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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的永别
第七十二章
再说孙悟空，猪八戒，哪吒，镇元子四人依旧困在黑莲内，眼看黑袍怀揣着黑莲一路西行，离灵山原来越近了。
而躲在黑莲暗处的那个人影，也不是别人，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从冥界出来后，无天便派黑袍带着原神黑莲前去了花果山，可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捻了隐身诀悄悄跟在了后面。
所以，方才孙悟空的那些话我全都一字不漏的听见了。此刻我躲那里，怔怔地看着他那笑容，只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揪心的痛。
但是我不能暴露，唯有屏住呼吸，拼命地忍着，可越是忍着，眼泪越是不争气地掉落……
“是谁！”
最终，我的眼泪还是让孙悟空察觉出了异样。
一声狂喝令我的心脏猛地一抖，我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音。可孙悟空见无人答应，接着又是一声喝道：“快给孙爷爷滚出来！否则休怪俺老孙不客气！”
瞧见隐身诀已经暴露，再难藏住，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深深提上一口气，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现身了，只是现身的一瞬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都在微微颤抖。
而孙悟空回身的一瞬，看清是我后，一股难以抑制地仇视便从自他眼底涌显了出来，他紧紧地盯着我，狠狠地咬着牙，死死地攥着拳头，痛楚和憎恨的交织溢于言表。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就知道他对我的误会究竟有多深，一定恨不得将我敲成两半，撕成粉碎，只是还在竭尽克制着没有爆发。或许他在等我解释，一如当初那般，亲口给他一个解释，可我不能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管怎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再怎么艰难，也只能死撑到底了。
压抑的气氛在黑莲里渐渐弥漫开来。
他盯着我，我低着头。
沉默，只剩下无声的沉默。
而在场的其他人，猪八戒，镇元子，哪吒仨人的目光也全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在了我身上。
终于，猪八戒忍不住了，见孙悟空没有动手的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突然“呸”地一啐，便挚出铁耙猛地向我筑来：“你这妖孽还敢过来送死！先吃俺老猪一耙！”
“别打！”我见猪八戒已经出手，便无法再沉默下去，只得侧身一闪，躲过了他的攻击，瞬间，一个幻影移到了孙悟空面前。
“悟空，让他住手，你先听我说……”
“别再妖言惑众了！”哪吒忙踏前一步，挡在孙悟空面前，抽出火尖枪也破空朝我刺来。
“你把大圣都气吐血了还不够吗？！”
“哪吒，你误会了！”
我刚躲过八戒的铁耙，又迎上他的一枪，只得赶忙变出青萍剑，“当”地一声，架住了他的兵器。
“有甚误会！先拿下你再说！”
哪吒怒说着，双臂一加力，挑开了我的剑刃。猪八戒也在这时抡动铁耙，再次朝我筑来。
面对两面夹击，我无法近到孙悟空身旁半步，也来不及再说多说半句，只能硬着头皮，劈面迎上，跟他二人在黑莲里打斗起来。
孙悟空见此情形，并没有出手阻止或是帮忙，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那么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
倒是一直淡定的镇元子，却沉不住气了，看着我们三人枪来剑往，战经百多个回合，也难以分出高下，于是便嗟叹一声，喊到：“大家且请住手！”
但是，八戒和哪吒哪里肯听得进去，一心就只想为孙悟空先出了这口恶气！
只见猪八戒的铁耙挥动的比平时格外卖力，哪吒也显出了三头六臂的法身，手持各样降妖法宝，向我不断扑来。而我根本不想与他们动手，也无法对他们狠下手来，便就只能一边招架，一边闪避。
很快，黑莲里头的打斗声引起了外面的注意，黑袍飞在空中，听到怀里黑莲不断发出的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不禁起了疑惑：“喂，你们几厮在里面作甚？！告诉你们！想要劈开黑莲没那么容易！别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糟了！再这样打下去，恐怕我就要暴露了！不过好在黑袍愚钝，以为他们是在里面劈斗黑莲，可我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看来唯有速战速决了！
我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后，只得咬紧牙关，凝神聚念，猛地将剑锋插入地面，顿时一道紫光在地面凝聚，光线越来越大。
哪吒和八戒不知厉害，还要跃起冲我攻来，突然紫光暴起，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将他二人直接激退在了数十丈远。
“噗……”哪吒后背撞在莲壁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三太子！”
镇元子见状，惊呼了一声，就要上前劝阻，却被我一掌推开。而八戒情急之下，爬起身又要冲上来，却被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单手把他高高推到墙壁上，喝道：“你们够了！别再逼我！否则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突然劲风鼓起，一条金箍棒瞬间爆涨百尺向我劈头砸来！
我赶紧松开八戒，双手握住剑柄，下意识地便要举剑抵挡，可在下一秒，却又犹豫着放下剑来……
孙悟空的面色陡然一变，这才终于有了反应，只见面前金光一闪，金箍棒还未砸下，我便已被孙悟空一把抱起，猛然闪退一步，“轰隆”一声！金箍棒落空，直径砸在了地上，整个黑莲剧烈颤动了几下。
“你想死吗！为何不躲！？”孙悟空抱着我，又是惊怒，又是愤恨，赤红着眼眶，死死瞪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等他胸中气血稍微平息后，才敢回道：“因为我在赌。”
“赌什么！？”
“赌你不忍杀我。”
“你错了！”孙悟空情绪未平，又被激起。冰冷的毛爪突然狠狠捏住我的下巴，眉眼间都带出了浓烈的憎意：“俺老孙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剖腹挖心！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黑！多脏！多铁石心肠！还是你白素尘根本就没有心！没有……”
他的狠话还未说完就哽住了，才发现尖利的指爪早知不觉中嵌入了我的肉里，而我的泪水正混着下颚的血水沿着他的手背一路滑下……
“你……你又哭什么！”孙悟空望着眼前血泪俱下的我，他的眼中一阵发狠，一阵柔软，但心里一直压着的怒火却怎么也发作不出来了。
我哭什么？
是啊，我哭什么？
“你说呢？我也不知道……”
我咬着已然失色的下唇，十分艰难的开了口，可一开口，便又是泪如雨下。
虽然我多么想不顾一切的告诉他，如果你剖开我的心，一定会发现，那里面不是黑的，也不是脏的，更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全都是你啊！
以前我不愿承认，可现在明白却也已经晚了。若不是在蒙界认清了自己的心，我都不知道一直以来，我竟深藏着这样一份感情，不愿让任何人发现，包括自己，也从未察觉，是以心中早知，我和他绝无可能。因为他是齐天大圣！是斗战胜佛！是孙悟空啊！是我今生今世都无法配及到的人，却也是我现在粉身碎骨也要保全的人。
所以即便我再难过又如何？也正因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才绝不允许自己再感情用事。即便再被误会，也得把所有真情都埋没在心底。哪怕与他此生为敌，再无转圜的余地，也只能强撑着将自己武装到底了。
想到这些，我只能忍痛擦去眼泪，吸了把鼻子，卯足了劲头，猛地推开他站了起来。
“不要你管！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
“你……”
孙悟空被我推的一怔，思及到哪吒和八戒皆已受伤，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过身来问道：“小郎，八戒，你们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哪吒坐在地上，稍稍调息一番，已经并无大碍，而八戒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却是愤愤道：“猴哥，你又来这套！怎的每次都要救她！为何不干脆杀了她！她可差点要掐死俺老猪啊！！”
“行了，天蓬，切莫再逞强好斗。”镇元子在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眼下咱们落入黑莲，又打不过她，还是看大圣怎么定夺吧。”
“不用他定夺！我说完就走！”我不等孙悟空开口，抢先接过镇元子的话来。因为我怕孙悟空的决定只会更加让矛盾变得更加激化。
“你要说甚？”镇元子不解的问道。
我望了眼镇元子，又望了望孙悟空，见他皱眉盯着我，像也略带疑惑，这才故作高深道：“其实镇元大仙，你很有自知之明，的确，现在你们被困在黑莲里，确实不是我的对手，当然了，如果你们非要再打，小女子也奉陪到底，不过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我来只是想带给你们一件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镇元子愈发的不解。
“我想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吧？”我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铜钱大小的东西，递了过去。
“天地宝鉴！”
镇元子还没来及惊呼，孙悟空已瞬间伸手，将它夺了过来。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你说呢？”
我没想到，孙悟空居然真给遗忘了。“呵呵，大圣，你可真是好记性啊，自己给我的倒忘了？”
孙悟空低下头，望着手中的宝鉴，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天在船舱内……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还要送回来？”
“因为我要去杀了无天。”
“你说什么？”
孙悟空一愣，猛地抬起头来望着我，那金眸里充满了震惊，又夹带着几分怀疑和道不明的担心：“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啊……”我仰起头，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我说，我要去杀了无天啊。”
我的声音不大，但其中的意味让在场的其他三人也都黯然一惊，各自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
或许他们不信，可这是我洗白自己的最好证明，也是保护孙悟空的最佳方式，更是恢复三界的唯一途径。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想，既然我无法跟你们解释，那就只能用行动来证明。而你们只要能够用天地宝鉴打开这朵黑莲，平安逃出去就好，剩下的事情便都交给我来解决吧……”
说到这里，我不禁替他们在心里嗤笑了下自己，语气中含的更是让人无法探究其中的深意：“还有啊，别认为我自不量力，就算是自不量力，可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想尽力一试，或许真能杀了他呢？也或许……”
“你疯了！”孙悟空终于听不下去，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打断了我的话：“那无天法力高强，你一个人如何杀得了他！”
“自有办法。”我强忍着心里的苦楚，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却已是抱了殊死一搏的决心，无比坚定道：“大不了同归于尽！”
言罢，不待孙悟空再开口，便转身离去，一袭白衣瞬间消失在了黑暗里……
“站住！你给我回来！！！”孙悟空急忙伸手一抓，想要拦下我，却抓落了个空。
这一刻，望着我转身消失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恐惧，一种强烈的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或许，从来没有哪一次，会像这次般令他有这种感觉。
仿佛一个转身便是永别的感觉。
这种即将彻底失去的恐惧感，让孙悟空无法冷静，也无法去思考和辨别真假，甚至连之前对我的误会也全都抛诸脑后，像是突然就失去了理智般，竟不顾一地的想要冲撞出去。
可惜黑莲固若金汤，四周又布满结界，任他用尽了力气，凭他如何冲撞，哪怕头破血流，也离不开一分一毫。
“白素尘！你快给俺老孙回来——！！！”
“听见没有！！！”
“我要你回来！！！回来——！”
他边咆哮着边抡起金箍棒，狠狠朝黑莲砸去！一下又一次，如同疯了一般挥舞着金箍棒。
“我不允许你去送死！！！”
“白素尘！你给俺老孙回来！！！回来——！！！”
“回来啊——！！！”
打到最后，金箍棒脱手而出，他的虎口也早已被震裂，鲜血淋漓。
我走出了黑莲，听见里面传来孙悟空撕心裂肺般的呼唤，怔住了脚步，站在那里整颗心在绞痛，痛得不得不用手去按住胸口，痛的眼泪不断滑落，一滴滴落在手背。这一刻，我多么想不顾一切的回头，可最终，却只能咬碎了牙，继续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朝灵山奔去……
黑莲内，镇元子看着孙悟空打脱了金箍棒，便干脆用自己的身体发疯了般不停的撞击着莲壁，却又一次次被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只得慌叫道：“快拦住大圣！这样下去可不行！”
可又有谁拦得住呢？
猪八戒和哪吒还未近身，便被孙悟空周身暴涨的金光击退三尺开外。
“哎呦！猴哥！你疯了不成！”
“老贼，你冷静点！”
方到这时，哪吒总算彻底看清了，原来孙悟空是如此的在乎她，比起在藏经阁的地缝中，比起在珞珈山的火焰里，一次又一次，只增不减。即便再否认也没用，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而镇元子见二人都阻拦不住，只好无奈的长叹一声：“唉，既然大圣如此冲动，还是由老夫来想想法子吧！”
“你有法子？”
孙悟空听到这话猛地停了下来，先是一怔，这才终于冷静了一点，赶紧掏出了天地宝鉴，递给镇元子，急迫道：“当真有法子？”
“老夫试试看吧。”镇元子接过宝鉴，右手轻轻一拂宝鉴从中缓缓打开，放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镇元子举着天地宝鉴在黑莲肚中四处照着，当宝鉴的光照过黑莲顶部时,突然镜内出现了一只孔雀，正是七十二代孔大雀明王！阿依那伐手持手术刀正在为他取出腹内的黑莲。
哪吒惊诧地大声叫道：“阿依那伐！”
孙悟空忙问：“哪吒，怎么你认识他？”
哪吒回道：“就是我对你说过在阿修罗界舍身送我回来的那个僧人！”
话音未落，八戒又喊道：“看，又来了！”只见镜中又变幻了画面，正是魔罗来时的景象！
突然"唰"的一声，天地宝鉴中的画面消失了。镇元子叹了口气：“这天地宝鉴道出了这朵黑莲的本元，这正是幻化无天之物，就像是无天的母亲！”
八戒撅嘴道：“管他母亲、他父亲，只要能让俺老猪出去啊，就是我的猪爹猪妈！”
哪吒白了他一眼，沉吟道：“这宝鉴所现景象与我从阿依那伐处听到的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不知这白姑娘留下这宝鉴给我们，到底是何用意？”
“俺也不知。”孙悟空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头脑中似乎出现了一丝亮光，但却像是隐在乌云背后的月亮，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得皱着眉缓缓坐在了地上。
八戒见他没了主意，又继续咕哝道：“我看那姓白的肯定没按好心！定是又在诓骗我等！”
“八戒闭嘴！”哪吒已从方才的冲动恢复过来，想起方才的争斗，对方分明处处手下留情，看样子应该是他们误会了她也说不定。
“怎的？俺老猪没说错呀！”八戒不服，又埋怨道：“你看呐，这个孔雀大明王也是惫懒作死，无端端地怎的就敢去吞魔罗化成的黑莲？不吞黑莲就没有无天，没有无天孔雀也死不了！”
“天蓬误会了。”镇元子赶忙解释道：“孔雀没有死，他和阿依那伐只是神秘地失踪了。”
“什么？”坐在地上的孙悟空，猛地睁开了双眼，低声念叨着：“失踪了。失踪了。”
镇元子三人将目光投向了他：“怎么，想到什么了？”
孙悟空不语，突然，他站起来朗声说道：“弟子孙悟空，恭请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现身！”
众人听罢一惊。
八戒觉得好笑：“猴哥，你莫不是急出毛病来了，得失心疯了你！俺老猪知道你比我还着急出去，可也不能胡言乱语啊！”
孙悟空也不理会，继续说道：“菩萨，如来佛祖对菩萨可以说是至善至仁，恭奉菩萨为孔雀大明王佛母。可而今佛祖遭难，三界逢劫，菩萨难道你就忍心袖手旁观？!”
大家静静地望着孙悟空，哪吒和八戒一脸迷茫，只有镇元子似乎明白了一些。
孙悟空再次恭请道：“菩萨，请现真身相见！”
忽然，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声长叹：“五百年前，我被无天吸入这原神黑莲之内，自此再没有见过天日。我答应无天替他镇守此宝，他奉我为母。我本来并不想再招惹是非……”
“谁？谁在说话？”八戒吓了一跳。哪吒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嘘，是孔雀大明王！”
“菩萨请听弟子一言。”孙悟空继续耐着性子劝道：“没有人想招惹是非。无天与如来佛祖都出自菩萨的腹中，按理当以兄弟相论，可是孰是孰非，不用我说，菩萨心里自明！”
黑莲里忽然又没了声音。孙悟空见孔雀不为所动，再按耐不住，猛地攥紧了拳头，急怒道：“孔雀大明王，你不能助纣为虐！三界已被无天控制，你的行为已危及三界安危！恳求佛母弃暗投明！”
“是啊！菩萨。”哪吒在一旁，也帮衬着大声喊道：“菩萨还记得阿依那伐吗？”
听到阿依那伐的名字，突然"唰"的一声，黑莲内亮了起来，孔雀大明王菩萨竟从黑莲壁上凸出幻化，落在了悟空面前：“阿依那伐？他怎么样了？”
孙悟空冷冷道：“他死了。无天觉得他已经再没有价值，将他杀死了！”
孔雀惊愣，轻轻合上眼睛，半晌才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叹了口气道：“你说吧，想要我怎么帮你？”
孙悟空面现喜色，强压住内心的激奋，请求道：“打开黑莲，放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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