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多，丹吖芒

　　许熙晨从小到大都很招女孩子喜欢。
　　他被告白过很多次，跟风谈过两次恋爱。
　　一次在五年级，一次在初二。
　　那两个女孩子都很漂亮，很开朗，才艺双全，是他以为自己会喜欢的类型。
　　可他其实连正儿八经的牵手都没有过。
　　他觉得没意思。
　　可能真的像电视剧里说的，没有遇到对的人。
　　初三的时候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不想中考时意外失利，与青市的重点高中擦肩而过，阴差阳错去了市郊那所刚办不久的高中。
　　初中同学或在市里，或在县里，只有他一个，来了这里。
　　说不烦躁是不可能的，尤其班里的女孩子乍看都很一般。
　　虽然他下定决心高中不会再和任何女孩子有乱七八糟的牵扯。
　　好在排好座位相互熟悉的时候，周围同学的气场和他很相和。
　　心情慢慢变好。
　　同桌告诉他，中间第一排左边那个女孩子，和他一样姓“许”。
　　他抬眼看去，那个女孩子正转过头和后桌说着什么，笑容灿烂。
　　心里微微一顿，他不自然地移开眼，余光里那个女孩子不知听了什么话，朝他看过来。
　　莫名地，他皱了眉头，把头埋进臂弯。
　　这些奇怪的反应，他没有深想。
　　那个女孩子一看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泪。
　　不要钱似地一串接一串落下来，哭得肩膀都在颤抖，委委屈屈地和电话那端的人说话。
　　不自觉地，盯着那扇反射出她侧影的窗户看了好久。
　　她走过来，他想了想，主动搭话，结果被彻底无视。
　　这种经历说起来还是第一次。
　　隔周她主动找他帮忙，他却仍旧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因为“许熙晨”这三个字第一次听起来有这种说不出的感觉。
　　只是他们的交集并不多。
　　一年下来，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没想到，分班之后会和她成为同桌。
　　那晚的相视一笑，她的脸颊微红，眉眼弯弯，很好看。
　　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慢慢发现她其实是个话很多的女孩子，笑容很多，傻傻的。
　　她和班里大多数同学关系都很好，会有同学下课专门来找她聊天，不管人家说什么她都异常捧场。
　　不过她笨是真的，甚至有些呆。
　　他随口让她帮忙找找眼镜盒，她居然会一个一个去问同学有没有见到过。
　　有同学羡慕他:“你同桌真好。”
　　他没说话，心里应和着:“确实。”
　　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遇见过很多女孩子，没有一个会像她这样。
　　知道他粉尘过敏便抢着帮他值日擦黑板，看他课间趴在桌子上就不会大声说话，他要求了几次她就习惯性每个周五帮他抄好周末作业。
　　她甚至，用十几个和比分差距一样多的小点心，把他被狂虐的篮球败局转化成一众男生羡慕的目光。
　　可他对她，其实并不好。
　　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她感觉不一样的时候，他纠结了许久。
　　不能重蹈覆辙。
　　他告诉自己。
　　何况她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所以他很少接她的话茬，心情不好就对他摆脸色，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
　　可无济于事。
　　她进了他眼里，心里，他赶不出去。
　　哪怕他对她生气，她小心翼翼的眼神都会让他觉得可爱。
　　冷战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心里想的，不过是希望有人来哄。
　　她不会哄他。
　　她只会偷偷看他几眼，或疑惑或受伤或难过的眼神，习以为常等着他自己平复心情，他一对她说话，她就不计前嫌地和他和好。
　　可他不知足。
　　她为什么就不能哄哄他？
　　他想，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和她说话。
　　一开始几天，她是有试探的意思的，他努力视而不见。
　　之后因为一模考试座位分开，她就再没把眼神给过他。
　　他悄悄看她好多次，她不是自己看书复习就是拿着练习册四处问题。
　　他有点慌，又转念一想，等考试结束就坐回去了，这么久她肯定会忍不住找他搭话。
　　然而并没有，她好像要抛下他了，就连迎面碰到他，第一反应都是扭头假装没看见。
　　控制不住地，他主动打了招呼，她应了一声，脚步没有停下。
　　她没打算等他一起走。
　　有一瞬间的怔然。
　　然后，成绩出来那天，他又把气撒到了她身上。
　　他明明，气的是自己。
　　两个人的差距，那么大。
　　回家和妈妈谈心，没忍住提了她。
　　妈妈告诉他，要好好和她道歉，没有人有义务被伤害，何况她还一直努力想要安慰他。
　　他第一次，买了零食向她道歉。
　　她哭了，和他刻在脑海里那次一样，眼泪汹涌。
　　那一刻，他的心，有疼意。
　　哭过了，她就轻易原谅了他，即便他只是说了几句“对不起”“别哭了”。
　　刚哭过的双眸仍旧染着红，嘴角却是笑着的:“这个薯片好好吃。”
　　他决定，最后这段日子对她好一点。
　　牵过她的手，要负责。
　　顺应自己的心意，他们的相处一下变了许多。
　　她开始闹脾气，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他哄。
　　他乐意哄。
　　可时间一长，他变得贪心起来。
　　他也想让她对他更好，像女朋友那样，不会在他亲她的时候躲开，偶尔也会主动表露喜欢。
　　明明她在他告白的时候就说得明白，是他自己不满足，最后还是习惯性把错都算在她身上。
　　他固执地认为是她伤害他，不把他的感情当回事。
　　他再次远离她，很迅速地。
　　她很配合。
　　她永远不会挽留，他知道的。
　　没什么好留恋的，他告诉自己。
　　心理暗示得久了，他就信了。
　　直至真的分开，高考结束后的某一天，他习惯性喊了一声“小猪”却再无人应答的时候。
　　他想找理由和她说话。
　　聚会是个不错的借口。
　　可她永远给他一种他在强迫她的感觉。
　　一想到这，燥意横生，明明没喝多少酒，却有了醉意。
　　脑子里，全是她。
　　后来酒喝得多了，自制力趋近于零，他放任自己靠近她，赖着她，最后，把唇印上她的。
　　第二天醒来，记忆逐渐浮现，他乱了。
　　于是下意识躲着她。
　　可她在公交车上晕乎乎的苍白脸色，即使隔了大半个拥挤的车厢，仍旧清晰地映在他眼底。
　　忍不住想要陪着她，甚至想带她单独去玩。
　　她却拒绝了。
　　拒绝他陪她，拒绝碰他的饭，拒绝他送她回家。
　　多么可笑，许熙晨。
　　他无声自嘲。
　　删掉她的□□，给她发信息控诉。
　　谁也别想好过。
　　事实证明，她就是需要被逼着才会主动。
　　她告诉他她的想法，她的喜欢。
　　很多条语音，带着哭腔。
　　他戴着耳机，听了很多遍。
　　有什么挣破心里的枷锁，他再一次问她，在一起吗？
　　他知道她会答应，在这个时候。
　　她一贯心软。
　　果然。
　　他欣喜若狂。
　　可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丝毫没有解决。
　　即使有了这层关系，她表现出来的喜欢，依旧像极了敷衍。
　　他晾了她几天，说算了。
　　挑了深夜，他以为她第二天才能看到。
　　没承想很快就收到回复。
　　她说，好。
　　哪个女孩子被喜欢的男孩子分手会这么平静？
　　他怀疑，她说的喜欢，不过只是为了安慰他。
　　半年多的时间，他以为自己放下了。
　　结果在看到她的“恭喜”之后，胸腔里难言的疼告诉他，只不过是他以为。
　　手机通知栏里，弹出她给他点赞的消息，很久之前的动态。
　　他疑惑她的想法。
　　打开空间，仔细看了一遍，他发现，留言板的留言少了一条。
　　她唯一给他留的言，没有了。
　　冲动之下，他想质问她。
　　点开专属联系人那一栏，是空的。
　　她删了他。
　　一阵茫然后，是隐秘的开心。
　　她这样反常的举动，是以为他有了女朋友吧？
　　她肯定，一直没忘记他。
　　仿佛之前质疑她感情的人，不是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之间，连有交集的机会都没有。
　　在他终于明白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推远。
　　每一年的聚会，她都不会出现。
　　唯一一次的视频机会，他居然刚好错过。
　　时间没有让他遗忘，反而让他反复想起。
　　他看女孩子的标准，成了她。
　　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她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间，那么多年一晃而过。
　　自从得知她会来参加秦婉和姚樾的婚礼，他设想了很多和她的开场白。
　　谁知姚樾送了他一份大礼，她是伴娘。
　　在接机口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心跳得有平时的两倍快。
　　而她，对待他，仿佛只是面对一个普通同学。
　　他习惯性散发的怒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她居然毫不在意地睡着了。
　　和睡梦中的她对峙许久，他笑了。
　　她终于回到了他身边。
　　既然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离开。
　　他特意选了《素颜》唱给她听。
　　还没开口她就推门离开。
　　心里一沉，他很快追出去，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在视频，和一个外国男人。
　　笑嘻嘻的，偏偏又听不懂在说什么。
　　手握成了拳，他目光死死盯着她。
　　她居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忍住冲动在旁边坐下。
　　他倒要看看她能开心成什么样。
　　不经意一眼，屏幕里，多了一个外国女人，靠在那个男人身上。
　　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脑子里一点点计划着。
　　这些年的温习不是没有用，她的单纯傻气一抓一个准。
　　他一说站不稳她就乖乖任他靠，他喝醉了闹她她也只顺着他。
　　所以他当年为什么会蠢成那个样子去伤害她。
　　说到底，看不清的，一直是他。
　　明明只要他一示弱她就百依百顺，明明她默默忍受他的怒气从未计较，明明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朋友。
　　真正在一起了，才知道她能好到什么程度。
　　可他，他再一次，在她的纵容下，无缘无故对她冷暴力。
　　在她为了给他惊喜风尘仆仆赶过来，怕打扰他谈事情懂事地在病房外等了那么长时间之后。
　　看到她发来的那条短信时，眼睛久违地酸胀。
　　冰冷的关机提示音传到耳畔，前所未有的恐惧缠绕着他，除了机械地重复拨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答应他的时候，很清楚地说过她不能忍受他的冷暴力。
　　如果，她是认真的。
　　漫长的时间里，他想了许多。
　　如果她是认真的，那他也一定要再把她追回来。
　　小笨猪只能是他的。
　　许熙晨的。
　　万幸，电话通了。
　　可她的语气，从未有的冷漠。
　　他一时心慌意乱，只想去找她，抱抱她，抱紧她。
　　护士的话他压根没心思理，听筒里却传来她叮嘱的声音。
　　突然有了用苦肉计的底气。
　　他的她啊。
　　难过成那样都要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最后一次。
　　他警告自己。
　　粥和面，一看就是想着他。
　　他觉得她可能只是说气话。
　　她碰都不碰八音盒和星空灯的坚决却一下把他的信心击碎。
　　八音盒和星空灯是她最喜欢的，她的性格，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愿深想，遵从本能把她扣在怀里。
　　还好，只是她误会了。
　　委屈了那么久，仍旧一听他的解释就翻篇了。
　　听到她在怀里发出的清浅呼吸声，他的怀抱紧了又紧。
　　他以后，要守护她一辈子。
　　第一次见她的父母时，他便毫不掩饰地袒露心迹。
　　小语小扬一句接一句数落她的缺点，他听了只是笑。
　　他们俩个，互补刚刚好。
　　她的所有，都是他喜欢她的理由。
　　牵着她一起走上属于他们自己的红毯时，他悄悄对她说:“小猪宝宝，我老婆好美。”
　　她眉眼弯弯低笑:“小王子，我老公超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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