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 章
尸 体
街道像往日一样喧闹,还有一丝老朽的阳光,无力的挣扎着喷撒在地上,不断激起灰尘的跳跃。
“碰”,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街道的沉闷在我脚边炸开,我还未从震惊中清醒,一片红雾已向我漫延过来,夹带了一丝的甜腥,红晕在我雪白的裤腿上张狂散开,那颜色太红了;红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是血?!
心脏如爆裂开了般胸腔四分五裂的一阵狂跳,在我腿边的是一个扭曲的身子,像一个挤爆的蕃茄,粘绸的红汁在地面上聚集了起来,在我的鞋边缓缓地绕了一个圈,牢牢地困住了我,血红色向我翻涌了过来,喉咙被前所未有的惊骇无助扼住,感觉在尖叫,却没有一丝回响,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带着冷漠的好奇兴奋的张望,疏离的;害怕的;同情的;甚至是幸灾乐祸的;映在我睁大的眼中。我站在那里,在那片红色里,没有手向我伸过来,伴随我的只有那扭曲的身体,靠在我腿边无力的痉孪。
没有人纠正他的位置,就像没有人理会我的位置,三五成群的人,每一个人都挑了一个观赏的好位置,不断地有人从外面钻进来,只是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自动自发的空出了一块“表演场地”。
目光也只是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落在我们身上,我忽然不再害怕,惊骇如同泡沫般消失了。面对那些愚钝的目光,我和他都是表演者,只不过他表演的是死亡的过程,而我只是个被殃及的不知所措的路人甲。看着他,我忽然演生了予以同伴的怜悯,我蹲了下去,轻触着血肉模糊的脸,他的颈扭曲的很不自然,头中央有一个大的血口,几乎要把他上半个脑袋分成了两半,脑侧的血水中带了些许的白色。
我们仍被孤立着,也许只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却又如此漫长。隐隐的声浪翻涌过来“看那个人怎么还站在那里。”“不会是吓傻了吧。”“神经病吧,站那半天不动。”我想笑,僵直的勾起嘴角,隔开了那些声音。扭曲的人体依旧维持着极其轻微的颤动,像条涉死的鱼,微张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透过满脸,我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轮廓,是他!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时常在快收市的菜场看到他,微驼的背,温懦的眼神,在傍晚时分的菜场总是能遇见他,提着破旧的篮子,时常翻找着堆积在地上的菜叶。母亲总是厌恶地捂着鼻子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有一次那张老朽的脸引起了我难得的同情心,我拿出一元硬币高高在上的放在他手中,然后带着怜悯者的喜悦走开了。只是当我回过头去,看到他仍然木纳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反复地在那套称的上干净的衣服上搓擦,刻板的脸在阴暗下找不到表情,喜悦刹那烟消云散,片刻他蹒跚地走了,无法形容的感受,现在依稀记的,他身上并没有异味,不用捂着鼻子,真的不臭。
他已渐渐不再颤动了,地上就像是一片血海,我和他一起漂浮着,“让开,让开。”几个大嗓门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格式,一双大手几乎是连拉带扯的把我带离了我一开始急于逃开的血色,另外有几双大手粗暴地把那几乎静止的生命翻了个身,我听到了‘咯’的一声,他张合的嘴渐渐不动了,这个夹杂了无限痛苦的动作终于停缓下来了,是解脱了吧。想笑一笑以示庆祝,嘴角扯了扯,瞒眼尽是模糊,眼眶太热了-----。
看不清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们说了此什么,只是浑钝的回到了家。印入眼中的是父母震惊的脸,还有惊慌后的关心-----,真好,对吧。
后来,听说,他死了,没到医院就死了。
听说,他原来是有亲人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听说,他还有间算大的房子。
听说,他的儿女们为了房子大打出手。
不久,我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颇具气势的仪仗队,很多人披麻带孝,大声地嚎哭着走过去,身后跟着花车,乐队,这庞大的队伍的带头人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他手上紧抱的正是那老人的照片,他满脸的悲伤,只是当手机响起后,迅速收回来了表情,谄媚的笑着,咧开的大嘴巴里还有几颗黄黑的有些刺目的牙齿,他身边的女人倒是哭的很认真“我的爹呀,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留下我们怎么办哪!”这哭泣声时常被对几个不停打闹的小鬼的喝叱打断,乐队的声音大过天,这个调子很熟悉,是周华健的‘明天我要嫁给你了’。人又围了起来,津津有味的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像看戏一样,隐约看到那张照片上写着“慈父,赵东根,享年63岁”--------。
队伍渐渐远去了,人也跟着散去,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压抑的空间里,听到泪流淌的声音,这声音,也许是从心上传来的,也许是从根本就不存在的风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