致的。琼州,也可说是南溟。溟者,海也。南溟,就是南边的大海。

      琼州是一座岛,一座处于最南方大海中的一座岛。

      秦朝以前,琼州岛属南越之境,直到汉朝时,汉武帝派出伏波将军路博德、楼船将军杨仆南征百越,在琼州岛上设置珠崖郡和儋耳郡两郡,这也是中原帝权第一次在琼州岛设郡制,期间几经罢郡、复置,直到隋唐时期才逐渐稳定对琼州岛的郡县设置。

      这也间接传达着一个信息:琼州岛虽然设置上处于朝廷管辖,然而它地处偏远实际上很难得到管理。

      这个地方,对一般人来说统称南蛮之地,传说遍地是山林瘴气,非本地人一进入居住不久就会染病而亡。而对于为官人来说,琼州岛还有着另外一层含义——一座天然监狱。

      与刑部、大理寺的监狱不同的是,这座监狱的圈禁是大海,凶险澎湃的海洋充当它最坚固的屏障,任何进入这座监狱里想要逃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历史上那些被贬谪到这座岛上的人,他们的下场就是曾祖父当时心中最好的前车之鉴。

      唐代宰相李德裕晚年卷入牛李之争,后来被政党构陷连遭贬谪,最后一直被贬到崖州(琼州岛的南部)。

      当李德裕知道自己被贬到崖州时,他绝望地写了一首诗,“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崖州在何处?生度鬼门关”!

      显然,李德裕认为崖州就是个一去不能生还的地方,而他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他崖州一年后就病逝了。

      除了李德裕外,唐宋两朝还有几位名臣也被贬到琼州岛上,其中琼州居民为唐朝名相李德裕、宋朝名相李纲、李光、赵鼎和名臣胡诠五位忠臣良将建立了一座祠堂来供奉他们,名为“五公祠”。

      这些前辈就是曾祖父的“前车之鉴”,所以别离慈溪前往南边大海上的琼州岛,就是与故乡的永诀。

      曾祖父与慈溪故乡诀别的那天,天公没有落泪,相反,初夏的天气特别的好。道路两边的绿树碧绿茂盛,整个家族的人都出来为曾祖父和祖父送行,连一直卧病在床的曾祖母也由三四个人搀扶着一路送出到县城门口。

      曾祖母哭得几乎晕倒过去,一路上都在说她要生死随着曾祖父。

      然而大家都清楚,以曾祖母当时的身体状况,如果真的要跟着丈夫上路,她可能连慈溪县都出不了。所以家族里的后生们都不停地安慰她,但她仍然止不住眼泪。最后,一向给人严厉而刻板印象的曾祖父竟然破天荒地展现出温柔动情的一面来。

      他走到发妻面前,当着一众族人的面握着她的手,做出豁达的神情准备安慰曾祖母。当然,曾祖父的安慰也绝对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落俗套的,他依然引用了典故来安慰曾祖母。

      他说:“想当年苏东坡被贬到儋耳(琼州岛中部地方),也以为自己回不来,最后不还是返回中原了吗?我现在比东坡当年渡海时更年轻,又有诜儿在旁,仆人伺候,况且琼州虽远,并非不通音讯,只要家书不断,这和我在朝为官时又有什么区别呢”?

      曾祖父引用的故事果然比大家空洞的安慰要更有成效,曾祖母的哭声没有那么大了。但是她的情绪才刚刚稳定一点,儿媳妇和孙子又哭了。

      那时候朱氏祖母才二十三岁,带着刚刚五岁的我的父亲。祖父这一走,就意味着夫妻倆从此天各一方,实质上就等同于祖母带着孤儿守寡了。

      总之,出慈溪县的那天,徐家一大家族的人像送葬一样悲戚,女人絮絮不绝的哭声不绝于耳,连衙门指派的两个“拘押”的衙役都被这场面感动,竟然允许家人从早上一路送别到日暮。

      但是再深情的送别也停止不了行人的离开的脚步,曾祖父和祖父最终还是在慈溪县境的最后一个山口的地方,和他们根深情重的家族和世代生活的故乡挥手告别。

      曾祖父面对着含泪相送的亲朋,引用了最为恰当的一句诗来和家乡的一切道别。

      他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这是他和家乡的永别。

      从慈溪南下到琼州有水路、陆路两个选择,一共经过三省,浙江、福建和广东。

      走水路比陆路方便,如果走水路,则他们要先走陆路到台州府或者温州府,可以到那里去碰碰运气或许能正好遇上到琼州贸易的商船。而且走水路用时较短,当时启程正好能够避开海上台风高发的六七月份。

      如果走陆路,那就要从宁波府一路南下经过福建省到达广东省,并一直南行到广东省最南端的港口雷州府,再从雷州府渡海,才能抵达琼州岛上。这一路需经过千山万碍,舟马劳顿不说,耗时也比水路长得多,少则两个多月,多则三四月,到了渡海时就得正逢海上飓风频繁时节,渡海的安全只得全靠运气。

      所以徐家人一早主张他们从水路走,但是偏在临行时接到京城的指示,叫他们必须从陆路到琼州府。这大概是皇帝的心情又突然被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影响,恨不能收回对老臣的恩典,所以变了法地惩罚他。圣意比天大,曾祖父和祖父只得选择陆路南下。

      他们买了两匹马,一匹给曾祖父和祖父,另一匹给两个衙役。还买了一辆牛车运输行李,其实他们并没什么行李,只有曾祖父非要带上的几册不可不读的经典,其余家里人想让他们带上的生活用品最后都因为路途遥远而作罢。

      他们一路上还得到经过的各个驿站报到,负责押送的衙役要在驿站传书给上级报告“犯人”的押送情况。

      他们走了三五天的路程才出了宁波府进入温州府的地界,这路程还远不到去琼州府路程的十分之一!而且当他们到驿站报到时发生了一件曾祖父始料未及的事情——儿媳妇带着五岁的孙子追随他们来了,并且儿媳妇明确地对公公说,宁可死于途中也不愿与丈夫分开。

      这让曾祖父很为难,他让这母子留下来的初衷是为了让他们继续过上安稳日子,但不曾想儿子儿媳夫妻情分如此深厚。在儿媳妇的坚持下,徐氏家族南迁琼州的成员又多了两名,加上衙役和仆人一共八人往传说中的蛮荒之地跋涉而去。

      这条路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艰难,尤其是加入了一个女人和孩子后。

      从浙江到福建的一路多山地丘陵,车马行走多有不便,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靠人的双腿赶路。曾祖父虽然已经年至半百,但身体还算硬朗,除了难以克服的消沉情绪外,他还能自己勉强应付自己。

      祖父是正值青壮的年轻人,但是背负上一个五岁的孩童后比曾祖父还要更辛苦。除此之外还有一直待在闺中、未曾出过远门的祖母,她的体质本弱,路上一番折腾后还要靠两个仆人搀扶着才能前进。

      这都还只是人力的情况,使这次流放的行程变得更加艰难的是当时恶劣的天气。

      曾祖父五月从慈溪出发,天气渐渐进入炎热的夏季,刚开始还只是天气逐渐从清凉宜人慢慢变得闷热,后来正式入夏后天气就变得完全不近人情。

      他们在山中赶路常常遇到倾盆而下的大暴雨,山中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人畜就一起被淋成落汤鸡。往往是衣服被淋湿后又被暴晒干燥,晒干后又被突然而至的暴雨淋个通透,一天之中甚至遇到过三次这样的情况。

      成年的男人对于这种旅程尚且受不了,更别谈体弱的女人和五岁的孩子。于是祖父时常会发现祖母偷偷地抱着孩子哭泣。

      他们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出浙江省进入福建省的地界。那时候祖母和年幼的父亲都生了病,他们就像被暴雨暴击过的小草儿,气若游丝地倚靠在曾祖父好不容易雇来的牛车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祖父再次来到祖母面前,深情而诚恳地请她带着幼子返回慈溪老家。但是祖母却再次给出了她肯定的答案,无论死生都要跟着丈夫。

      祖父落泪了。他一辈子没有纳过妾,也从没有过纳妾的想法,也许为的就是祖母这一份生死不离的深情。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他们进入福建地界后,曾祖父的一位朋友在暗中帮忙找到了一个要到广东去做生意的商队,曾祖父一行人就跟着商队从福州出发前往广东。一路上有熟门熟路的商队帮衬,总算比自己走要轻松一点,祖母和父亲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他们到达泉州府的时候,商队领队家中突发急事需得他急赶回老家。领队于是就在泉州急忙脱货,匆匆忙忙往家赶。但是临走前领队又找到另外一个同做一道生意的朋友,将曾祖父一行托付给他们。

      曾祖父就跟着新的商队从泉州上路了。原来的商队是受曾祖父朋友之托,领队的人又较仁厚,所以一路上多得照顾。现在的商队与他们完全没有干系,领队的人又势利,知道他们是被流放到琼州后更加爱搭不理,有时路上还要出言讽刺。若不是为了儿媳妇和幼孙不至于流难在野道上,曾祖父宁可自己受苦独行也不愿意和这样的势利小人一起。

      他们从泉州出发时已经是六月中旬,越往南天气越发炎热不堪,并且暴雨频发。有时白天中午两个时辰野外太阳毒辣,树木都有被烤焦之势,人根本不能久行。然而商队为了赶时间,一点也不停歇。

      曾祖父和祖母、父亲这等身体较弱的老妇孺不免被湿热之气侵染,身体每况愈下,背负行李、照顾病弱赶路的担子就都落到了祖父和两个仆人的身上。

      商队马不停蹄地赶路,曾祖父一行人没法跟上,领队的于是来向他们抱歉,说广东的货物已经等待多时,只能快马加鞭赶去,如果曾祖父他们不嫌弃,还可以再给他们介绍一个新的商队同行。

      曾祖父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也早已有脱离商队的打算,于是客套一番后,谢绝了领队的“好意”,两者在进入广东境前分道扬镳。

      离开商队,拖着老弱妇孺,赶路的进程又放慢了,时间已经进入七月。

      七八月是岭南最炎热的季节,太阳从卯时一交就开始散发热气,辰时一过就热得人汗流浃背,到了正午时则人畜都不能在太阳下行走。否则一旦中了暑气不能得到及时医治,也是死路一条。

      曾祖父一行白天不敢急赶路,只得晚上动身,因为他们离开商队到达下一个驿站报到时,有负责监督流放的文书下达到驿站责令他们必须在八月十五前到达琼州管教处报到,否则将以服役一年为迁延的处罚。

      为了能够及时到达琼州,曾祖父只得在晚上赶路。然而夜路也极为难走,且不说山匪强盗之流可能杀人越货,单就岭南深林里古怪毒辣的动物就够教人害怕。

      别的不说,炎夏时道路上虫蛇最多。岭南地区全年少有寒冷时候,蛇冬眠时间少时仅有两个月,夏季也四处出没,夜晚行走稍不注意就会踩到。刚进入广东地界时,有一天晚上他们在山中赶路就遇上了这样倒霉的事。

      两个仆人轮换着一个走在前面探路一个背着父亲徐诜,轮换了两三次后,负责探路的仆人一时大意忘记先用手里的树枝拨弄野路两边的草丛,结果一脚踩下去时踩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脚踝上早被蹿起来的蛇头咬了一口。

      那仆人吓得摔倒在地上,大家急忙就地捡石头捡树枝准备打蛇。祖父捡了一个大石块朝受伤的仆人脚边扔去,蛇“倏”地一下就蹿入草丛中逃走了。

      被咬的仆人没看清蛇的样子,即使他看清楚了大家也分辨不出那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蛇。仆人又疼又怕,祖父只好帮他用力挤着伤口,希望能把毒液挤出来,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那一晚没法赶路了,他们就在一个山洞里过夜,为了防止再有野物伤人,他们烧了三堆火,虽然夜里闷热得很,但是为了安全大家还是靠着火堆休息。

      第二天一早,被蛇咬伤的仆人死了。他的脚踝肿得像大腿那么粗,整个人的死相令人感到恐怖。

      野林里一切简陋,前后望不见村落。找不到可以行入殓事的人,当时又正值最炎热的时节,尸身必须尽快入土为安。

      曾祖父只得遗憾地就地寻找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几个人凭人力用石块等物件挖出一个浅坑来。将尸身抬入坑中时,曾祖父和父亲把他们夜宿时用席子拿出来覆盖在仆人身上,再由曾祖父祝祷后几个人一齐将土掩上。

      曾祖父是个极其重“礼”的人,“养生送死”都是一个人一生中的大事,尤其是送别逝者,是要用隆重的礼节来完成的。但是现在,他不得不简单地处理,尽管如此,曾祖父还是在安葬了仆人后在山中寻了一块相对工整的大石头来放置在小坟包前,以此为仆人的墓碑。

      这是一行八人共同经历了两个月的艰难跋涉后第一次真正地面对死亡,这使剩余继续赶路的人充满了哀伤和对前路的恐惧。连拘押的两个衙役对自己的前途都充满了沮丧。

      我的父亲虽然当时只有五岁,但是他已经能隐约感觉到那个原来背过他的人一夜之间消失的意义。他开始不明所以地大哭大闹,这使得原本就陷入消沉疲惫的队伍更加烦躁不安。祖母也被湿热的瘴气击倒,连续高烧不退,最后不得不由祖父背着她前进。

      天气并没有因为这家人的遭遇而出于同情地改善,而是变得更加恶劣,大风大雨大烈日轮番上阵,把他们折腾得一个个只剩下皮包骨头。

      我的父亲远远看去就像一棵葵花,一枝瘦瘦的身枝撑着一个大大的脑袋。最后连一向硬撑着的祖父也不幸被瘴气击中,昏倒在将到雷州府的路上。

      这下一行人彻底地崩溃了。曾祖父蓬头垢面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言不发,身边放着的是在风雨摧残中唯一剩下的一本书——《论语》。

      祖母折了芭蕉叶的一小片下来一边伤心地大哭着一边给中暑昏倒的祖父扇风,她自己也被折磨得瘦脱人形,他们的儿子则抱着母亲跟着一起哇哇地哭。

      仆人跪在祖父的身边用一块大芭蕉叶鞠来的水想要喂少主人喝下一点,两个衙役灰头土脸地也帮忙抬着祖父的身体帮忙。一起走过这千里万里跋山涉水的路后,犯人和衙役早就是同样的命运。

      且不说现在还能不能到琼州,即使到了琼州,说不定还不如死在这路上。

      曾祖父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一切,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宁可被处死刑也不愿意遭受流放。流放,比起死刑只是增加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福元。”曾祖父干裂的嘴唇里突然喊出仆人的名字。他对正在给祖父喝水的仆人说,“福元,你回去吧”。

      忙乱的大家都回过头去,只见曾祖父神情淡漠地靠在一颗大树干上,看也没有看自己晕倒的儿子一眼,两眼空洞地直视前方,仿佛已经对一切放弃了希望。

      儿媳妇大哭起来,小孩子也哭得更凶,两个同样被旅程折磨得皮包骨的衙役重重地叹息一声,放弃了对祖父的帮助坐在灌木丛上。仆人福元已经明白老主人的意思。

      但是福元没有离开。他对曾祖父说,当年是曾祖父把他从逃难的野外带回徐家才有今天的性命,如果徐家人真的在路上遭遇不测,他一定坚持到最后为主人们善后。

      曾祖父被仆人的这番话感动,经过了一路千山万里的艰辛,这个把“脸面”看得无比重要的老进士终于老泪纵横。也正是这孤僻危险的岭南山区里难得的人情味给了曾祖父继续前进的动力,仆人福元和两个衙役架着祖父徐诜、祖母领着瘦弱的幼儿,他们又在曾祖父竹杖芒鞋的带领下继续向着那个传说中充满了绝望的地方——琼州府前进。

      在再次动身前,曾祖父回望了一眼逝者的新坟,叮嘱儿子道,“需得记住这个地方,倘若有重返中原的一天,不要忘了把他带回慈溪”。

      刚刚苏醒过来的祖父虚弱而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继续往雷州府港口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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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崖州,今天海南三亚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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