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系星与辰

　　程青把一大叠的资料纸扔到了桌上，天气炎热，使得他的脑袋嗡嗡作疼，从顾遇的手旁，随意拿了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大口。

　　顾遇看到桌上凌乱的纸张，挑了最上头的资料纸，拿起来看：“剧本这是又要改动？”

　　程青疲惫的捏了捏鼻梁：“前天把剧本发给制片人看了，还是不满意，说是感情戏太多，景区内容太少，头重脚轻需要改改。”

　　顾遇笑笑，把纸放回了桌上，同样是疲惫得摘下了眼睛，抬手捏了捏鼻梁。

　　“等会儿还需要开会。”程青把手放在顾遇的肩膀上：“你要不要休息休息，开会的事情我晚点和你说？”

　　程青和顾遇在美国有同校经历，两个人先前也有合作。

　　在和顾遇的相处中，程青能感觉到，他是个严谨认真的人，还有创造性思维开阔，不拘一格的作风，这都让他很欣赏顾遇。

　　而几个月前，顾遇正着手归国的事宜时，程青恰好接下了这部电影的拍摄，天作之合之下，就请他来参与这次的拍摄。

　　顾遇摇头拒绝，语气凉凉：“开会都会到场，我不去，总是不好的。再说剧本的事，之前一直负责审阅的是我，细节问题我最清楚。”

　　“我知道你对剧本的事很看重。”

　　程青转身半靠在桌边，两只手臂直直撑在身后。

　　原是比顾遇年长了三岁，结果做起事来还没个稳性。悠悠地微侧头注视着顾遇的侧脸，顾遇微微敛下的眉目下，是淡淡的神色，程青却格外认真的看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别是有什么企图。”顾遇开玩笑说。

　　“一个手臂都快残掉的男人，我能有什么企图？”

　　程青冷笑一声，将他的玩笑话揭开。

　　顾遇不以为然。

　　“你不告诉我什么原因，你的私事我不该插手。”程青语气重了几分：“但是公事上，你疲劳过度加上带伤，万一除了什么事，我可是要负全责的。”

　　他说的轻松，目光却一直都落在顾遇的身上，只想看到他的细微神情变化。

　　“没有万一。”顾遇说。

　　程青怔愣。

　　顾遇微叹了口气，终是选择了坦白：“这可能会是我最后一部戏，接下来我可能不会再拍摄，而且这部戏的意义很重大。”

　　他不再说下去，程青却不知道他未完的话下，是什么意思。

　　许久的沉默，程青询问他：“什么叫，这是你的最后一部戏？”

　　顾遇淡淡一笑：“家里的原因，我或许不能再拍戏了。”

　　“你不像是一个，会被其他人左右的人，是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吗？”

　　顾遇摇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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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组本来是想去外面开个馆子，一面可以好好讨论修改剧本的事项，一面也可以好好犒劳工作人员们。

　　但是程青顾及顾遇手臂的伤和疲劳程度，想早点开会结束后，让顾遇更多的休息时间，竟然直接选定了酒店，顾遇房间的客厅里，开会。

　　因为场地限制，所以开会的人只有主演编剧和几个导演们。

　　顾遇对于他的做法，只是无奈的摇头笑笑，却也没有阻止。

　　他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很多事情，他都可以睁眼闭眼全当过去。

　　另一点，大概是因为不好下逐客令，便也同意了。

　　到了开会的时候，泱泱的十几个人，挤在客厅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是几个人窝在一起，实实在在是闷得慌。

　　顾遇还不忘尽地主之谊，在小小的茶台那儿，煮了一大壶咖啡，背对着几个人，举止斯文优雅地准备着玻璃杯，身后的人，已经在开始讨论了。

　　叶清来的晚，本来没有位置，想随意站在角落旁边就得了。

　　结果杜宴看到她没有位置，骨子里绅士的品格，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主动给她让了位置。

　　顾遇出茶台的时候，恰好看到杜宴因为起身让位时，周围人拥挤，他身子失力险些绊倒，下意识便扶住了离得最近的叶清。

　　宽大的手掌，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握住了叶清的手臂。

　　顾遇目光淡漠，微敛了眉目，看向程青，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了他，另一杯则是给了旁边的人。

　　转身他又回了茶台，陆陆续续拿了几杯出来。

　　叶清看着他步履悠闲，把手里拿着咖啡，一一递给其他人。

　　周围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剧本事项，也没有想要帮顾遇拿咖啡的意思。她心里疑惑，又看顾遇走的会不会太累，想着就要起身去帮他。

　　手臂却被人拉住，叶清低头，发现是程青。

　　“人多眼杂，叶小姐可要清楚。”

　　他姿态优雅，手里端着尚还香气腾腾的咖啡，喝了口，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叶小姐在圈里那么久，应该明白时机，这二字。”

　　叶清一愣，当即就明白了程青的意思。

　　为自己鲁莽人的起身而懊悔，险些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现而已经有人将打探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叶清只好假意拍了拍裙摆，又慢慢地坐下。

　　等到顾遇终于把咖啡都拿了出来，最后出茶台的时候，白皙的手掌里握着杯果汁，依旧步履缓慢地走到客厅，其他人都刻意为他留了位置，他便随意地坐到了沙发偏中的地方。

　　这样的地处，他几乎能观察到任何人的神色面容。

　　叶清觉得尴尬不已，但周围惊异目光向自己投来时，她依旧很镇定自若的模样，微侧头和俐姐胡天海地的交流着。

　　在场的人，都得到了顾遇的咖啡，偏偏自己两手空空，就连自己的经纪人俐姐都能喝上咖啡，就叶清一人孤零零地看着。

　　要不要那么小气，这个男人真是小肚鸡肠，心胸狭窄……

　　叶清因为羞愤，在心里禁不住腹诽。

　　俐姐把咖啡微微递给她的架势，低声问她：“要不要喝？”

　　她想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

　　叶清摇头，余光暼到那个姿态淡然的男人，刚刚做到沙发上，眼睑微颤，心生了几分委屈。

　　茶桌的三处都被沙发围着，不只是否因缘际会，叶清坐的位置不偏不倚与顾遇对面。

　　两米的距离，对她而言，已是紧迫着呼吸一般，目光都难以落脚。

　　顾遇把果汁放到了桌上，食指微微曲起，将杯推向了叶清的方向。杯底滑过茶桌，发出沉重的声音，又或许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吸引人，在座的人目光竟都默默落在了顾遇身上。

　　“咖啡不够，一杯果汁，不知道叶小姐愿意接受吗？”顾遇目光淡淡，与她对视。

　　叶清又是怔愣，最近不知为何，她总是会迟疑或缓着时间，才能想到如何处理。

　　偏偏这些事情，和顾遇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谢谢顾导。”

　　叶清只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愿意说的太多，多说多错，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截断他们的念想，有时候一句话不痛不痒，却能让自己心生坦荡。

　　“难得难得。”程青适时出来，缓解气氛：“我跟你们讲，你们今天是走大运了，要知道能喝到他，亲手煮好奉上的咖啡，那可是难得可贵的。”

　　“顾导煮的咖啡味道真的很好。”有人开口：“纯正浓郁的意式咖啡，我们今天真算是意外的奖励。”

　　程青笑笑说：“那可不，而且我和你们顾导同校三年半的友谊，喝到他亲手煮，并且亲自端咖啡到眼前的次数，一只手数起来都绰绰有余。”

　　周围人被程青的幽默风趣而笑出声，氛围竟缓解轻松了不少。

　　“而且这家伙，天天在我眼前煮咖啡。”程青又补了句，“你们说，这做师兄的，惨不惨？”

　　……

　　叶清听着他们谈笑，目光慢慢下移，落到了手间握着的那杯果汁，是苹果汁，色泽清透清新，味道也酸甜相间，回味无穷。

　　这美好的味道，从口腔一路沿着喉咙，漫上了胸膛，激得她的心里一颤一颤的，荡气回肠的形容，或许夸张，却是她的真实体会。

　　叶清忽而想起当初，当年她想喝咖啡，但是因为嘴挑，不喜欢直接冲泡的速溶咖啡粉，有时候下着雨也要去离家最远的咖啡店里，买上一杯纯正现磨咖啡。

　　她的偏执，有时候如同一去不复返的江水，撞了南墙不回头。

　　有一次她着了凉，感冒严重得脑袋昏沉，在医务室挂了点滴。

　　顾遇就安静地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陪着自己。

　　他沉默不语，两个人间安静得过分。

　　到了后面，叶清困得两眼直打颤，就要陷入睡眠的时候，因为上课而要离开的顾遇，在起身时，摸了摸她的额头。

　　“如果你想要喝咖啡，以后和我说，我来做，不管什么时候。”

　　那时候就算亲密如情侣，他们间的举止，仍是青涩有礼。

　　顾遇只是将冰冷的手心覆在她的额头上，将她凌乱的刘海捋捋整齐。

　　叶清因他的举止，拘束害羞，只闭着眼不敢看他。

　　顾遇清冷的声线就在耳边轻轻地响起：“不用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你知道吗，我会心疼的，很心疼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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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清从回忆中抽/身，忍不住苦笑，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果汁。

　　“剧本需要修改的事情，我之前就有通知给编剧。”程青声音扬了高很多，压下了其他嘈杂的声音，“这几天你们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吗？”

　　程青目光示意一个编剧汇报进程，编剧摊开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然后赶忙开口：“制片人那儿反应的问题是，感情戏过多而不能突出景区这个重点，他们更希望着重在景区的介绍上，还要观众可以印象深刻。”

　　“但我个人觉得，一部三十三分钟的微电影，如果没有过多情感的铺垫，只是单纯的景区内容介绍，那和看历史书，并有什么区别，也没有意义？他们这不存心为难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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