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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12
12
英莲最近总是提不起劲。
她身边的人都很忙，就剩下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爹爹最近得了本据说失传的古籍，近日都在书房里研究。
田庄上的小姐姐们每天上课练习技艺，不愿浪费一分一秒。
经常陪着她的夏姐姐这几天热火朝天忙着开发新品，嘴里常念叨着要开展商业新革命。虽然英莲不懂她话的意思，但是看到她投入又认真的模样，感觉好羡慕。
似乎一眨眼间，她身边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单她无事可做，被丢在原地，茫然无措。
其实之前英莲也有目标的。
修炼和行侠仗义。
最开始的行侠仗义，英莲只会把可怜人带回家。但救了几个骗子后，夏金桂告诉她碰到这种事就报官。如今夏家掌控着姑苏的经济命脉，知府都会给几分薄面。
于是在英莲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姑苏城晋升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生活幸福指数最高的一座城市。
英莲很骄傲，只是她没料到，姑苏城变好，也出现了一个新问题。
她没事做了，她失去了奋斗目标。
爹爹想当个名留青史的文化人，夏姐姐想做最有钱的人，就剩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哎。
八岁的小姑娘捧着脸坐在台阶上丧气。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师父什么都知道。英莲叹气，眉间的胭脂痣也跟着低落，愁眉苦脸的，教人看着好不怜惜。
“这是谁家孩子，怎么一副丧气模样？”
熟悉的清冷声音响起，英莲瞪大眼睛抬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一身素衣，面上漠然，但眼底却带着柔和的笑。
“师父？！”她不可置信道。
未等傅清欢应答，英莲却赶紧掐了自己一下，“估计是又做梦了，师父在闭关呢。哎哎不对！怎么那么疼！”
傅清欢就见她的小徒弟把自己掐到眼泪汪汪的，才分清楚自己的真假。
三年不见，徒弟似乎被别人养蠢了？
她心里闪过一道不悦的情绪，却在英莲扑进自己怀里时散了个干净。
“对不起师父，我见到你太激动了。”接触到师父的实体，英莲离家出走的脑子才回来，又想起傅清欢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讷讷解释。
哎呀！她怎么一见师父就变笨了！师父不会嫌弃她吧？
英莲偷偷抬眼看了眼师父，见对方没有生气，忍不住拽住她的袖子心满意足地笑。
师父果然疼她！
顿时，这三年产生的间隔都消散了。英莲连珠炮的问：“师父你现在伤好了吗？你在外面这段时间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啊？我可想你了。这三年我进步了，再碰到敌人我可以跟师父一起把他们打走啦！”
傅清欢对着小姑娘闪亮亮的眼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暗“咳”一声，收回手，面上若无其事，快速转了个话题：“你在这做什么？”
提到这点，英莲有些沮丧，“我……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夏姐姐她们都好厉害啊，都有有目标了，就我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师父，我这样是不是很丢人？”
明明自己有师傅教导，而且踏上了修行路，按理说比夏姐姐她们更幸运，但是现在自己是最差的那个。
这天，傅清欢静静站着，听小姑娘说了很久的迷茫彷徨。
最后她拍拍小姑娘的头，“没关系，这些是正常的。”
“真的吗？”
傅清欢点点头却没有多说，英莲心里失望，第二天却被甄士隐叫到书房里。
“爹，这是做什么？”英莲抱着甄士隐塞给她的盒子，一脸茫然。
“仙师没告诉你吗？”甄士隐压下心里的酸涩，“仙师说，你现在心境有碍，要带你去四处修行。”
“哦？”英莲茫然应声，脑子晕晕乎乎的。
甄士隐把她的疑问当成了应答，告诫她：“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仙师又是世外之人。”他说着叹了口气，能想到自己女儿这番路途定会艰难波折。
但这是为女儿好，他压下心里的担心不舍，嘱咐道：“好好照顾自己，若是银子不够了，去找夏家铺子让他们传信，爹托人给你送去。”
“恩。”英莲乖乖点头，正要离开，却听甄士隐又道，“英莲啊，你……没事，路上小心。”他勉强笑了笑。
英莲转身离开，关门那一刻却忽然发现，爹爹的身影伸手，形影单只，看着无比孤寂。
她心里突的一酸，素日学的规矩抛之脑后，扑进甄士隐怀里：“爹，我一定早日回来。”
“好，好姑娘，去吧。爹等你。”
离开姑苏的那天，甄英莲想着自己一定要早日回来，好跟爹爹夏姐姐在一起。
只是世间事自有定数，从来不会按人的意愿发展。
她再回到姑苏城，已是多年后，这里的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后话不提。现在的英莲可想不到那么久，她正面临着人生一大难题。
英莲万万没想到，长途跋涉和餐风露宿都没难倒她，碰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茅房。
寻常人家的茅房怎么这么……脏啊。
傅清欢见她说着内急，到了茅房前却久久没有动作，诧异道：“怎么了？”
“没事，师父。我……”英莲犹豫着怎么搪塞过去，一旁的主家倒是明白了。
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捂着嘴笑了，“小娘子大户出身的吧？定是受不了我们这边茅房。”
说着，她拉过英莲的手，语气亲热，“正好当年我陪嫁里有个恭桶，用这个吧。”
“不，不用。”英莲脸都红了，心里不住唾弃着自己这点娇贵。但妇人相当热情，不容拒绝地拉她进了内室，“没事，我家娃子夜里也用这些的。”
英莲心里决定要改掉自己的坏毛病。如果连厕所都克服不了，那以后的路怎么走？
她用法术变了些水到恭桶里，假装自己用过了。
出去时，妇人给她准备了净水来洗漱。这次英莲没拒绝，笑着接受了对方好意。
妇人见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殷勤，方试探着问道：“小娘子是代发修行吗？要跟师父到哪里去啊？”
英莲恍然，师父在外行走，嫌麻烦一直幻成道姑打扮。这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出家人嘛。
她开口解释：“我们是道门中人，无须剃发的。”
“至于去处，如今四处游历，去处不定。”
“对不住对不住。”妇人赶忙道歉，见英莲并不在意，心里松了口气，小心道：“小师父见我们这里如何？不如暂且住下？”
妇人紧张地搓着手，眼底闪着殷切的光，对上英莲视线，忙对她讨好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英莲看得心里一酸，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师父。”
“哎哎，小师父你真是个善心人。”
傅清欢答应在这住上一段时日。正好村口有个破旧的道观，供着三清和土地，她们可以安置在此。
村子里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地送来自家种的蔬菜和米粮，还有几个热心的大娘留下来帮忙打扫，英莲很不好意思，准备给她们一些银子作为报酬，没想到却唬的村民们立马跑了。
英莲不太明白。
她见到师父对村民的行为都没有阻止，反而听之任之，忍不住跑到她面前询问缘由。
傅清欢却第一次对她摇了头，“英莲，我只能带你看。而这其中的道理问题，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英莲带着满腹心事地离开。
傅清欢淡淡收回视线，中间在三清塑像上停了一秒，方又移开。
化身泪痣的江谨忍不住问她：‘你把英莲带出来想做什么？’
‘我真不明白你，明明把她放在夏金桂身边，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耽误时间还耽误事。你居然还给凡人看病，还住在这里。虽然这行为不错值得夸奖但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啊，真奇了怪了。’江谨见傅清欢不理他，更加絮絮叨叨，像个想拼命证明自己存在感的老头子。
要是怕他能说到天黑，傅清欢绝不会搭理他：“我解释过。”
‘解释？’江谨努力回想，终于从记忆深处想到她出关时的那句话“警幻不会甘心。”
但是——
‘警幻不是又挨了你一击吗？’
当时看到警幻吃瘪，江谨还‘嘿嘿’笑了很长时间。‘而且你招术那么阴。那一击看着无形，警幻肯定以为自己逃过了，但等她再见到你的时候，就明白有没有逃过了嘿嘿。’
江谨笑完后，意识到自己歪了话题又忙掰回来：‘反正她绝对没本事再蹦跶了。’
“不是这个。”傅清欢淡道。
‘那是什么？你的小想法？哎，我说小石头，任务对象可是很重要的，你别瞎胡乱搞啊。’
傅清欢没再理会他的聒噪，走到窗边，视线投到英莲的身上。
这三年，英莲成长不少，她是很满意的。
但是还不够，现在的英莲还远远不够。
可限于规则，傅清欢有太多事不能直接跟英莲道明，只能通过其他方式侧面点醒。
希望这孩子别让她失望。
英莲没从师父得到答案，她思索片刻，准备自己弄清楚。
她特意变了把浮尘，让自己的小道姑身份看着更加可信。然后按照来时的记忆，往印象最深的妇人家里走去。
不得不说，她今天运气很好。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少年的抱怨声。
“娘，家里就一只鸡，平时下的鸡子都要卖钱的 ，你送给她们干啥？我们都好久没吃到了。”
“鸡子，娘！娘我想吃鸡子！”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道。
鸡子？是了，之前有人送了鸡子。
在英莲看来鸡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因此对方送来时就没拒绝。只是没想到在别人那，鸡子是吃不到，要去卖钱的。
她一时懊恼又惭愧，转身就想把那些鸡子送回来，却又听见屋内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吃啥子吃！你就想着吃！你没见那个师父刚进村就把村长家娃子治好了？”
“之前镇上大夫都说了治不好，她就治好了！”
“你没见村里人都巴结着那对师徒吗？”妇人叹了口气，“都说出家人心善，咱给她送点吃的，回头找她治病说不定能便宜几个大子呢。”
“这样人家要能把你妹治好，来年说个好人家。留些彩礼再加上攒的钱，你也能娶上媳妇了。”
屋子里一时沉默了。
又是一个为了儿子放弃女儿的？英莲心底升起一丝厌恶，她掩去身形，往屋子里走了两步。
“阿娘，小妹那是生下来的足疾，治不好的。”少年皮肤黝黑，语气坚定，“而且我也不用靠嫁妹妹娶媳妇。阿妹不嫁人！我养她一辈子！”
“傻孩子。”妇人半晌道，“可是你妹迟早要嫁人的，不然到十七岁，镇上衙门强制她嫁人，给她配个老头咋弄！”
“要是你妹脚好了，也能找个好婆家。现在那些人说的婆家，都是傻子或者死了婆娘的！”
妇人声音哽咽，“你以为我多狠心？我能不疼自己闺女？”
“但是没办法啊！”
“我都想好了！让她嫁给那群人，还不如去做个姑子！”
“娘，你是——”少年愣住了。
英莲此时心里说不上来的复杂，只觉得又苦又涩又闷，沉甸甸的，让人难过。
可她跟师父不是正统道姑，没有度牒，没法帮那个女孩。如果在姑苏就好了，可以把她送到夏姐姐那里。
英莲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冷不防，却突然有只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人是鬼？为什么在我家门口站着？”
身形微跛的少女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空气，身体不自觉摆出防备的姿势。
她被捉住了？英莲诧异地瞪大眼，明明她隐去身形了，但这个少女，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少女居然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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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造小可爱们有没有去过农村最原始的那种厕所_(:з」∠)_
就是茅坑。
【或许跟古代相比还是进步的版本。】
怎么说呢，那种视觉冲击，第一次见到露天茅坑的妹子都很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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