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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西游世界
第七十三章
却说黑袍护法走在云路上，身揣黑莲，继续满面春风得意。忽然，他的身体猛烈一震，他停住了脚步。身体又一震，黑袍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的身体：难道他们真能劈开黑莲不成？
正暗疑着，突然一道乌光疾射而出，原神黑莲飞到半空之中。黑袍顿时大惊失色，大叫一声：“不好！”
只见黑莲在空中打开，霎时间乌光四射，一只孔雀冲天而起，背上坐着孙悟空、八戒、哪吒、镇元子四人！
“看招！”镇元子手持天地宝鉴，宝鉴中开，射出白光罩了那朵原神黑莲；孙悟空紧接着一声大喝，跃起空中，耳中掣出如意金箍棒，向着原神黑莲狠狠地砸去。
"当"的一声巨响，黑莲被砸得粉碎，轰然而下。
此时，灵山大雄宝殿里，无天坐在七宝莲台之上，微合双目，正暗有把握地等着黑袍胜利归来，而我也已在这时偷偷赶回了殿内。
“你去哪了？”
无天没有睁开眼，却是突然出声问道。
“回禀佛祖，弟子刚才出去拿酒去了。”
"呼——"幸亏我早有准备，我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说着便蹑手蹑脚的从怀里抱出一坛花雕酒，打来盖子，浓郁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
无天闻到了酒香，缓缓睁开了眼：“原来如此，这酒你还留着？”
“那是自然。”我冲他微微一笑，又故意说道：“佛祖，莫不成您忘了？在您入驻灵山那天，特意让弟子把三百年前埋下的这酒挖出来庆功，不过当时只喝了一半，至于喝剩的这半坛，您还不忘让我一并带回了灵山。而如今，我想等黑袍护法旗开得胜归来的今日，便应是喝完这坛酒的最佳庆功时机，不知佛祖您意下如何呢？”
无天听完我一番话，略微沉默了下，才点点头道：“不错，难得你仍如此有心，那就先给本座斟上一杯罢。”
“是，佛祖。”我答应着，忙伸手变出一只白玉酒杯，将酒“哗啦啦”地倒满一杯，恭敬着递了上去：“佛祖请慢用。”
无天没有接过，他望着我手中的酒，顿了下，忽然伸手凭空一捏，也变出一只酒杯，道：“陪本座一起喝杯。”
“好啊。”我笑了笑，就知道他会这样，便放下手中的白玉杯，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倒满后，端起来道：“弟子先干为敬。”
无天见我已一饮而尽，这才慢慢端起我递给他的那杯酒，停放在了唇边，在侧目看了我一眼后，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下了肚。
瞧见他终于喝下了那杯酒，我这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只是我却没有看到，无天喝下的瞬间，他的眸里闪过的那抹黯然。
“这算是诀别酒吗？”
无天放下酒杯后，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啊？”
我心里猛然一惊，莫非被发现了什么不成？
“佛祖，您什么意思？弟子不明白，这明明是庆功酒啊，怎就成了诀别酒了呢？”我只能强按下心虚的表现，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或许以前是庆功酒，可如今却变成了……”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哇”的一声，混着酒水吐出一口鲜血来。
“佛祖，您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围上来，假惺惺地惊问道。
无天捂着胸口，缓缓抬起头来：“孔雀大明王背叛我，她私自放走孙悟空，毁了我的原神黑莲！”
可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溅出来，白玉酒杯上赤血殷然……
“佛祖！”我再次惊呼了一声，就要上前行动，却见无天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忽然摇头冷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啊，白素尘，到头来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背叛，可背叛本座的下场你早该知道！”
“啊！佛祖您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够了！别再装了！”说着，他猛地一把将面前沾血的白玉酒杯捏成了粉碎！
“你的誓言，今日该兑现了！”
伴随这句话，一道乌光疾刺而出，猛地朝我袭来，我反应迅速，赶紧一个瞬移，惊险躲了过去。
“你……你是怎么识破的？”
待我站稳住身形，一袭白衣已渐渐褪去，幻化出紫绶仙衣护体，青萍剑也已横握在手，伺机出鞘。
无天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依旧在冷笑：“呵、不过是对付熬烈那一套，酒杯下毒的老把戏，有甚么新奇。”
什么？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那他为何……
我不禁感到有些错愕，问道：“既是如此，你明知有毒，为何还喝？”
“因为我在赌。”
“赌？”我微微一愣：“赌什么？”
“赌你不敢杀我。”他顿了下，又道：“赌你不忍杀我。”
此言一出，我的心里忽然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怎样的五味杂陈。
是啊，我是不敢，刺杀无天这档子事，我以前甚至想都不敢想，可如今为了孙悟空，却不得不吃了熊心狍子胆，鼓足勇气那么做。
只是在黑莲里，对于孙悟空，我也在赌，而现在，同样的话，这魔头改口说的不忍，却又包含着怎样的因素在里面？是在黑暗之渊三百年的日夜相处？还是在这灵山三十三年来步步为棋的相伴？
不！不管怎样，事到如今，我不能犹豫！更不能心软！三百年来他对我只有利用，而我也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不是吗，身为棋子，又何谈不忍呢！真是笑话，对他不忍，便是对自己残忍！
想到这里，我很快摆正态度，充满杀意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抱歉了，无天佛祖，这可能是弟子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了，因为你赌输了！”
话音未落，我已凝聚神力，猛地一个冲刺，以排山裂地之势，轰然对着他猛击而下。
“你……”无天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道稍纵即逝的乌光剑，在半空中划出一轮刺目的光弧。
而他身中酒毒，根本无法抵抗，便只能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前被那道乌光剑穿心而过。
“你真杀了我！”无天捂着胸前的伤口，摇晃着倒退了几步，一抹惊疑狠绝闪过了他的眼底。我没有畏惧的挪开眼光，而是更加阴狠的与他对视着：“怎么？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没错，普通的招数是奈何不了你。不过三百年前，你曾问我想俢什么，我那时答乌光剑，你不肯教，可没料到我居然偷学会了吧？更没想到今日，竟会死在自己的独门绝学上吧？”
有道是生死搏杀只在一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得意的笑容还未散去，不知为何，胸前竟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瞬间，浑身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强压下翻涌的气血，低头朝胸口看去，才发现那道乌光剑竟是贯穿了我自己的心脏！而我身上那刀枪不入的仙家法宝紫绶仙衣，竟也赫然破出一个大洞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按住胸口望向他：“你到底对我……”
话未说完，喉咙中的鲜血按压不住，猛地一口喷了出来，旋即，我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跪在了地上。
见我已然倒下，这时的无天，方才露出了本性。他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倒没有什么怒色，只是有些不堪重负地看了我一眼：“对你，我不想用自不量力这个词，如果你以为凭你就能杀死本座，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不错，你确实有点小聪明，竟连我的乌光剑都偷学了去，只可惜……”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他便从胸前慢慢掏出了一颗金丹扔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金丹是……
我瘫跪在那里，口舌发干，四肢冰凉，就那么僵直的盯着。
“这是反噬蛊。”无天面无表情道。
反噬蛊？什么时候……
原来如此。
我想起来了，难怪在蒙界他会有那些反常行为，还硬逼着我吞下金丹，那时我虽隐约感到不对劲，却也没太在意，如今看来，原来这并不是我所认为的“情蛊”，而是留给我最后致命一击的蛊毒啊！
若敢背叛，就必遭反噬！
而我杀了他，便等于杀了自己！
为此，他更不惜喝下毒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呵呵，果然是诀别酒啊，这种下血本的狠招，也只有这个魔头能够使得出来！
“咳咳，好，好得很！真不愧是无天佛祖啊！”我捂着胸口，剧烈咳了两声，不由苦笑出声来：“没想到，原来输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是我啊……”
“不，我也没赢。”
无天面上亦是苦笑，可心中却难掩痛楚。不理解向来最贪生怕死的人，究竟什么原因，才何以为一个人做到连性命都可不要的地步？
“我说过，我在赌，赌你不会决绝到杀了我，最后你输了，我也没赌赢。”
无天言罢，失望地看了我一眼，又缓缓蹲下身来，抬起我的头：“白素尘，难道你杀我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犹豫？哪怕一丝一毫？为什么？告诉本座为什么？为何你对他孙悟空可以不要命，对我，却是要我的命！？”
“你真想知道？”
我迎头对视上无天，无所畏惧的笑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动情了！我喜欢上了他！”
这一刻，我没有任何顾虑，也没有任何迟疑，更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三百多年了，我终于不再逃避，不再对他撒谎，也不再自欺欺人了！
“你说什么！？”
无天的脸色几乎瞬间大变，他想爆发，却也忍住了，只是将手指捏的泛了白，语调中带着极力的压抑：“你再敢说一遍！”
“呵呵，有什么不敢！？”我用手强撑着自己从地上一点点站起身来，我想要不卑不亢的告诉他，正大光明的告诉他：“没错！我喜欢孙悟空！我就是喜欢他！！！”
然而，当我触及到无天眼神时，一抹从未有过的痛意出现在他的眼底，那样的痛令我呼吸一窒，到嘴边的话突然就难以开口了。
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那种表情？我半张着嘴，一时竟怔在了那里。
难道说，这个侵占三界无法无天，甚至连一丝善念都不肯生发的大魔头，除了冷漠，冷血，也会有别的感情？也会有痛觉吗？
“嘶……”真的好痛啊……
可痛的不是他，明明是我啊，头痛、心痛、胸口痛、所有的伤痛纷至沓来，很快将我的感官不留缝隙地包围，虽然我很想再说什么，然而身体却负荷不住，眼前一黑，再次倒了下去……
“白素尘……”
耳边传来了无天轻颤的急呼声，他伸手一接，熟悉的感觉便忽然涌现，记得第一次穿来时便是这样吧，一睁眼就躺在这个魔头的怀里，不过我想，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被他抱在怀里了吧。
此时此刻，无天的怀抱似乎比以往要温暖很多，可惜我躺在他的怀里，身体却越来越冰冷，心脏也渐渐变得窒息无力，我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罢了，既然都要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即便我再喜欢孙悟空又如何？我并不奢求能够两情相悦，我只希望哪怕是我一厢情愿，我也想在最后的结局中，能够死在孙悟空的怀里。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让我连死都不能死在心爱的人怀里？为什么连我最后一点心愿都不能满足？
“世间的劫数并非你我所能逆料，有时不能勉强，否则会酿成大祸。”
回应我的许是回光返照吧，在我弥留之际，当日如来佛祖的话不其然在脑海中冒出。
是啊，强行逆天改命，这是我的报应，我还能奢求什么呢，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或许从始至终，这个故事里本就不该有我的存在。
最后一抹沉重的意识自上而下的向我渐渐压来……
虽说穿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遗憾，可就这样离开，也只能说声再见。
不，不是再见，是永别了……
永别了，这个世界。
永别了，臭猴子。
永别了，大魔头。
“白素尘！”
许是一刹那的心慌，恐惧，心痛。
无天看我缓缓闭上了眼睛，突然无法淡定，也无法克制地喊了出来。
“谁允许你死了！！”
“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本座的命令你不许死！不能死！！！”
“听见没有！给我睁开眼！”
“白素尘！本座命令你睁开眼睛！睁开——！！！”
无天的神情看起来慌乱至极，竟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
可任他如何歇斯底里的呼唤，我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看着我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体也在他怀里一点点流逝掉温度……
无天整个脑海一片空白，只有心脏还在隐隐作痛。
记不清几万年了，在绝境中，他不曾感到心慌，即便被关在黑暗之渊，也不曾有过恐惧，除了阿羞的死，更没人能够让他心痛。
无天以为自己只剩下仇恨，早已经没有心了。
可这一刻，他竟然心痛了。
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
连他自己也不懂。
明明死的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为了一颗棋子，一颗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一颗屡次背叛他的棋子，一颗早该摒弃的棋子！
为什么？
为什么会让他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天在心中反复质问着。
可是，没有答案。
而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无天，恍惚间，竟让我产生一种他很舍不得我死的错觉，但毕竟只是错觉，这不也正应了最初的誓言么？最终还是落得个死在了无天手里的结局，虽然我并不心甘情愿。
“不……不……白素尘！你不能死！不能死！你给本座醒过来！给我醒来！醒来啊——！！！”无天那魔头看起来似乎也不甘愿，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还在耳边继续，可我真的好累，再没有力气面对。
然而他拼命摇晃着我的力度，就像第一次躺在他怀里驾云般，让我头昏脑涨晕的想吐，只是这次我终于不再装死了。
“别摇了……”我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已是气若游丝的声音，轻轻飘出了嘴里。
无天停了下，见我终于睁开了眼，尽管深吸一口气，想要在我面前稳住情绪，可抱着我的手却还是止不住颤抖起来，就连声音也变得异常颤抖：“白素尘，本座只问你最后一句，你不后悔？”
若你后悔，我可拼力救你，若你后悔，我会原谅你，若你后悔，我依然信你，若你……
“不！”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和意志，缓缓挺直了身板，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后、悔！”
说完这句，眼皮再支撑不住了，无天的身影在最后一丝光线中消失不见，可孙悟空的音容相貌却在我脑海中不停的旋转，他曾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随着最后一滴眼泪，风干在了脸颊……
对不起，要我后悔，怎么可能。
我的爱一旦付出，宁死不悔。
在我彻底沦陷黑暗的时候，我仿佛又听见了生前，他最后一次的呼唤……
“白素尘！你给我回来！！！”
“你快给俺老孙回来——！！！”
…………
孙悟空，我回来了……
我含笑着向前伸出了手，这一刻，终于忘记了生死，忘记了距离，也忘记了自己，仿佛自己逐渐与天地同化，仿佛自己变成了风，慢慢被吹散，一点一点，直至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直至爱他的那颗心停止跳动。
…………
情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浓不坠轮回。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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