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祸水

　　穆棠照追了出去，无奈去得太晚，只能眼睁睁地看和小环和管家进了李阶的书房。
　　她急成在热锅上跳脚的蚂蚁，看着紧闭的门，盘算着自己冲进去有几分可能被无情地打出来。

　　她低着头揪袖子角，没有发现边上站着的是魏恒。

　　魏恒无声地移到她面前，她没看见，差点撞了上去。及时停住了脚，这时的她看魏恒简直像在看小环的救命稻草。

　　她拉着魏恒的袖子：“魏侍卫，能不能救救小环。”

　　魏恒看着她拉着自己的袖子，有些尴尬地想抽出来，又顾忌到会拂了她的脸面，就忍住没有动。他不认识穆棠照口中的小环，但是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个婢女和九重散及魏紫关系密切。

　　他摇摇头：“这事你不要管，你不能管。”
　　穆棠照有些慌，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小环下了死刑判决？

　　她缓缓问道：“公子他……会，”她暂且顿了一下，问道：“魏紫她怎么了。”
　　魏恒绷着下巴，严肃地说：“已经被处理。”

　　穆棠照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以疑问的眼神看着魏恒。
　　魏恒点头。

　　穆棠照轻轻吸了一口气，说：“小环很无辜，我想救救她。”
　　魏恒不认同地看着她：“公子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穆棠照鼓足勇气：“我……我必须要同公子理论。”
　　她在说服魏恒，同样是在说服自己。

　　这时，听见书房里传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是谁要同我理论？”

　　穆棠照一怔，忐忑地侧头看了一眼魏恒，然后迈步走了进去，正碰见小环出来，小环歪着头看穆棠照，脸上看不出什么负面情绪。

　　是一个傻得实在的丫头，还是李阶根本不准备把她怎么样？
　　穆棠照捏了捏衣带子，福了福身：“公子。”

　　李阶微微靠在椅子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解闷，对于这些不用太过劳动心思的事情，不需要正襟危坐。

　　穆棠照琢磨着，小环大概是真的没什么事。
　　李阶对管家说：“王德，把这些人都带出去。”

　　管家王德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有些男生女相，但是同李阶那种貌美不同，王德长得像个和蔼的大嫂子。

　　大嫂子王德听着李阶的吩咐，把书房里的一群人都带了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

　　李阶扔下书，问穆棠照：“是你要同我理论？”
　　穆棠照迟疑地问道：“小环她？”
　　“一个蠢丫头，索性打发她回去嫁人。”

　　穆棠照松了口气，又有点懊恼，是她小题大做了，眼下她还哪里有事要和李阶理论？
　　她低着头：“那，奴婢没有事情同公子理论了。”
　　李阶捡起书，翻了一页，不咸不淡地说：“我倒有事要同你说。”

　　穆棠照有些紧张起来，会不会是李阶看她急急燥燥的，打算教训教训她。或者是，更严重一点？

　　她屏住呼吸，等着听李阶的吩咐。

　　李阶朝她招招手，示意穆棠照靠近一些，她走近，抿住嘴，抬头泫然若泣地看着他，企图获取一点他的怜悯。

　　李阶收敛起脸上的戏谑之色，压低声音对穆棠照说：“明天开始，我将在后院养身体，院里人都会以为我外出。你，负责给我送饭。”

　　穆棠照恍然大悟，怪不得李阶要给她加大食量。

　　李阶自己的饭量加到穆棠照身上，她觉得有些委屈，好歹她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吃太多会被人笑话的。

　　不过这话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给李阶说，她只能点点头应下。
　　李阶对她没有其它吩咐，挥挥手让她走。

　　然后伺候李阶的人里里外外地忙起来，为李阶出门做准备。临了，李阶一个服侍的人也没带走。

　　清晨时分，穆棠照醒来，隔壁床铺上已经没有了傻丫头小环。昨天下午，老车夫赶着过来，忐忑地接走小环，悄悄问穆棠照是不是小环犯了什么错。

　　穆棠照正寻思怎么说时，管家王德过来笑眯眯地给了老车夫工钱。老车夫粗略数了数，比做工到年后的工钱还要多。

　　王德和老车夫说了一会儿话，老车夫便领着小环喜笑颜欢地走了。
　　穆棠照慢慢梳洗，想着小环，有些羡慕她，小环的一生一定是平安喜乐的吧。

　　她出了房门，来到厨房，领了两份早饭，在厨娘好奇的眼光中离开。

　　穆棠照木着脸将饭菜端走，欲哭无泪。还不如索性将自己那份吃食省下来给了李阶，免得整院子的人又是疑心她得了公子的赏识，又是诧异她瘦瘦弱弱的，却食量大如牛。

　　她依照吩咐进了后院东屋，发觉整个屋子里昏昏暗暗的，不是个人呆的地方。
　　她小心推开门，看见被绑在地上的李阶。

　　真是好特别的“养身体”。

　　她放下食盒，准备解开李阶手上的绳索，李阶却说：“不必了。”
　　声音有些干哑。

　　穆棠照疑惑地看着他，他脸上有了一点颓然的青灰色，眼睑下还有不明显的黑色淤积，他应是在这里呆了一宿。

　　穆棠照觉得他有点可怜：“公子这样太久，会难受的。”
　　李阶无所谓地说：“难受些才好。”

　　穆棠照犹豫地说：“其实公子不必这样，将绳索绑在床上，躺上几天，不必现在干坐着舒服？”
　　李阶皱眉：“那也太不成样子。”

　　穆棠照又想到个点子：“不如，我将公子屋里的貂毛垫子拿过来，软软地铺在椅子上，公子可以坐在椅子上。”
　　李阶压着脾气：“你要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身上舒服了，心里的瘾愈发大了。”
　　穆棠照闭上了嘴。

　　李阶不满地说道：“饭要凉了。”
　　穆棠照连忙端来饭菜，知道李阶这是嫌弃她话多。

　　她在李阶旁边摆上菜样，拿起筷子将饭菜送到李阶嘴边。李阶这才觉得绑着手有些不成样子。
　　李阶吩咐道：“罢了，将绳子解开吧。”

　　穆棠照刚才被李阶接连呛声，现下立刻一脸正气地说道：“公子，此事万万不可半途而废。”
　　李阶没料到穆棠照会反驳他，看穆棠照满脸为他着想，说着：“不碍事，饭后再绑上。”

　　穆棠照低着头，嗫喏道：“公子，我听说服侍了九重散若得不到满足，会脾气暴躁，我怕你一旦被松开会暴起伤人，然后去找药。当然，我也不是为我自己。我是怕您戒药不成功。”

　　李阶哽住了。
　　良久，他说：“油腻腻的，早上没胃口，撤掉吧。”

　　穆棠照忍住笑，她挑拣了一下，说道：“不油腻的，看，这是厨房特做的蒸糕，香香软软的，最适合早上吃。”
　　李阶闭着嘴盯了那蒸糕片刻，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虽然喂饭并不是一个好玩的事，但是看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李阶现在像幼儿一般被喂饭，配合他一脸压抑住羞愤的表情，简直是有趣极了。

　　穆棠照在投喂李阶的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

　　服侍李阶吃完之后，穆棠照自然而然地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为李阶擦拭了一下嘴角，李阶侧着脸避开，整个人有些僵硬。

　　“行了，你走吧。”
　　穆棠照自觉完成了任务，收拾了一下食盒，翩翩离开。

　　等到中午的时候，穆棠照再次心情愉悦地来到后院，推开门她看到李阶垂着头，头发很乱，手腕上勒出了鲜红的印子，仔细看去，麻绳都被染红了一些。

　　穆棠照慌忙放下食盒，凑近准备看个究竟。
　　“别过来！”李阶声音有些抖，他整个人似乎也是有些抖的。

　　穆棠照迟疑地止住步子，打开食盒，说道：“厨房里新做了菜……”
　　她还没说完，就被李阶粗暴地打断：“出去。”

　　她有些犹豫地说：“不吃午饭的话，你等下会难受。”
　　李阶挣扎起来，穆棠照被吓了一跳，她退后撞倒了一个凳子，李阶将凳子一踹，森然道：“滚！”

　　穆棠照突然有些害怕，现在的李阶就像是一只受困的野兽，他的理智似乎在慢慢消散。她大脑乱成一团，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突然，门被打开。
　　魏恒进来，一把将穆棠照扯了出去。

　　穆棠照对这状况弄懵了，抓着魏恒问道：“怎么办？公子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魏恒沉声说道：“公子事前说过，不要管他。”

　　“可……”

　　穆棠照话没有说完，听见里面稀里哗啦响作一团，是椅子被碰到的声音，还有瓷器落地的声音。
　　“他这样了……”穆棠照开始着急。

　　魏恒说：“公子不是常人，他能熬过去的。”

　　到了傍晚时分，李阶才消停下来。穆棠照进房间一看，满地的碎瓷片上沾了点点鲜血，一定是李阶在挣扎的时候弄出的伤口。她小心地将碎瓷片扫了，然后包扎李阶的伤口。

　　李阶应该是很累，睡得昏昏沉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里，穆棠照小心翼翼地给李阶送饭。李阶时而消沉时而暴怒，穆棠照常常胆战心惊地站在屋外面，听里头的动静。

　　而送饭这一行为，简单地变成了一个名头。实际上，李阶已经好几天没有动过饭食，穆棠照只能乘着李阶昏睡过去时，为他喂一点水。

　　后来，穆棠照索性搬到李阶隔壁房间，以防发生意外。

　　每到深夜，她都能毛骨悚然地听见咚咚的撞柱声音，第二天一看，果然李阶头上有了丝丝血迹。

　　到了第五天傍晚，李阶气若游丝对她说：“把绳子解开吧。”
　　穆棠照不敢相信他的话，找来魏恒，一齐看了半晌，认为已经差不多了。

　　穆棠照解开麻绳，扶着李阶跌跌撞撞地站起，发觉他瘦了好多，像一只干瘦的骷髅被裹在宽松的袍子里。
　　魏恒接过手，穆棠照看到李阶袖子上有血迹。

　　她张开五指，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红褐色，然后扭头看向地上颜色斑驳的麻绳。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