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多，丹吖芒

　　熙晨开学以来一直在做一个项目，四月份进入收尾阶段每天忙得天昏地暗，偶尔视频一次看他的黑眼圈都重得快赶上熊猫了，刚好清明节前一天我只有上午有课，索性直接买了当天下午去帝都的票。
　　其实本来我们就说好清明假我去找他的，顺便去阿木公司参加一个和翻译有关的会议，只不过之前我一直和他说的是第二天上午，这下估计会给他一个大惊喜。
　　坐在车上一边看着窗外飞速退后的风景一边想着看到我突然出现在面前他会可能出现的表情，心里软乎乎的。
　　原来满心爱意地去远方见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还有十几分钟到站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熙晨的电话。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还是我上班的时间，他一般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不安的感觉渐渐强烈，我按下接听。
　　果然。

　　帝都最近流感肆虐，熙晨因为连续几天熬夜赶项目精神不济中招了，下午发烧四十多度，被同学直接送到了医院，现在还在打点滴。
　　他说他刚感觉好一点就给我打电话了，我明天早上到得早，他可能没办法去车站接我了。
　　声音低低的，有些喑哑，还有些……委屈。
　　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高中有一次他也是重感冒，课间要趴在桌子上眯一会，一定要拽着我的手当枕头，不让我离开。
　　一醒来就给我打电话……其实是想见我吧。
　　不是说生病的时候都脆弱。
　　软了声音安慰他，嘱咐他好好休息，不动声色地问出医院名字和病房号，出了车站直奔医院，满心想的都是要去他身边陪着他。

　　神奇地，一向路痴到自己都忍不了的我居然在不凭借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畅通无阻走到病房前，凭借唯一的理智指引着随意敲了敲门以示礼貌，然后也没打算管里面的人什么反应就径直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病房里居然有不少人。
　　还好躺在床上的那个是我的他没错。

　　本来正常情况下这种突然闯入貌似打断别人的谈话然后还处于焦点位置我是会尴尬到不知所措的，但我现在心里眼里只有那个明显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特别虚弱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的人，脚步不仅没停还加快了。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有人反应很快地站起给我腾位置，轻轻说了声“谢谢”，把箱子随手靠在墙边，十分不客气地坐在床边小凳子上，心疼又气愤。
　　说过好多次让他注意着点别累坏了，答应地好好的，结果呢？
　　没好气地瞪他两眼，又忍不住低低问他感觉怎么样。

　　“已经退烧了，但是胃好像也出了点小毛病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应该没大事。”
　　他的嘴角早已上扬，像是看出我的气恼，被子下的手偷偷伸出来握住我的手拍了拍，眼里满是开心，外加一丢丢讨好。
　　“而且你来啦我肯定很快就好了，对不起宝宝，让你担心了。”
　　“知道我担心还不好好照顾自己，大笨蛋。”忍不住谴责，被他握住的手却一点点回握。
　　很明显的，他眼底的笑意更盛。

　　“……师兄，这是嫂子吗？”有迟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我们韩剧般的氛围，也成功唤醒了我的正常思维。

　　……这屋子里还有四个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男人，有两个我之前见过，是熙晨的舍友，说话的这个和另外一个我没见过。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事来着，气氛并不轻松。
　　……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事……

　　“你说呢？”熙晨心情很好地反问，察觉到我的歉疚，安抚地晃晃交握的手。
　　“照我说肯定是！”
　　“废话，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除了对着你嫂子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熙晨师兄笑得像朵花一样？”
　　“还可怜巴巴地卖惨，不知道刚刚是谁说小事不碍事来着。”
　　四个人无视熙晨警告的眼神肆无忌惮地调侃，我捏捏熙晨的手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好呀，刚刚很抱歉闯进来，有点急就没多想，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呀，我……现在先去找医生问问他的情况，你们接着聊哈。”
　　之前有看过说警察有些工作内容是不能外传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这个避讳，但保险起见我还是主动提出比较好。
　　熙晨明显不乐意，嘴角耷拉下来，握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朝他皱皱鼻子：“我很快就回来，别让人家等，好不好？”
　　不情愿地松开手，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给他掖好被角，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轻轻关上门。

　　长这么大为数不多去医院的几次都有人陪着，我都是跟着指令行动，像这样主动找医生问情况的还是第一次。
　　大概是因为晕倒发烧再加上胃的毛病，熙晨做的检查很全面，我硬是缠着医生把所有能问的问题都问了一遍才罢休。
　　确认真的不是大问题，打点滴吃药静养几天就能好之后我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心情轻快地返回病房。

　　其他人都离开了，病房里只有熙晨一个人。
　　他背对着门在床上躺着，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转回去。
　　不过只那一眼，我就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放轻脚步绕过去，他睁着眼睛抿着嘴角满满的烦恼。
　　搬了一个小凳子过来面对面坐下，摸摸他的脸：“怎么啦？”
　　明明刚刚我走的时候他眼里还满是愉悦，甚至我最初闯进来突然打断他们话题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动怒的迹象，短短二十几分钟莫非又发生了什么？
　　“没事。”他说，不耐烦的语气，甚至动了动身子平躺着不想看我。

　　“……”
　　虽然知道他事遇到了烦心事才会这样，毕竟生病了情绪本身就不好。
　　可我还是忍不住有点委屈。
　　明明进门前我特别开心他的健康没有本质性威胁，想着他的同学走了的话和他好好聊聊天的，毕竟好多天好多天没见面了，最近这一周多更是连话都没好好说过。
　　结果连缓冲都没有，一盆凉水就这么兜头浇过来。
　　默默把凳子往外挪了挪，我靠着床头柜沉默地坐着，把视线放在对面墙上平复心情。
　　不管谁遇到烦心事肯定都不想说话，让他自己消化一会就好了，我安慰自己。
　　没想到就这么坐了很久，他都没再开口，最后甚至直接转身背对着我。
　　压抑的沉默，发酵的情绪。
　　摸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无意中带出了车票，想想买车票时的好心情，我咬咬唇等着他消气，见一面不容易，这回莫名其妙的冷暴力嘛，等他好了再和他算账。
　　而且……或许他是刚刚睡着不小心转的身呢，又没看到他眼睛是不是睁着的。
　　自我催眠了半天后用手机小游戏转移注意力，然后满心的委屈难过在查房的医生一开门他就坐起来言语和煦的时候达到顶峰。
　　静静地看着他面对医生时没有一丝不耐的表情和医生一转身毫不犹豫躺下一眼都不看过来的动作，突然感觉好累。

　　为了能多陪他一天，我专门和别的老师调课，把放假后第一天的课都调到了今天上午，满满一上午的课，口干舌燥站到腿疼。
　　中午一下课匆匆吃了几口饭我就着着急急赶公交车到车站，车上三个多小时因为要见面的激动全程睡不着也没心情看手机一直在发呆。
　　接到他的电话一下车就火急火燎打车赶过来，也不管给别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直接进来还烦了医生半天。
　　然后在这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板凳，外加各种被嫌弃被迁怒被无视。

　　有温热涌上眼眶，眨眨眼憋回去。
　　没再刻意放轻动作，我站起身，把小凳子放回原位，拉着小箱子出去，关门，再不想看那个听到我走过去就迅速闭眼的男人一眼。
　　简直莫名其妙到家。
　　不想看到我说一声不就好了，何必为难自己。

　　随便上了辆公交车，大脑一片空白，跟着人群下了车漫无目的地乱走，居然遇到一家民宿，索性开了一个小房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很快做了决定。

　　【之前看到一句话说不要在生气的时候做决定，可我觉得我现在做的决定以后肯定不会后悔。
　　其实谈不上生气，更多的是难过和失望。
　　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却害得你不想看到我又不好意思说还得折腾自己，很抱歉。
　　我们大概真的像你说的，有缘无分吧。
　　不过仍旧很感激能够有机会和你重逢，也很感谢这段时间你给予的一切，虽然不能常见面，但是我过得很开心。
　　只是，或许是我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确定我接受不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会有情绪，就这一点来说，我们确实很不适合。
　　所以，就这样吧。
　　我现在没心情祝福你以后怎么怎么样，望谅解。】

　　看着对话框旁边的小圆圈消失，消息发送成功，果断把只剩1%电量的手机扔到枕头下，不洗漱不换衣服睡到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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