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女子图鉴

作者:夏季青池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念祖


      一路上我都在为这件十分“巧合”而且诡异的事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玄术?为什么会正好在阿月醒来的时候娘母过世了?

      而且,我感到娘母事先对自己的大限有所预感,米缸里的最后一碗米、临睡前的歌谣……这真的仅仅是个巧合吗?

      “道公,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缘故?”途经谯国夫人庙,吉道公下马回庙,我与他一同进庙。

      “阿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啦!那天没有起来,就是有怪嘛!”吉道公边说边推开庙门,一只老鼠“啾”地跑了过去。

      “为什么阿婆只用了一碗米阿月就好了?阿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吉道公进了他的小庙,拎出前天剩下的两个椰子。

      “吃个椰子再回去吧。”道公在门口顺手提了一把砍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椰子砍出了口子。

      “到底怎么回事嘛?不然下次我再上黎母山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注意什么……”

      “少主啊!”吉道公一听说我还要上黎母山,一下子就把砍刀丢到地上,“你千万不要再去了,本来黎汉的风俗就不同,官府都不想管,你为什么非要去哇”?!

      “那你告诉我阿月到底怎么回事,我就不去了。”

      道公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似乎没有料到我这么容易就妥协。

      “反正以后不要上黎母山就好啦!”他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哼!我上黎母山还不是为了完成阿爹的心愿!你不说原因,我肯定还要去!”

      道公一听见我父亲,脸上顿时有了心虚的神色。因为当年父亲出海前照例请他来算了吉日,他算了个“宜出行、宜经商”的大吉大利的日子,结果那次出行父亲没回来,他侥幸逃脱回来了。

      所以虽然我没有觉得父亲出事的原因和他选的日子有关,但是一提到父亲,吉道公还是觉得愧疚。

      他把已经开了口的椰子递给我,脸上满是不情愿的样子。

      “阿月,十有八九是中了交换禁啦……”他终于极不情愿地开口。

      “什么是交换禁?”

      “一般这种禁,下禁的人都是为了自己消灾,或者是给家里人消灾啦!和那些专门为了害人的还不一样……哎呀,说白了就是中禁的人会染上下禁人的灾,一般都是重病才会出这种办法啦!”

      “你是说我们看到的那个青年家里有重病人?他想把这病转嫁给别人?”

      吉道公:“那肯定是这样嘛,听你说的那个人也不像个老手……”

      我:“可是阿月什么都没碰,怎么就中了禁?”

      “禁术不是百发百中的。”吉道公有些急了,“这天底下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啦,如果有这种包管有用的东西,那就是神啦!你和阿月同时进了那个禁地嘛,那块石头肯定是他们供的一个山鬼嘛,那条蛇就是山鬼的奴才啦。下禁的人呢,就把他家里人的病寄放在山鬼这里,一旦碰到生人呢就附上去,这样病就转移到别人身上了嘛。”

      “那为什么是阿月不是我呢?”

      吉道公摊了摊手:“山鬼也是要看对手的嘛,少主你把人家的奴才都打死了,那肯定是找阿月更容易啦!而且,我肯定阿月原来遇到过这种事,不是她自己就是她家里人,所以一怕起来六神无主,更容易被邪魅趁虚而入啦……”

      吉道公一套一套地给出他自己对这件事的解释,虽然解释起来感觉很有道理,但是细想起来还是有破绽,比如阿月根本就没有踏入禁圈,她是怎么和山鬼建立起联系的呢?

      “那阿婆又是怎么把邪魅赶走的呢?”我追问。

      说到这,吉道公叹了口气。

      “阿婆知道自己大限到了,拿自己的命换了阿月的命。”

      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正待要多问原因时,吉道公摆了摆手。

      “少主,有的事情结果是好的就行啦,不用追究那么多,追究太多没有必要的嘛,代我向老爷子问好,改天去给老爷子请安。”

      吉道公说着就闪身进了庙门,急急地向冼太夫人敬了香,然后照例悠然地躺到旁边的懒汉椅上。

      我回了芙蓉楼,槟榔已经在祖父的监督下由田爷运给了一向合作的福建商人,在他们准备回船时,我赶去见了一见。商人间的联络大抵如此,没有什么深厚的私人情感,但还是得尽力去对待每一次相会。

      祖父没有告诉我雷州陈家来过人的事情,我是从田爷那里听说的。葛师父是我的文师父,田爷是我的武师父,所以田爷对我一向有些偏袒,这种偏袒指的是在谈论到我的哥哥念祖和我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陈家来了信,不仅信中极尽称赞哥哥的天赋才能,连送信的人也在祖父面前赞不绝口。当时我和田爷都在面前,祖父也许怕我心里不舒服,便对那人委婉地说道,“冰玉也很使我欣慰,这些年楼里的事都是冰玉打理,比她父亲还不逊色”。

      其实我倒不觉得有什么,说白了这芙蓉楼也只是我暂时为哥哥打的下手。但是田爷出来后却很为我打抱不平,他说,“我还没见过有几个人能比少主还有本事的”。

      这一次,也是田爷为我打抱的不平。

      我们和槟榔客商见过面后回芙蓉楼的路上,田爷告诉我,“听说念祖少爷要回来了”。他称呼我为少主,却把我哥哥称为“念祖少爷”。

      “那天雷州来人了,说念祖少爷已行冠礼,陈家认为他已经能够回来成家立业,而且念祖少爷自己也希望回到琼州来。”田爷说,语气越说越有些激动。

      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哥哥只比我长一岁,他秘密离开琼州那年是十二岁,我十一岁。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离开琼州岛的那天天气格外冷,而且下着灰蒙蒙的小雨,不过海上无风,除了视线没有晴天好外,行船的条件还不错。祖父、我、葛师父和三两个十分信赖的家奴送着他来到白沙津,从雷州陈家派来的一只船已经停泊的岸边等候。

      哥哥从小就不是强壮结实的人,他的身材是细长单薄型的,但是那天他穿了很多衣服,裹得整个人都臃肿起来,只剩下一张瘦削而悲伤的脸安在臃肿的身体上。

      我们兄妹生得五分像,所以看见他站在渡口边那悲伤的脸时,我觉得像是自己在镜子中照见了悲伤的自己。

      我不希望哥哥上船渡海到对岸的外公家去,但是我又知道他不得不去,这也不是他愿意的事,而是为了他的性命安全着想。

      那时候,父母在海上出事已经半年。这半年里,祖父一边忍受着巨大的悲痛一边继续经营着芙蓉楼。他极费心力地想要栽培我们,尤其是哥哥念祖,希望孙子的成才能告慰儿子儿媳。但是芙蓉楼的接班人才刚刚开始培养,始料未及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是十月的一天上午,我们兄妹两个在书房里读书。琼州岛的冬天虽说不会下雪(有史以来琼州岛上只下过一场雪),但是湿冷的天气一到也冻得人不想伸出手脚。

      书房里生着火炉,葛师父拿着把戒尺时刻监督着我们。他那个时候也只是二十岁出头,虽然祖父给了他完全的老师权力,但是葛师父对我们兄妹仍是仁慈为主,尤其是对我哥哥,因为他性子温和,极少忤逆长辈的意思。

      我们在书房里念了一会书,渐渐觉得炉子里的火也缓解不了我们身上的寒冷,于是就在书房里坐立不安。这情况被悄悄在窗外窥探的祖父看见了,便让厨房给我们热公鸡汤喝。没用多久,热好的公鸡汤整锅端了过来。

      汤锅放在书房里,呼呼冒着香味和热气,我们见了都没有心思再读书。但是葛师父却觉得这不成样子,于是让人把汤锅放到角落里,要求我们先将《中庸》里的一段背诵出来才能喝汤。

      哥哥一向来很能读书,尤其会背书,没用多久就一字不差地背出来,葛师父就允许他先去喝汤。但是他没有先去,他说要等着我一起喝。

      但是在门外盯梢的祖父却想借机消灭我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威风,于是走进书房来对哥哥说,“你先背出来你就先喝,以后也是这样,谁听从先生的话谁就有奖励,谁调皮捣乱不听话就惩罚!念祖,快趁热把鸡汤喝了”。

      哥哥就先舀了一碗汤喝。

      但是他仅仅喝了一口下去,就出事了。

      负责把鸡汤端过来的仆人在偷喝了鸡汤后突然腹痛难忍,很快就面色铁青地倒在地上杀猪般惨痛地叫唤。祖父马上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和严重性。

      他立刻把哥哥拉过来用手指抠他的喉咙,想让他把刚才喝下去的那口汤呕出来。但是这办法收效甚微,哥哥干呕了几声,就是吐不出东西。眼看着中毒的仆人越发痛苦,等着大夫来的话哥哥食的汤肯定就下到肠子去了。

      祖父急得团团转,这时候年轻的葛师父站了出来。他说他曾经在书上看过误食毒药的急救办法,那就是食马粪催吐。

      可是当时马厩离得尚远,一下子拿不过来。不过葛师父的话给了祖父灵感,他让人马上到庭院外抠一坨鸡屎来,为了让哥哥把毒药吐出来,我率先冲出庭院去找鸡屎。

      庭院里正好有一只公鸡,扑腾了两下翅膀,屁股里“唆”地一声喷出一坨鸡屎。我赶忙跳起来摘了两片荔枝叶子,把这坨还冒着热气的新鲜鸡屎迅速地端进书房,书房里祖父还在押着哥哥呕吐。

      我把鸡屎拿到祖父面前,他拿起荔枝叶像拿着一个汤匙,这汤匙舀着这坨新鲜的屎要灌到哥哥的嘴里。祖父刚失去他的儿子,所以在孙子面临危难时表现得特别紧张。

      哥哥一见到那鸡屎,眼看就要呕出来,结果祖父就怕他还吐不出来,还是当机立断地把鸡屎往他嘴巴上抹。

      哥哥“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并且这一吐就像龙头开闸,根本停不下来。其实别说是他,就是我看了都觉得恶心想吐,更别说祖父紧张起来把一片叶子的鸡屎抹得他半张脸上到处都是。

      哥哥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了,才勉强保住一条命,但也在床上躺了七八天。那个不幸偷吃中毒的仆人则当天就毙命。哥哥躺了七八天,祖父则跟着提心吊胆了七八天。

      祖父把这件事报给当时宣慰司的大帅何安,何安把所有碰过这碗汤的人都抓到衙门里审问,审问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负责烹饪鸡汤的厨子在鸡汤里加了雷公藤制成的毒药。

      他做这事的原因是祖父曾经因为一件小事冤枉过他,并且想要赶他出楼。祖父对这审查的结果十分怀疑,但是当他向何大帅提出要当面质问厨子时,厨子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这快速审查得出来的结果没有让祖父心安,相反,他感到更加担忧,因为这想要毒死我们兄妹的人躲在暗处,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哥哥与毒药抗争的七八天里,我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由祖父亲自守着我们寸步不离。

      凡所有烹制的药材、食物都必须在他的眼前一步一步进行,最后还要由一个领双倍工薪的家奴先尝过半个时辰才到我们的口中。他在渡海来到琼州岛的途中已经失去了挚爱的妻子,不久前又失去了妻子唯一留下的儿子,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不管想什么样的办法他都要保存自己的一对孙儿。

      那个时候,祖父信任的人很少,除了葛师父外,还有就是远在海对面雷州的陈曾外祖,也就是渡我们一家人过海的船长陈向荣,父亲岳父的父亲。我的母亲陈氏就是陈向荣船长的孙女。

      出事的那几日里,祖父夜不能寐。他开始怀疑这事是打劫了父亲商船的莫鬼大盗做的,但想一想莫鬼这么做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如果他的企图是芙蓉楼的东西,那他作为南海第一海盗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就算把我们兄妹毒死,对他来说要取芙蓉楼的东西情况还是一样的。

      所以祖父否定了是莫鬼干的想法。但如果不是莫鬼干的,那就更加可怕了。除去莫鬼,更大的可能就来自于芙蓉楼的竞争者。

      芙蓉楼的少主消失了,如果连我和哥哥也糟了毒手,那芙蓉楼就只剩下年逾半百的祖父,从此后继无人了。并且,如果这毒计成功了,对祖父来说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祖父陷入了保护雏儿的紧张状态,他一边让人在芙蓉楼里外排查,一边想着拯救后代的办法。

      当时天气煞冷,又一批新被贬谪和流放到琼州岛的人聚集在芙蓉楼里吃酒取暖、打发乡愁,但是祖父完全没有精力顾及这些,他整天地把自己和我们关在一间大屋子里,酒楼的事情都暂时交给葛师父帮忙打理,这样一种状态从哥哥反复高烧到脱离生命危险。

      案情报给了宣慰司,再加上祖父的身影连日不在酒楼出现,琼州府整个府城很快都知道了王家孙儿被人下毒的事(我们的家族为何会从“徐家”变成“王家”,这还得日后再叙),并且在这事件的基础上生出了许多谣言,如“有人放话出来要绝王家之后”这类的言语。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催促祖父想出了这个办法,对哥哥和我都产生了巨大影响的办法。

      那也是在哥哥中毒后祖父第一次离开我们住的房间到隔壁的屋子去。他叫来葛师父,向他询问,“如果我想把念祖送到他娘舅家,由冰玉顶替念祖留在琼州,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是在询问,但其实葛师父知道,祖父心里主意已定,只不过他觉得这想法有些荒唐,需要有人来赞同。

      葛师父:“那冰玉呢?”

      祖父捻了捻数日中突然变得稀薄的胡须,无可奈何却又不打算变更决定地叹了口气。

      “既然仇人想绝我芙蓉楼的后,如果不顺遂他的心意,只怕危险还是源源不断。”祖父说。

      葛师父已然明白祖父的意思,但他没有说话,没有表示赞同,因为葛师父知道祖父的这个决定,对我是不公平的。

      “对外面就说冰玉遭了毒手,我把念祖送到雷州他娘舅那里,由冰玉替念祖留下来。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念祖在外头,等到他长大成人再接回来掌管家业。这样既不让人觉得我王家无后,又可保全念祖,葛先生,你觉得如何?”祖父问。

      祖父的这个办法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在当时却颇为可行。我们兄妹面貌有五分相似,虽然他较我年长一岁,但是男子在十二岁前没有女子长得快,我们身长相差不多,所以若是我改装成哥哥的打扮,不熟悉我们的人不十分仔细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正如葛师父所认为的,祖父也知道这办法虽然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哥哥平安成人,但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这意味着哥哥面临的危险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所以祖父在想出这个办法后没有就此执行,而是告诉了葛师父,他希望能从葛师父那里得到支持。

      但是葛师父没有表示赞同,他只说了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祖父把这句话视为葛师父对哥哥念祖说的,但葛师父后来告诉我,那话是对我说的。

      最后,无论葛师父意见如何,祖父都已经下定决心这样拯救他的后代。他很快联系上雷州陈氏曾外公,陈氏曾外公对这事表示愤慨,因为他也刚刚失去自己的孙女,我的母亲。所以陈氏曾外公以最快的速度回信并且派了一艘船来到琼州岛接人。

      哥哥念祖就这样在祖父和几个亲信的护送下秘密到了白沙津,雷州曾外公派来的船已经等候在岸边。祖父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嘱咐了许多话,哥哥也流下了泪水,我知道他不想走,因为在离开的前一天他告诉我,他不想离开芙蓉楼。

      但是他还得走,还得转身上那艘船。

      我站在船下,看着曾外公派来的人把他抱上船。天灰冷灰冷的,海面上没什么船只往来,只有大海特有的腥味夹杂在寒风里裹住我们。船员把锚收到甲板上,船就要开动了。

      哥哥朝我挥手,我也朝他挥手。十一岁的我已经明白很多事情,也非常清楚地知道,当我的哥哥乘着这艘船离开我们的视线时,我,王冰玉就已经死了,芙蓉楼里只有一个王念祖活着。

      就这样,祖父为我举行了“葬礼”,全琼州府的人都知道,芙蓉楼的千金小姐王冰玉在十一岁那年中毒身亡。我则由葛师父和几个仆人带着到崖州去居住了一年,回来时就完全成了王念祖,一直到现在。

      田爷仍然在为我抱不平。他说,“少主这些年为芙蓉楼东奔西跑,所作所为远超男子”!

      他在担心一旦哥哥归来,芙蓉楼里就再没我的位置。

      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在我把哥哥送上去雷州的船时,我就相信他会有回来的一天。只是没有想到,在他再次回到琼州岛居住以前,十年里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尽管我渡海到滕州贸易过,但恰巧遇上陈家人也带着他外出学习经商,所以兄妹也没能见面。而为了他的安全考虑,祖父也同意陈家人的建议,没有把哥哥带上过琼州岛的土地。

      现在,听到哥哥将要归来的消息,我的心里不仅没有田爷所说的落差,相反,充满了期待的小快乐。这种快乐的来源,一是因为我们兄妹十年未见,二是如果念祖回来接管芙蓉楼,那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恰巧今年是个特殊的年份,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潜藏在南海里的尘封秘密。

      所以当田爷告诉我这消息时,我的反应之平淡超乎了他的预料。

      我只是在想,当年我们送上船去的那个身形单薄、而且脸上带着淡淡悲伤的少年,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490077/1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