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难防

　　Chapter 18

　　八卦大会兼酒会结束。

　　李伶俐问她：“宝贝，你还清醒不？”

　　方筝随口瞎侃，“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是的，酒鬼们都喜欢说这几句。
　　一句是，没醉！
　　二句是，我还能喝！
　　三句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方筝上大学那会，学校在个山脚下，相当于在个村里，要啥没啥。
　　基本国外大部分大学，都在村里，要不就是城市的边缘，要啥没啥。

　　上完课反正也没什么事，大家就聚会。
　　聚会还能干嘛，吃吃喝喝，聊八卦。

　　有次方筝刚交完作业，和狐朋狗友们喝了一整晚，最可怕的是第二天还要上课，还要小考。

　　一天的课上完，方筝基本是条废狗了。

　　她从教学楼出来，坐同学的车到了市区，找当时来美国交换的李伶俐吃饭。

　　实在撑不住了，方筝在路边买了杯咖啡，坐在长凳上慢慢喝。
　　虽然喝的是咖啡，一杯热饮下肚，方筝还是睡着了。

　　还好约定的餐厅就在马路对面。
　　李伶俐等不到人，出来找她，一眼就瞅到了方筝，在长凳上脑袋一点一点的，脸如菜色，头发凌乱，仿佛死狗。

　　再走近一看——咖啡杯里好几个硬币。

　　从隔壁省而来的李伶俐一脸懵逼。
　　梦中惊醒的方筝，同样一脸懵逼。

　　这货还把硬币扣出来，数了数，说：“够我们两个买汉堡了诶！还能加对鸡腿！”

　　李伶俐沉默良久，“乖崽，和爸爸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从此李伶俐就挺怕方筝喝多了。

　　喝多不可怕，可怕的是喝多了的方筝简直可怕。

　　所以这个时候方筝说出醉酒名言，还是让李伶俐有点虚的。

　　但仔细一想，方筝去找江珒，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伶俐虽然一直不服江珒，但不得不说江珒靠谱。

　　她们打一辆车走了，车在锦江华庭门口停下，方筝自己上去。

　　方筝打开车门，说：“那我去练字了啊。”

　　李伶俐梗了一下。
　　练字，行吧。

　　再回想一下刚刚不小心瞟见的微信里，江珒问方筝练的作业呢。
　　李伶俐又梗了。
　　检查作业，也行吧。

　　这两人开心就好。

　　李伶俐说：“好好练。”

　　方筝：“嗯，练完我就回家，真的。”

　　暴躁小姐一个白眼翻上天，“求求你们再练点别的吧！”
　　然后拉上车门，绝尘而去。

　　出租车喷了方筝一脸尾气，她摸了摸鼻子。
　　一个两个的都着什么急啊？
　　……她都不急。

　　方筝绕到旁边的二十四小时药店，买了点感冒药、咳嗽药水、泡腾片啥的，杂七杂八，塞满了一整个塑料袋，然后轻车熟路地进了小区。

　　江珒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这个时候昼夜温差已然不小，江珒只穿了件短袖，立在楼下大堂里，正在看一幅装饰画。

　　方筝赶紧走过去，说：“你怎么不多穿件外套？”

　　见江珒饶有兴味地看过来，方筝惊觉自己是不是逾举了，她又不是江珒的谁，管那么多干嘛。

　　方筝赶紧随着他刚刚的视线看画。
　　——就是普通的装饰画，画的风景，美院在校生水准，没什么奇特的。

　　方筝的妈妈毕竟是画家，她自己也学过，大致瞟了几眼，方筝实事求是。
　　“还不如你画的呢。”

　　是的，江珒也学过画画，但以前学，报的是兴趣爱好班，远没有方筝专业。

　　但市一中学过画画的，且能拿出手的，总共就没几个。
　　那个时候教育局已经开始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江珒和方筝一起代校参加过市里举办的比赛。

　　所以方筝见过江珒的画。
　　虽然他好像早就放弃了。

　　说到特长，她尾巴都要翘上天。
　　“当然更不如我的，哈哈哈哈哈！”

　　“是是，你画得特别棒，上去吧。”江珒说着，把她拉上电梯，方筝喝了点酒后性格都比平时活泼，她没感受到某人夸得很没有灵魂，只在那里得意地笑。

　　得意了一小会，方筝盯着手中的药袋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觑了一眼江珒，视线正回来，然后又觑了一眼江珒。

　　某人侧脸完美，挑不出一丝毛病。

　　就是太完美了……

　　方筝悄咪咪问他：“你不是感冒了吗？”
　　“……”
　　“怎么刚刚到现在，你喷嚏咳嗽都没有呢？”

　　闻言，江珒面无表情，拳头掩住嘴唇，轻咳了一声。
　　他死不承认，“现在不咳了吗？”

　　方筝：“还请您有头有尾，贯彻您的设定。”
　　演，就给我接着演！

　　然而画画得挺有水平的方筝，在书法上并没有什么造诣。
　　就算喝了点酒，也同样对练字没什么帮助。

　　倒是这几天勤勤恳恳一天十张纸地练永字，她今天刚写了几个，江珒视线扫过，说：“今天开始临摹字帖吧。”

　　对于字帖，方筝是有偏好的。
　　她喜欢赵孟頫的行书，字帖早就订好了，之前和宣纸毛笔一起在网上买的，刚拆了快递外包，就一起带来了江珒家里。

　　升了级，临摹字帖总比无穷无尽地写一个字，来得愉快。

　　方筝今天写得喜滋滋的，得意忘形，手肘落桌了。

　　江老师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地敲了她手肘一下。

　　她抬眼看向江珒。

　　方筝眼睛本就清亮，卖起可怜来，蕴一点水汽，眼睛雾蒙蒙的，不要可怜得太自然。
　　顺便戏还很多，她整理了一下“我怎么这么可怜”的情绪，回想着最近的糟心事，刚要犯皮趁机来个大演特演时，糟心事没刹住车，方筝想起傍晚王羡妮那茬。

　　这件事，面对江珒，方筝有点自责，又有点委屈。
　　自责在于，她不想把江珒当武器来捍卫她的面子。
　　委屈在于，不是因为江珒，王羡妮从一开始，不至于这么针对她啊。

　　但这些，整个这些，从王羡妮高中为彭进作伪证，到她现在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方筝都认为，江珒不必知道。

　　有魅力又不是江珒的错。
　　更何况他那么聪明，看得其实比谁都清楚。
　　那点小心思，在他这里，全都无所遁形。

　　于是方筝正了正神色，她换了个话题说：“我决定开始画你新公寓的图了。”

　　江珒：“……”

　　他叹气，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事。”

　　方筝这下不服了，“我这就是大事呀，你能不能对你未来的婚房上点心？”
　　婚房这两字还是某人自己说出来的呢，方筝不怕噎不死他。

　　见江珒难得一副无语的样子，方筝开心了。
　　“画好之后，我拿给你看。”

　　江珒刚刚敲了她的手肘，现在正站在她身旁。
　　方筝正好写到“秋收冬藏，闰余成岁”的“成”字，越是笔画简单的字，越不容易把握空间的分割和结构，她写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

　　江珒从她身后，伸手握住她手中的笔。
　　方筝赶紧松手了。

　　江珒也不起身，另一只手撑着桌子，直接在纸上又写了一个“成”字。
　　这个姿势，好像是把方筝搂在怀里一般。

　　方筝顿时大气不敢出一个，只觉得被江氏气息完全笼罩。
　　可某人就在很认真写字，写完了还说：“结构稍微紧凑一点。”

　　然后他把笔还给她。

　　方筝乖巧点头，握住笔，表示知道了。

　　可江珒在教完了字，却没有起身。
　　他撑住桌子，说：“装修的方案，我要加一个要求。”

　　方筝眼观鼻，鼻观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您说。”

　　江珒望着这只装鹌鹑的人，说：“风格我想好了，就是——你想要住的房子。”

　　方筝猛地侧身转头，视线正好落入江珒充满深意的眼睛里。

　　他距离自己很近。
　　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过了。
　　近到方筝都可以感知到他呼吸的频率。

　　他现在的距离，让方筝不自在，他的话，让方筝何止是不自在，简直是吃惊。

　　这……这谁还画得下去啊？！！！

　　江珒又缓缓开口，说：“所以，不着急。”
　　他的视线，毫不保留，整个人散发出的侵略性，此时也毫不保留，纵使方筝自认为有无敌铠甲，在反复拉锯下，也要消磨耗损，千疮百孔。

　　方筝垂下眼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想法。

　　“你是认真的吗？这事不能开玩笑。”
　　声音闷闷的。

　　本来江珒就是撑着桌子，俯视着方筝，方筝垂下眼睫，稍稍垂头，他就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江珒并不喜欢。

　　可他不会强迫方筝，她想逃，他不会让她抬头，只会走到她看得到的位置。

　　他半蹲了下来，这次由下往上地，仰视方筝。

　　江珒说：“不开玩笑。哪次我都是认真的，只是第一次追没追到你，这次更要努力点。”

　　方筝仍然惶惶。
　　这可是江珒。
　　他那天，没有去美术馆。
　　又或者去了，他没有等她。
　　她勇气就那么多，失败过一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心里总会打退堂鼓的。

　　江珒伸手握住了方筝的手，紧紧的，像是溢于言表的承诺。
　　方筝恍然从思绪中脱离。
　　是啊，这可是江珒，她又有什么好不信他的？

　　方筝叹气，好似放弃了抵抗。
　　她有些懊恼地说：“好吧好吧，再信你一次。”

　　江珒还来不及高兴，方筝的“只是”就来了。

　　“只是……”
　　“？”
　　“就算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云璟很可能从你的婚房变成我们的婚房，但合约是我们在一起前签的，所以定、定金我是不会退给你的。”

　　“并且你还要付我尾款！”

　　“更何况我公司刚启动，我我我大方不起来，今天我就要当个方扒皮！！！”

　　一秒后，方筝羞愧捂脸。
　　“……把你的视线挪开，别这么同情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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