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的完美逆袭[系统]

作者:易纵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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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凡有所相(一)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魏杰记得自己第一次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自家的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妹妹方从窗户底下探出了头,歪着小脑袋问道:“哥哥,什么是‘相’?”

      什么是相呢?

      魏杰站在藏经阁门口向粱京城的方向望去。

      不像是往常安宁的夜晚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灯火人家,今天大火漫天横流,在这黑黢黢的夜里张牙舞爪的吞没了大梁三百年的基业。

      魏杰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虚言大师,主上让我们带您往南方去。”护卫首领清风已经经受不住这暗夜里沉默的考究了,他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忍不住开了口。“主上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去处,我等必将誓死保卫您。”

      虚言。

      魏杰没有任何回应。他想起自己这个法号的由来,想起自己做假和尚的这些年,想起那个人。

      梁钺。

      这个时候忽然有哒哒马蹄声传来,踏破了大业寺这最后一晚的宁静。侍卫首领清风抬头观察魏杰的神色,察觉魏杰没有任何躲闪的想法,于是示意自己的手下列阵迎敌。

      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呢?魏杰想,华灯已经嫁给了岭南王南下去了;华庭如今在西北战场上抵御西夏,生死不明;梁钺,梁钺被困死在粱京城里了,不会再回来了。

      马蹄声渐渐的近了。

      鼙鼓喧阗绝不是承平三百年的粱京该有的边塞之声,这是魏杰少年时候跟好友顾年一起戍守北方边塞时听惯了的金戈之声。

      “唉……”魏杰叹了一口气,大梁的百世基业终究是败在了梁钺的手里,北方匈奴终于攻破了粱京。

      就在魏杰叹了这一口气的功夫,马上的人已经在半里地外下了马了。清风松了一口气,提前下马以表善意的人,来着应该是友非敌。

      来的是一个魏杰想象之外的人,苏琅苏月华。

      苏月华终于脱下了士子文服,一身戎装,带着几个手下出现在了魏杰的面前。

      “肃宁苏琅拜见太岳公。”苏琅这个探花,着戎装行了一个将士礼,竟也是有模有样的。

      魏杰上下打量着苏琅,他已经看不惯这个小子许久了,但是今日……

      “是你。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你肃宁去?”

      “华庭出征时,曾拜托琅看顾太岳公,如今梁山城破,琅斗胆请太岳公与琅同行。”

      苏琅抬起头直直的盯着魏杰,坚定又真诚。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这个从小看顾他的舅舅,顾华庭该是怎样的伤心。每每想起华庭难过的时候无力的眼神,苏琅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深夜里,魏杰看不到苏琅眸子里的光芒,但是他能想象的到,那真诚大约是跟年轻时候的梁钺差不了多少的。

      魏杰闭了眼又睁开眼,大业寺里的僧众早下上逃命去了,以往灯火通明的皇家寺庙如今这也只有两拨并不熟悉的人举着这两个火把的微光了,多少代王子皇孙的长明灯都灭尽了,燃成了灰。

      “梁钺如何了?”魏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昨日戌时城破,上皇带领禁卫军严守皇城,如今尚没有消息。”

      “他还没死?”

      “琅不知。只是如今正是深夜,匈奴料想粱京已破,并未急攻皇城,琅料想,许是想要劝降吧。”

      降?梁钺怎么会降呢?他如今不过是忍着不死罢了。

      魏杰有些难过,他知道梁钺有多么想做一个圣明的君主,也知道梁钺根本就做不到。

      魏杰上前走到苏琅的身边,拉起曲着膝的苏琅,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虎符和一枚印鉴来塞给他,说:“这个给你,以后希望你能照看好华庭,做事三思而行,不要步了我和梁钺的后尘。”

      “您…您…”苏琅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手中的是什么,这是名正言顺的号令如今大梁最强的西北军的虎符和管控魏杰手里的情报组织的的印鉴。

      “我得去陪着他。”魏杰笑了笑:“他那么骄傲那么强硬的一个人,肯定忍得很辛苦。”

      “丑时了,天就快亮了”魏杰的目光飘移着看向虚空。“你带着部下去西北找华庭吧,我再也不能拦着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太岳公…你…你不能…”

      “我怎么不能?我能。他们不是都说我是妖僧,霍乱朝纲吗,我还有什么不能的?纵使大梁的基业都是因我而败的,也改变不了我是喝梁河水长大的事实,我怎么不能回去找我们的上皇了?活着的时候我们确实不能在一起,死,总也要死在一块儿吧。”

      “梁钺那个人啊,看起来骄傲又自负,其实脆弱的很,如今不能有一个好的庙号,他该伤心了,我去安慰安慰他。”

      苏琅再不能阻止魏杰了,魏杰的话让他想起华庭。

      华庭也是那样肆意骄傲的一个人啊。华庭出征的那一天,苏琅站在城门上目送他离去,华庭骑着他那匹被叫做黑驴的宝马,披着大红的披风,呼啸而去,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舅舅。”苏琅目光灼灼,这个时候他终于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算计。

      “我也叫您一声舅舅吧。我承认,今天来这里是因为华庭的嘱托,但也也确实是为了西北军的虎符。我不是一个什么好人,这印鉴…您收回去吧。”苏琅低下了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魏杰微笑地看着苏琅。

      “你是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吗?只是玉华呀,这条路艰辛,华庭他既不知道也不懂得,就像是当年的我一样,最后难过的怕还是你啊。你叫我一声舅舅,这就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吧。希望你以后能多包容他,不要像我和梁钺一样,自己死了还要连累天下的百姓。”

      “天下合久必分,与你我又有什么干系呢,您……”又何必都揽在自己身上,大家互相放过不好吗?

      “欸…”魏杰打断了华庭的话,“你说的我都懂,这粱京的锦绣繁荣本来就是建立在自欺欺人之上的,但是……”

      魏杰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苏琅,像是又看到了昔日的粱京,:“但是你看看如今,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山河破碎之际,万民必以死亡。”

      苏琅接不上话里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牵过自己的马说:“既然舅舅一定要回去,请上马,侄儿代华庭送您入宫。请…”

      “哈哈哈哈哈……好,二十年了,是该回去了。”魏杰上了马,心中全是梁钺的脸,开怀大笑的脸,虚弱苍白的脸,暴戾凶狠的脸,娇媚可人的脸。

      每一张都是同样的熟悉,每一张都是同样的好看。

      魏杰成为一代妖僧之前,也曾有过少年风流的时候,作过许多的诗,饮过许多的酒,遇到过许多的美人,但是每每想到梁钺,竟然只能用好看一个词描述。

      这次进宫,他一定要告诉梁钺,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世间诸相,便再不能入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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