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难防

　　Chapter 11

　　方筝在洗手间里洗手。
　　写字写到哭，或者画图画到哭，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越来越近的死线面前，剩余巨大的工作量犹如波涛汹涌的海面掀起连天的巨浪，迅速逼近，令人窒息。
　　方筝不喜欢放弃，所以哭只是她宣泄压力的一种方式。

　　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写到哭或者画到哭，方筝觉得还没什么，但是当着别人的面哭，这也太丢人了吧？
　　好像她强行把自己置于弱者的位置，让江珒看上去像霸凌者一样。
　　天知道没好好练字的，其实是她。

　　手指再次恢复洁净。
　　方筝抬眼一看——镜子里她眼睛红的像个兔子，这也就算了，眼下那顺着抹泪痕迹沿生出的数道墨水横杠，活像水彩画里的晕染，精彩极了。

　　这算什么？
　　写个字还能把墨水擦到脸上，小学生吗？

　　她一时比不出是哭更丢脸，还是墨水擦脸上更丢脸。
　　索性不比了。
　　反正她在江珒这儿，一直都是没脸的。

　　她赶紧把脸上的墨水洗干净，出来了。

　　江珒起身：“我送你。”
　　方筝本就没脸，“不用了，就十分钟，我自己走回去，写字写得头晕脑胀，正好醒醒脑。”

　　对此，江珒却坚持。
　　“我送你。”

　　方筝不想驳他面子，便不再推脱。
　　她说：“那麻烦你了。不过……”
　　话还没说完，咕噜一声，方筝脸红透。她小声补完下半句：“顺带买个宵夜吧……我没吃晚饭，要饿死了。”

　　夜已深，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了。
　　偶有几辆车，也都匆匆驶过。

　　江珒应方筝要求，没有开车，两人乘着夜色走回去。

　　方筝的笔和纸，就留在了江珒家里，明天她要接着去写二十张。

　　方筝忽然想起来，“明天我要去云璟实地勘测，你把钥匙交接给我吧。不过上下两层面积比较大，一天不一定测的完。这样吧，你把你助理电话给我，我之后和他交接钥匙就行。”

　　方筝本是好意。
　　房屋装修本就非常麻烦，更何况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江珒此时停下脚步。
　　方筝好奇地看向他——视线撞上了。

　　江珒微微叹气。
　　他语气放缓，说：“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在你公司睡着，还是到下午三点不吃饭，给了你错误的印象？我们忙的时候，确实不轻松，但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没有。”

　　紧接着江珒又说：“而且我想在这上面花时间。虽然设计和装修我都不了解，但我想看看一套空荡荡的房子，是怎么变成一个家的。”

　　“所以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我会挪出时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似乎奇异地反射了一点橘色灯光，显得异常有神，异常璀璨，他看上去，像黑夜里一盏温暖的烛火。
　　明明平时，又那样冷淡。

　　夜晚的温度不高。
　　方筝穿的不多，这会，却不觉得寒冷。

　　她陡然别开视线。
　　——别想多，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所以，别想多。

　　她指了指旁边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我就吃这个吧，方便。”
　　江珒对此没有异议。
　　并且他说：“我要板烧鸡腿堡。”

　　方筝奇怪地看着他。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明明都不吃的！这人不接地气得很。
　　江珒耸肩，“确实挺方便的。”

　　两人打包带走，江珒把她送到楼下。

　　江珒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回来之后正好你可以补完二十张。”
　　方筝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江总你是魔鬼吗你？！

　　才和魔鬼江总道别，方筝刚上楼，就又有点想见到他了。
　　她打开灯，走到阳台，正好看到江珒转身离开的背影。

　　下班回来他换了衣服，深色长外套，里面一件白色短袖，简单但剪裁很棒，腿又长，背影宛如《VOGUE》里的男模。
　　就这样秀色可餐的男模背影，手上竟然拎了个麦当劳外卖纸袋，难免有些滑稽。

　　夜风拂面，方筝撑着栏杆，不由地笑了。
　　她笑完才意识到，江珒离开的略晚啊。
　　正好是在她开灯以后，才走的。
　　莫不是怕她楼道里出什么事？

　　……唉，明明看上去就不是这么细致的人。

　　方筝赶紧摇头，别多想了，也许人家根本没多想呢？
　　她这叫什么？
　　这叫自我攻略。
　　说人话，就是自作多情。

　　方筝赶紧进房间，砰一声关了阳台门，吃东西吃东西，麦当劳实在太香了！

　　她拆开汉堡包装，手机响了，是微信消息。
　　她单手划开来看，是江珒发来的。

　　这厮竟然改头像了。
　　之前是空白的，现在变成了一只板烧鸡腿堡。
　　方筝：“……”

　　再看消息，他说：【明天几点？】
　　方筝：【你什么时候方便？】
　　江珒：【晚一点吧。】

　　方筝也想晚点，实不相瞒，她也许没啥艺术家天分，但艺术家作息倒是根深蒂固，起早床非常痛苦。

　　她犹豫的这会，江珒又发消息来，【十一点半，一起吃个午饭再去。】
　　方筝回，【好。】
　　江珒立刻回，【毕竟托你的福，鸡腿堡吃得挺撑的，我要消会食再睡。】

　　方筝：=_=
　　这个人！
　　到底什么时候能绕过板烧鸡腿堡的梗！

　　刚刚去麦当劳，她买了一个双层吉士汉堡套餐加了盒麦乐鸡，江珒说要吃板烧鸡腿堡。
　　首先吧，她震惊于江珒现在开始吃快餐垃圾食品上，其次吧，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就算宵夜，只吃一个汉堡，那也太少了吧？
　　尤其是现在M记汉堡愈来愈小，巨无霸都应该为自己的名字感到羞愧。

　　方筝琢磨着，一个，肯定是不够的，与其选不知道他爱吃什么的小食，不如在数量上增加。
　　又一个不下心，在自助的下单机上手抖了一下……
　　她整整给江珒买了十个板烧鸡腿堡，装了满满一袋。

　　刚看到纸袋的时候，江珒眨了眨眼睛。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但方筝觉得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江珒看着她，问：“我挺好奇的，我最近干了什么，让你觉得我这么能吃？”
　　方筝赶紧说点错了。
　　江珒竟然笑了笑，说：“尽量不负期待吧。”

　　所以现在见他微信上说吃撑了，方筝有点紧张，她赶紧回：【你不会都吃完了吧？】

　　江珒竟然发了个无语的表情。
　　【虽说尽量不负期待吧，可我真的不是猪。】

　　方筝都没想到江珒表面上这么严肃的一个人，还会发表情。他就算不用微信，她都不觉得奇怪。

　　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有些莫名其妙。

　　但方筝并没与觉察，因为她正忙着吃东西和回消息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以互道晚安结束。

　　明天还要出门，方筝吃了东西，赶紧洗漱睡觉。
　　她躺在床上，睡意还不明显。
　　方筝翻出手机看时间。
　　凌晨一点过十分。

　　这个时候，大概还有好些人没睡，毕竟明天是难得的周末，也可能有加班狗还在奋战，甚至有刚上班的，等待美股开盘，但方筝一个都不想找。
　　她点开了和江珒聊天的记录。

　　她把聊天看了一遍。
　　还好还好，没有脑子一抽，说些什么犯蠢的话。

　　本想检查自己，结果在回顾的过程中，方筝不自觉地又看江珒说的话。
　　……好像和平时讲话的江珒，有点不一样。
　　但她仔细想了想，其实微信江珒和平时江珒讲话的风格，都差不多，要说最大的差别——平时江珒没有表情包啊！

　　她忍不住闷笑。
　　某人的表情，真的需要好好改善一下。

　　然而她还没笑完，就陷入到自我厌弃中。
　　天啦她这么晚，不睡觉，竟然在回顾聊天记录？

　　无不无聊？！
　　简直失智！

　　方筝赶紧给手机充上电，放一旁，睡觉。

　　没一会，屏幕暗了下去。
　　方筝觉得她梦里会有江珒……的表情包！

　　方筝睡得晚，起得自然就不早。

　　十点半，意味着她有半小时洗漱，半小时出门。
　　然而她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他们约在哪了？

　　方筝又把对话翻了一遍。
　　现在她很确定，江珒只和她约了时间，没和她约地点。

　　她正想问问，字都打一半了，江珒的消息忽然发过来，手机振动，方筝差点把半句话点了发送。

　　他说：【我等下来接你，你就不用开车了。】
　　方筝回：【好。】

　　十一点半江珒准时来了。
　　他开一辆路虎揽胜，白色，中规中矩，挺低调的。

　　她下来的时候，他正靠在车门旁，侧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今天的江珒依旧穿的很休闲，浅蓝色的衬衫当外套，里面又是白T恤，深蓝色牛仔裤。
　　讲真牛仔裤这种裤子，虽然受众很广，穿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穿得好看。
　　不如说它其实挑腿型，还有时尚最后的完成度——脸。

　　车虽然高，但显然江珒更高，他往那里一站，自成一道风景，活脱脱的揽胜广告。

　　方筝脑袋里路虎的广告语“路的尽头是起/点”配合着BGM都要出来了，这个时候江珒回过头，看过来了。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做了个口型。

　　方筝还云里雾里呢，甚至还编排江珒去演电影呢。

　　她带着低血糖脑走过去。
　　就听到这位帅哥说：“好慢。”
　　方筝：“……”

　　就晚下来了五分钟！因为她找不到钥匙！！！

　　然而鉴于对方是甲方爸爸。
　　“您说的是，小的错了。”

　　江珒讶异于方筝的老实。
　　方筝竖起大拇指，露出拍牙膏广告的白牙。
　　“选择诺亚，给您宾至如归的服务！”

　　江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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