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房

　　三日后，丞相嫁妹，天子娶妻。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乐事。
　　是夜，太后寑殿
　　成礼之后，元良便被李炙叫到太后的瑞安殿。
　　“皇帝可喜欢母后给你选的皇后？”太后用小勺挖着香料，一点一点的往错金螭兽香炉添着香料。
　　元良坐在太后旁边的榻上，并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黑釉建盏，手指摩擦着盏上的花纹，他已经派人去保护明歌了，想来明歌是不会有事！
　　“皇帝可知为何皇后一定要是明家人么？”太后见元良不说话，也不恼，又拿起建盏，细细品着，上好的雪峰毛尖，千金难得。
　　“母后非要把上辈子的恩怨扯到我们这辈人身上么？”元良皱了皱眉，对于太后，他的确没有多少记忆，但宫里秘闻，纵然父皇有意隐瞒，甚至把那一批宫人全部放出宫去，可是，他又怎能不知？父皇的子嗣中，为什么他一人独活？而这后宫之后，为何又只有母后一人？
　　“哈哈哈，你是我儿子，她是明家人，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太后听了元良的话，将手中的盏摔碎，癫狂的大笑 。
　　“为何？”元良不懂，纵然他有意探查，也只查到当年行宫一场大火，除了在月子中的宜妃，所有宫嫔皇子，皆被烧死 。
　　“我是你父皇从边关带回的，那时，我还是一个村女，无意间救了他，后来，村子被敌军烧毁，他承诺会娶我，直到进了帝都，我才知道，他是天子，大楚的天子。传闻，他最爱的女人是明贵妃，听说他们年幼时便相识。明贵妃虽然不是皇后，但独得圣宠，因着救命之恩，我是唯一可以和明贵妃分庭抗礼的人，我知道，她恨我，她当然恨我，因为我抢了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是，我也恨她，我恨明家人！当初，如果不是明相的计谋，我整个村子的人，又怎么会全被敌军烧死，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凭什么他们作了恶还能在庙堂上受万人追捧，我只是个女子，我上不了朝堂，我也杀不了明相，可是，我可以折磨他的妹妹，后来啊，她的孩子死了，很漂亮的，也很有才，他若活着，今天的帝位，便……不是你的，宫里人人都说，明贵妃是为了争宠，才故意毒死皇子，只有我知道，那个孩子是我杀的。可是皇上不信啊，但她还是贵妃，是唯一的贵妃，直到后来，宫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戕害皇嗣，理应处死，可是，明相来求情了，你知道吗？那么骄傲的一个男子，就在金銮殿前，在百官年前，为了他的妹妹，求情。可惜，她已经疯了，我知道她是装的。多么可怜，竟然装疯，可皇帝，还是宿在我的寝宫。那年，我怀孕了，为了你，我决心铲除宫里所有人，于是，行宫之中，漫天的火光，都烧死了，哈哈哈。当然，这一切，也都指向明妃。因为，只有她还活着。”太后坐在榻上，一边饮茶，一边说着，最后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明氏欠我六条人命，明妃虽死，可明蒲还活着，还有他的儿子，女儿，，听说，明相妻子腹中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太后！”元良从未想过事实竟然是这样，难怪，明相对皇家之人那么冷淡，难怪，父皇临死会告诫他不许娶明氏女进宫，他到死，都以为那一切是明贵妃所做的。
　　“太后害了那么多条人命，难道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那些人，她们做了什么？她们什么都没做，就在这宫里争宠，过着奢靡的生活，可是天下的百姓呢？年年徭役，年年战乱，他们世世代代如此，可死，也死的那么不安稳。”太后摸了摸指甲上的丹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日我初见你和明氏女，我便知道，你喜欢她，所以，我才要她进宫，当皇后。那日，你递给她的茶被我下了蛊，无解，你爱她一分，她便痛一分，你离她越近，她亦越生不如死。元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救不了她。”太后说了这句话，扶袖便走，当年，若不相见，这一辈子，或许不会有这么多恨，可欠债还钱，欠命，还命。天经地义！
　　“来人，即日起将太后送到终南山寺院！”元良黑着一张脸，他原本以为，只要他不爱她，不娶她，便不会将她卷进朝廷风云中，到底，还是进了。
　　“陛下，可是要去未央宫？”元良身边的太监高基看到元良从太后寝宫出来，急忙上前问道，未央宫的宫人早已派人前来问话，毕竟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也不能误了时辰。
　　“不去，去柳贵妃宫。”虽然他不能确定太后刚才所说的蛊是真是假，明日可派御医验证，但他不敢拿她的姓名去堵。
　　皇后的未央宫与皇贵妃的姝华殿是宫中最奢靡的两座宫殿。
　　“贵妃娘娘，奴婢好像看见陛下的轿子往这边来了。”
　　姝华殿
　　一身雪色华衣的柳开阳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绣着鸳鸯佩，今夜是他的大喜之日，虽然未能成为他的皇后，但是皇后如何？贵妃又怎样，只要他心里有她，她都无所谓，她自然明白此次选妃一切皆有太后定夺，明家小姐虽然从未听说过，但明相的妹妹总不会差到哪去，可是越想，柳开阳便觉得气闷，虽然进宫之前她就明白他的女人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可她还是不能很大度的接受。
　　突然听到宫女来报，柳开阳一下子惊的手指被针戳了一个口子，鲜红的鲜血顿时从沁出，像个血红的珠子缀在手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见柳贵妃的手指被伤，小宫女吓的忙在地上磕头。
　　柳开阳拿起手指，慢慢含进嘴里，他怎么会来这呢？他应该去未央宫，去他的皇后哪。
　　“陛下驾到！”随着高公公的一声叫喝，柳贵妃惊的连秀布掉了也没发觉！
　　“娘娘，快收拾接驾了。”柳贵妃旁边的嬷嬷见柳贵妃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忙笑着轻推了一把柳贵妃。
　　陛下新婚夜未去未央宫，反而进了了姝华殿，他们娘娘的分量在陛下心中可想而见！
　　“你先起来吧，嬷嬷，我这妆容可好？”柳贵妃从震惊中很快便恢复过来，虽然一脸镇定，但眉眼中的欢喜却是掩不住的，看了眼那个小丫头，柳贵妃便让她起来，走转过身去问嬷嬷，这寻常妆容，他可欢喜？
　　“好好好！娘娘本就国色天香，如此打扮，清水芙蓉，更能倾了陛下的心！”宋嬷嬷喜笑颜开的为柳贵妃理了理头发，刚做好这一切，元良便进来了！
　　“参见陛下！”姝华殿宫人跪了一地，即是为柳贵妃高兴，也为自己高兴，毕竟皇宫这种地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贵妃刚入宫便受如此恩宠，日后前途更不可限量！
　　“素素，起来吧。”元良伸手，便柳贵妃扶起，便一把抱起柳贵妃进了内殿，众宫人见此，也笑着退出大殿。柳贵妃听见元良叫她素素，低头掩笑，她小名便叫素素。
　　柳贵妃娇羞的靠在元良身上，虽然这一身喜袍并不是为她而穿，但更像是为她而穿。
　　未央宫
　　陛下新婚夜宿在姝华殿的消息不胫而走，等传到未央宫的时候，守门的小太监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去报告这个消息，这种事情出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万一皇后娘娘怒气大发，小命可是要保不住的。
　　“你们在这议论什么呢？”陪在明歌身边的嬷嬷许久不见陛下来，安抚好明歌后便出门打算派太监再去问问，却不想听到这些个太监竟然在小声议论着什么，这才第一夜他们就敢在背后议论些什么，以后可还了得？
　　“嬷嬷，我们没有议论这些什么，只是，只是……”为首的太监一看，只能扭扭捏捏的小声说。
　　“只是什么？”容嬷嬷在宫里当差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一声怒喝道。
　　“陛下从太后寝宫出来后便去了柳贵妃的姝华殿，已经传遍了。”小太监憋着一口气说完，小心的看了眼容嬷嬷。
　　“你们，不许嚼舌根，谁敢乱说，传到娘娘哪去，可别怪我不客气！”皇帝新婚夜去了其他妃嫔哪，这种事前所未有。容嬷嬷说完便进了大殿。
　　“嬷嬷，元……陛下还没来么？我头好痛！”虽然叫他陛下她还不是很适应，但嫂嫂说他毕竟是皇帝，进了宫，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但这头饰真的好重，压的她都快要抬不起头，而且肚子也好饿，又不能把盖头掀开，嬷嬷说只有陛下才可以掀开的。
　　“娘娘，陛下今夜宿在了姝华殿。”容嬷嬷略一思考，还是如实答道，明日里皇后受众妃拜见，这事一定包不住，还不如早些说了。
　　“噢，那我可以把盖头掀了么？”明歌听了容嬷嬷的话，脑袋轰的一下，眼泪不知怎么就流出来了，她是单纯，但她并不傻，他在他们的新婚夜陪了别的女人？
　　“娘娘还是等明天陛下来了再掀吧，”容嬷嬷小声道，不过皇后并没有发火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嬷嬷我困了，我想睡了！”明歌坐在床上，尽量使自己平静，等到容嬷嬷离开，新房只剩她一人，明歌终于忍不住倒在床上哭了起来，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明歌哭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姝华殿的旨便传来，大概意思是皇后年幼，无力掌后宫诸事，9皇后金宝金册，皆暂移柳贵妃使用，后宫妃嫔，亦不必每日参拜。
　　因着明歌那时还未醒，这旨便暂由容嬷嬷接了。
　　“高公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等传完旨，容嬷嬷便问向高公公。
　　“陛下的意思，谁能说的清呢！”高公公叹了一口气，这旨意上的内容不等天亮便会传便皇宫，皇后娘娘第一天除了名头，一切权利都被剥的干干净净，这可是闻所未闻啊。“好了，杂家也要去照看陛下了。”
　　“恭送高公公。”容嬷嬷也知道，这事在高公公这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一扫这些个奴才，便进了寝宫，她得和皇后娘娘商量着把这些个有异心，爱议论人的奴才从这未央宫里年清除出去，要不然，也免不了他们会背地里使坏。
　　“陛下来旨了么？”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明歌猛的惊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她可是记得，今天她要接受众妃的参拜，一定迟了。 可这盖头是真的很碍事，她又不能掀。
　　“娘娘醒了？莫慌，奴婢这就帮娘娘把这盖头取了。”容嬷嬷见明歌一副惊慌的样子，急忙上前安抚，一边又思怵着要如何说陛下的旨意。
　　“哦，可是那些妃嫔没来吗？第一天就迟了多不好。”明歌虽然不是很适应这些规矩，但她还是想去做。
　　“陛下刚传来旨，念在娘娘年幼，以后那些妃嫔便不用参拜，后宫诸事，暂移交柳贵妃处理。”容嬷嬷一边帮明歌脱下大婚的喜袍，一边说道。
　　“哦。”明歌应了声，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我可以见陛下么？”明歌问道。
　　“娘娘，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娘娘以后要自称本宫，至于娘娘想见皇上……宫中规矩，非有召不得见。”容嬷嬷知道，这样或许对明歌有些残忍，可这是皇宫，一切，都有它的规矩。
　　“哦！”明歌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是宫里的风景，她以后，都是要这样的，她是不是做错了？又好像没错，嫂嫂说过，她嫁的是当今天子，一切都是正常的，她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的。
　　“嬷嬷，我好看么？”等丫头给明歌打扮好，明歌转过身问像容嬷嬷，她才十五，相貌并未长开，虽然略施粉黛，但已经可见倾城之色！
　　“娘娘，奴婢有一事想和娘娘商量，如今未央宫里并无许多杂事，但太监和宫女却不少，是否可以送走一些？”容嬷嬷将明歌扶到院内的秋千旁，然后才道。
　　“一切由嬷嬷定夺吧。”明歌自然明白容嬷嬷是什么意思，便自顾自的的在秋千上荡着。在佛寺中，师傅常说，人世间的一切苦难皆源于人心难以满足，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他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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