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七殿下的化妆师

　　彤云低着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才听辰妃冷冷地说：“罢了，谅你此次一时失察。”

　　彤云立刻磕头谢恩。

　　走出辰妃寝殿的时候，手心开始隐隐的痛起来。颤抖着缓缓张开紧握的手指才发现，手心竟已被自己的指甲刺出了血痕。

　　从那以后，辰妃虽没有替掉她，却也加了小心，每次她上完妆，都会格外仔细地对镜自顾一遍。

　　以前在上妆的时候，辰妃自己闭目休息，偶尔也会打发金翠和碧梧出去料理事情，现在当辰妃自己无法查看妆容的时候，金翠和碧梧必有一个会留下来在一旁替她看着彤云。

　　金翠私下也叫来彤云训斥过一番，言语里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彤云这才知道，金翠和碧梧年纪都大了，如果辰妃不强留的话，她们俩没几年就要放出宫去。金翠冷眼旁观下来，对彤云的人品手艺很是满意，本来打算好好培养她，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虽然实在不是她的锅，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她的问题。彤云老老实实听着，对自己辜负了这个老成稳重、又对自己多有提点的前辈感到万分抱歉。

　　虽然心中犹自戚戚，彤云也知道，领导对自己已经失去了部分信任、只是因为工作能力才留下她的情况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工作，为辰妃设计出更多更好的妆面，让她艳冠六宫，巩固盛宠，行事小心小心再小心。

　　希望天长日久，能让辰妃忘了这次过失，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不再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是，想要离开的想法更强烈了。

　　徘徊在鬼门关前、哭泣着下跪求饶这种事对宫里的奴仆也许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她这个异乡来客，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

　　其实也不会有人真的能够习惯吧？只是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明白并且接受了这个设定。

　　然后在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中履行着设定，直到麻木。

　　有人生来就是主子，是人上人，是高位者；而有人生来就是伺候别人的奴仆，喜怒哀乐甚至生死荣辱都掌握在高位者手中，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讨好他们，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辛苦。

　　奴仆应该讨好主人，女人应该讨好男人——他们信奉这个。

　　皇帝对于辰妃，既是她的男人也是她的主人，她知道辰妃只是害怕触怒龙威，却无法打消自己内心深深的无力。

　　自己的本事曾经帮助别人达成梦想，如今却因为只是媚上讨好的工具，被扼杀了变得更好的可能。

　　她想，自己一定要努力为严永煜做事，拉近和七皇子的关系，最后……

　　成功地接触到怀冰国师。

　　无论多么艰难，也要回家。

　　纵然那个家空无一人，起码也有着她更习惯也更喜欢的，自由的空气。

　　所以没过几天，辰妃又说有人要借她出去的时候，彤云喜出望外。

　　看到严永煜也在场，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神色了。

　　虽然自己接近严永煜，不过是利用他的身份为自己找个保护伞而已，但反过来说，她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有自信。她是真的可以帮到严永煜的。

　　互相利用，互惠互利，双赢双赢！

　　彤云暗暗握了握拳，禁不住嘴角上扬。

　　严永煜看到她一见自己便面色红润嘴角含笑，不知怎地也心情好起来，乌黑的眼睛看着女孩圆溜溜小鹿一般的双眼，正看到她也快乐地看着他，心中猛地一跳。

　　彤云正喜滋滋看着严永煜，觉得这个戏精今天的黑眼圈都比平时好看不少，就听到辰妃说：“五皇子听说我这边有个得力的梳妆宫女，想借了去用用。”

　　来不及吐槽“借去用用”这句话，反正在他们眼里宫女并不算人——彤云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五皇子？严永烔？

　　慧贵嫔的儿子，那个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传说自己和丹眉的亲族都跟他们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五皇子对外看着是辰妃的大儿子，三皇子广王严永煌一派的“三王党”，但是鬼知道丹眉搞的手脚跟他有没有关系。

　　彤云猜测，丹眉被发落之前肯定是审了的，至于有没有从她嘴里敲出来点什么，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三王党的成员找严永煌的母妃借人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年头的男人怎么都各个有事找化妆师？

　　而且，这个人的背景太复杂。她有限的精力和智商都用在了跟严永煜搞好关系塑造友谊的小船上了，哪儿还有能力多应付一个！

　　心里吐槽再多，也不能拒绝老板派下来的活。

　　彤云恭敬地答了句“好，”不多问一句。

　　多问无益。该让她知道的，自然会让她知道。不想让她知道的，问了也没用。

　　彤云面上恭恭敬敬，微垂着的头却小幅度地侧了过去看向严永煜，无声地质问：五皇子借我，你来干嘛？

　　严永煜看着女孩的小动作，心里不觉好笑，不动声色地微微抬了抬嘴角，不去理她，只对着辰妃轻轻咳嗽了两声。

　　辰妃华美的面上瞬间带了几丝忧虑：“煜儿，觉得身子如何？”

　　“回母妃，不过是天气转凉，儿臣……并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嘛，我看你今天脸比平时还要更苍白一点。

　　辰妃把彤云内心的吐槽说了出来：“真的无碍？我看你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严永煜微笑起来：“每到深秋便是如此，母妃也是知道的。”

　　辰妃皱着眉，很是犹豫的样子：“若是身子不舒服，今儿便不去了吧。”

　　严永煜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彤云，微笑道：“无碍。母妃不是早有此意么？儿臣年纪已不小，虽多得母妃和三哥荫庇，也不好总是碌碌无为，总要学着为三哥分忧才是。”

　　彤云隐隐约约有些听懂了。

　　当今的太子虽是皇帝的嫡长子严永烽，但宫中多有谣传，辰妃的大儿子广王严永煌是动摇东宫之位的有力人选。

　　除大皇子早夭之外，如今皇上成年皇子人数不少。

　　太子严永烽为人谦虚谨慎，没听说有什么出名的才干，却也从小到大从没惹出过一丁点乱子。太子妃于氏是当朝大学士之女，据说也是恭谨之人，育有一儿一女，身居东宫深居简出，过得可以说是相当低调；

　　三皇子严永煌已年过二十，有了三个孩子，平日在主管工程的善工司做事，人望极高，广受朝臣美誉；

　　四皇子和六皇子的母妃因事获罪早已赐死，他们二人下半生所求无非平安度日，如果他们心智正常的话，夺嫡应该已经不在考虑范围；

　　五皇子严永烔的外祖父是当年威震一方的大将军，本人从小也热爱舞蹈弄棒，与三皇子私交甚好被外人视为三王党。他三年前去了东部边关锻炼刚刚回来，不过她在月夕节晚宴上远远瞅见过，看着很是风流恣肆，实在不像是带兵打仗的料；

　　七皇子严永煜身体不佳，一直都在宫中将养；

　　八皇子严永辉聪明伶俐，年方十二便能五步成诗，在外素有才名；

　　八皇子之下，当朝皇帝尚有三个幼子，都还不满十岁，暂时很难有什么建树。

　　其中，最出挑的三皇子广王严永煌为人温润，又有才干，前些年主持两江大堤重修工程，挽救三州于水灾，很是得民心，返程回京时据说还有百姓结伞相送数里。

　　严永煌在朝中好于结交同僚，在宫廷里也是兄友弟恭，是公主们最喜爱、小皇子们最崇拜的兄长。五皇子严永烔自幼便跟着他混，连他们的皇帝爹都知道，老五一向唯老三马首是瞻，是铁打的“三王党”。

　　但论理，最应该成为三王党中流砥柱的人不是这位五皇子，而应该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严永煜才对。

　　然而严永煜幼时生了场大病落下了病根，从那之后身体一直不好。皇子十四岁便该入朝实干，七皇子十六岁了还只是在宫中养身体。

　　因为生病，少与人接触，宫里传闻这位七皇子性情也很古怪，总是冷着脸对人爱答不理的。

　　“儿臣年纪已不小，总要学着为三哥分忧才是。”

　　这趟去五皇子处，恐怕只是为了与五皇子沟通交流，学习如何更好地“协助”三皇子吧。

　　——太子已稳坐东宫数十载，看来辰妃居然真的没有死心。

　　彤云正试图理清皇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听辰妃悠悠地叹了口气：“总是身子重要。”

　　严永煜恭谨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果然，她见自己没什么反应，顿了顿又说，“你有这份心也好。注意着自己身子，累了就早些回来。”

　　浓黑的眼睛盯着她，微微抬起唇角：“母妃说的是。”

　　彤云乖巧地跟在严永煜身后，朝五皇子所在的奕阳宫走去。

　　这一趟他没带着阿礼，就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偶然遇见宫人恭谨地拜见七皇子，严永煜便会低声清咳。

　　彤云习惯了他时不时飙戏，也不去理他，遇见人便微微低一下头。

　　辰妃宫里的宫女也有出去找相熟的姐妹串门子的，但她一来心里有鬼，怕聊多了露馅，二来“彤云“本来似乎性格便柔和内向，在别宫没什么熟人，出去了也不知去哪，还不如在常禧宫研究妆面。

　　仔细想来，彤云真是很少出常禧宫门，现在有个机会出个外差解锁皇宫新地图也挺开心，东瞧瞧西看看，虽然跟着的人除了偶尔咳嗽就没别的动静，比哑巴还安静，但深秋凉爽草木清冽，倒也不觉得无聊。

　　去往奕阳宫的路上经过很大一片花园，草木扶疏之中隐约可见山石堆成的假山和小土丘，其中点缀着零星亭台，疏疏落落的，似乎空无一人。

　　彤云看过不少宫斗剧，正想着此处正是偷情或者杀人的好地方，前面本来缓缓前行的人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神飞天外，反应不及，一头撞上了对方的脊背。

　　少年清瘦高挑，脊背极其坚硬，她咚地扑面撞上去，鼻子一下就酸了。

　　“……抱歉。”

　　彤云眼泪汪汪地揉着鼻子：“你干嘛……”

　　妃色衣袖下面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含混而柔软。

　　严永煜道了歉，看着她左三圈右三圈地揉着鼻子，圆圆的鼻头被揉的通红，像花朵中心最鲜艳的一点花心，眼睫毛上还挂着点泪珠，要掉不掉得悬在那里。

　　他一言不发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种冲动，很想伸手去把那滴水珠拂去。

　　彤云缓过劲儿来，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的她一个激灵：“七殿下，怎么了？”

　　严永煜瞬间恢复到面色如常，沉着道：“好了？看看我。”

　　彤云哽了一下，好笑地摇摇头。

　　她往前凑了一步，踮起脚尖仔细看他的脸，一边碎碎念道：“你还挺谨慎的？那还不如随身带个小镜子，不然没有我你可怎么办。阿礼看不出什么来吧……”

　　少女小声念叨着，认真去观察他的五官和眉眼。

　　她靠的有些近，轻而暖的呼吸拂在他脸上。严永煜八风不动地站着，面无表情，只是暗暗屏住了呼吸，仿佛怕惊到什么似的。

　　直到彤云放下脚拍拍手跟他说没问题，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淡淡道：“需要你的时候，不会没有。”

　　……哇，好可恶，这个上位者的语气。

　　彤云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万一哪天我不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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