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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门派中人都说,明久是暗香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而杀人者的天赋是什么,无外乎冷血,决绝,狠戾,武功高强。
是故门派中即使大家同是杀手这一工种仍旧都有些怕他,我不一样,我觉得他没什么可怕的,和我们一样都是人,有什么可怕?
而我不过是暗香里最平庸的弟子,机缘巧合进了暗香,随波逐流地学着功法,最勤快的时候是开饭的时候,连轻功使得最好的时候也是下晚课回屋睡觉的时候。
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做过一次任务,每次想接个什么任务练练手,宁宁师姐总是不放心的很,宁愿让我去做课业再麻烦地把任务交给别人,也不愿意让我去杀哪怕五十里地外的一个农庄里常欺凌幼小的流浪汉。
不过我也没什么挫败感之类的,乐得清闲,每日在自己的山后小屋浇花抓虫,快哉。
我开始不怕明久就是在某个这么平常的一天。
那几日有些干燥,我早早的回了小屋,想要自己烧一锅冰糖炖雪梨给师姐们尝尝,眼见着冰糖都化开,雪梨也渐渐煮得酥烂,我正准备收起小炉将糖水盛进汤罐里,明久踉跄着推开我的门,只顾丢下一句“别声张。”就直直摔在了地上。
我险些惊地叫了出来,他摔下去的地方离我的小炉不过两尺距离,我连忙想去把他扶起来,可明久看着细长一条却着实有些分量,我只能把双手绕过他的肩下,努力往里拖了几尺。
天还是有些冷,我把多余的铺盖塞在了明久身下,不过毕竟不是铺开的,层层叠叠有些凹凸不平,不知道明久醒来会不会落枕。
这时我才发现明久暗色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迹,手臂上一条三寸长一寸深的伤口,腹部和背部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好几道,我只能按着课业时候教的,将明久的衣服一一剪开,再仔细给他包扎,期间我把明久翻过来翻过去,睡梦中的他似乎不耐烦得很,小声嘟囔着什么,眉头皱的像是不破峰边的峡谷。
我只能又担心又害怕的给他包扎完又拿出偷偷背着宁宁师姐存的几丸灵药随着水喂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再一个时辰我就要去早课了。我诚恳地在明久旁同他解释医术课上我如何不学无术,教他万一有个什么后遗问题不要来寻我报仇,再为他盖上厚厚一层棉被,以示我期待他早日康复的美好祝愿,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卫生问题,又热了热冰糖雪梨端去上早课。
课是曲师姐的毒学课,我其实没什么兴趣,但宁宁师姐总是说我如此不学无术,武功实在是差劲得很,若不学好毒术,穿着迷迭服在外走一个时辰就会被江湖上所谓正义之士放倒除之,我那时听了听,觉得很是有一番道理,于是曲师姐就成了唯一一个见到我不会叹气的师长。
在曲师姐温柔慈爱的目光下结束上午的课业,想着屋里的明久怕是还需要不少食物和药品,我带着午饭跑去医阁朝师姐们撒娇讨了些金创药,再匆匆忙忙地赶回去,生怕被别人发现。
明久已经醒了,看着醒了不少时间,见我来,他只是瞥了我一眼,缓缓道:“你昨天偷袭我了?”
我连忙解释,“没有不是不可能我绝不可能偷袭一个比我强这么多的师兄。”
他对我的诚恳无动于衷,依旧不看我地问:“那为何我休息一晚反而肩膀和脖子两处疼痛加剧?”
“可能……”
“嗯?”
“您是落枕了……”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我连忙转换话题,“明久师兄昨夜怎么回事呀,可把师妹我吓坏了。”
明久显然还沉浸在“原来本大人也会落枕”的震撼之中,条件反射似的回我“固疾,无妨。”又缓缓补上,“昨日做了两个任务,有些累。”
我点头作崇拜状,他似乎是确认了我不曾趁他不备偷袭他,便放心了,站了起来,我见他似乎是要出去连忙从门口让他,行至门口,他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我正好想起什么正准备张口,他就又转回头走了,只留下我还未来得及传达的话停留在空气中。
“师兄……你还没穿衣服……”
从那天以后,我就觉得明久只是一个武功高强又蠢萌不善于表达的人了,所以每当师门中有人谈到他表达恐惧的时候,我总隐隐替明久师兄感到可惜,想必他在暗香多年没什么朋友,还常被误解,而我却因为武功不好无法踏出挽兰湖外一步。
每思及此,我总觉得那夜明久师兄不偏不倚撞开我的房门是冥冥中命运注定,于是头一次开始认真学习课业。
但毕竟落下太多,许久才勉勉强强允许我接下100里外一个掳掠妇女的黑客栈的任务。
宁宁师姐让我小心小心再小心,曲师姐也是频频嘱托恨不得抛下毒学课随我一起,我好不容易让她们安下心来才跨出离开暗香的第一步。
恍惚间想起安逸的江南官府小姐生活破碎的那天,也是进入暗香的那天,同样的花瓣飞舞,我隔着泪看了暗香大门一眼,已是十年。
名叫万豪酒家的客栈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脚下,我用轻功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到时天色已晚,我在客栈旁树上暗暗观察,来往人并不多,小二也靠在墙边打起了盹儿,我正疑惑这并不像一个黑客栈时,从后院走进两个带着斗笠的人,酒家老板从柜台后走出来作揖,那两人背后有一个大包裹,在不停抖动。
一定是掳掠妇女没错了,我气极,从树上飞身下,幽昙匕已闪着寒光。
斗笠两人反应极快,甩手就是一串飞刀,我一惊,另一人上前反手一刀,幽昙匕被打落脱手而出,再一眨眼,斗笠中一人已把匕首横在我的脖颈前。
“外面世道太乱,你不该出来。”斗笠下声音清冷而平静。
我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被暗香门人视作至高无上的烛龙匕,无比的震惊的内心终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在看到飞刀尾暗香特有的紫色穗子那一刻,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只是没想到会是明久。
明久摘下斗笠,第一次直视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向来面无表情的明久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们给我吃了药,半个月发作一次,不替他们做事,没有解药没发作一次就会损失一成功力。我也不想。”
“你……你可以告诉医阁啊,告诉曲师姐,她那么懂毒,一定会做出解药的。”
“那制不出怎么办?你以为这事被知道了我还能出暗香的门吗?”
“可是……”我无法理解,甚至都不是危及生命,“功力有那么重要吗?”
明久轻笑出声,“你……不懂。”
另一位斗笠显然不太高兴我们同门叙旧,用剑尖点了点地。
明久点点头,烛龙匕划破我的皮肤。
“你平时在暗香就不和人说话,大家都怕你,觉得你太锋利。可我觉得你很可爱,那晚我救了你,你走时是不是还想对我说谢谢?可是你没说,很多时候你不说就不会有人懂你,你明明可以做个好人。”
血顺着烛龙匕滴落在地板上,明久花了一点时间才回忆起自己落枕的那天。
“那天你看到了我毒药发作的秘密,我是在想要不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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