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多，丹吖芒

　　发了朋友圈后，炸的不仅是高中群。
　　本着“不能让他一个人这么主动”的心思和平时的习惯，我发朋友圈的时候并没有设置权限。
　　以至于无意中打开微信一看，朋友圈的评论数和点赞数前所未有的高，爷爷姑姑大伯舅舅各位表哥表姐都一个劲儿的问我，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要昭告天下有了男朋友还是怎么。
　　在我们那个封闭落后的小镇上，“分手”这种事情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我也不喜欢让自己的恋情成为亲戚们的谈资。
　　只是到现在，那种熟悉的、对于我们两个之间神奇的直觉让我真的有勇气笃信，我们可以一直一直走到最后。
　　我肯定地告诉他们，嗯，以前的高中同桌，前几天参加同学婚礼当伴娘伴郎又见面了，机缘巧合就在一起了。
　　爸爸妈妈更是直接，让我有空给他们回个电话。
　　说起来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对“许熙晨”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高中的时候不回家时我每周至少要和家里通话两个小时聊我在学校一周里好玩的事情，那个时候因为朝夕相处，许熙晨当之无愧成为我提及次数最多的人。
　　一来二去尽管没见过人，他们对这个名字都熟悉得不得了，还经常打趣我。
　　高考之后爸爸和我说，他和妈妈之前一直以为我们俩在一起了，只是担心影响我的心情从来没提过。

　　除却我们俩之间的纠结不纯粹，其他的，我知道的所有和许熙晨有关的，他们都知道。
　　现在我一说他的名字，他们心里应该就有了大概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好是坏。
　　虽然熙晨有颜值，家境也不错，更能打消爸爸妈妈对我远嫁的担忧，而且之前他们和熙晨的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开了两年家长会，有一定的了解，但是……
　　妈妈以前和我闲聊，说她觉得熙晨家的那种氛围和我家不一样，他妈妈……应该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
　　我一向比较乖，更别提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深信不疑，有些方面总是很听话。
　　万一他们不同意……
　　我暗暗咬唇，胡思乱想倒是想起一段往事。

　　一模成绩出来的时候他冲我发火不理我，之后家长会上他妈妈和我妈妈并排聊天，我在旁边整理书的时候，他妈妈突然问我那天他有没有和我道歉。
　　我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歉了，没事的。
　　然后他妈妈就和我妈妈说了这件事的经过，说熙晨回家后和她聊起觉得很愧疚。
　　虽然当时我妈妈没说什么，但是她当然心疼我，送她离开时和我说既然许熙晨脾气这么差就少和他玩。
　　隔天课间我和熙晨碎碎念的时候提起，说到我妈妈的反应时他似乎特别紧张，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懊恼的表情，故意夸大了说辞，说我妈妈让我以后别理他，他连说了好几个“我去”，看上去后悔得发疯。
　　那个时候我比较呆，也没深想过他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
　　现在想想，他是因为在乎我吧，才会顺带着在乎我家里人的感受。
　　像我那个时候也不自觉地想给他妈妈留个好印象。

　　这么一想倒是不纠结了，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之前说好，要一起解决问题的。

　　这个点地铁里的人不算多，但是也没坐的位子，我们一行人站在未设座椅的中间部分低低聊天。
　　熙晨站在我旁边，一只胳膊放在我腰上虚搂着我和大家谈笑。
　　我扯扯他的衣袖，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小声地：“我之前发的朋友圈我家里人看到了，一会回去我得给我爸我妈打个电话说说我们的事。”
　　他的表情一顿：“你现在就要说？”
　　“不然呢？”我疑惑地看向他，“我们家家规是谈恋爱首先得让家里人过过眼。”
　　他一笑，就有吻落在我脸上。
　　“干什么，这儿人这么多，公共场合注意下好吗……”我推推他，有些难为情，转过身根本不想看其他人的表情。
　　他倒没难为我，跟着转了过来，不管我的小小别扭，低头在我耳边笑语：“我就是高兴，我以为你一开始你不会……是我想多了，我家小猪最好了，我最喜欢。”
　　“哼。”讨厌鬼大笨蛋，我暗自嘀咕，把头偏向另一边。
　　他低笑，顺从地靠到那边去：“我家里人也看到了，他们都问我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是谁家的，我说是我家的哈哈。”
　　只是他这话的意思……“你爸爸妈妈也知道吗？”
　　“嗯，我昨天就告诉他们了。”
　　“……那他们怎么说？”
　　“嗯？”
　　“我感觉我不太讨人喜欢……”
　　“谁说的，我就只喜欢我家小猪宝宝。我妈妈还记得你，说你那么乖那么好，怎么就被我拱了。哎，我感觉以后我的家庭地位真的岌岌可危。”
　　“嗯？……什么家庭地位呀？”
　　“你傻，和你说你也不懂”，看他嫌弃的表情，没好气软软瞪他一眼，他一脸神秘，“以后告诉你，很快你就知道了。”
　　……

　　因为明天一早要坐动车去帝城，今天晚上吃完饭后就没安排别的活动。
　　路上和熙晨说了要给家里人打电话，一起回去后我就先去了酒店附近的公园……和他。

　　我习惯性边打电话边走来走去，熙晨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我。

　　没等他们问，我就先招了在一起的过程，只不过年少时的纷乱往事就缩减成几句，只说当时就对彼此有好感而已。
　　爸爸妈妈倒没多说什么，除了果真提了一下他家人的事，说让我们多相处相处，强调我要懂得自爱。
　　我自是点头一一应下。

　　挂断电话后看熙晨一脸凝重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我走近都没发觉。
　　我故意绕到他身后吓他，被他凶凶看了一眼，我……怂怂地乖乖坐到他身边，故意挎着嘴角。
　　如我所料，他又露出了当初的可爱神色：“怎么了？你爸你妈不满意吗？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
　　他似乎从来没这么快地说过话:“不行，你都答应我了的，我和你说你要是不要我我会生气会伤心的……我不是不让你听你爸妈的话，但是你先答应了我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说完了？”我静静地看他，尽管有点内疚还是忍不住气恼：“想什么呢？他们没什么意见，倒是你，还让我相信你呢，你一点也不相信我，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抛下你的人吗？”
　　“……不是，小猪宝宝我错了，我是不相信自己。”
　　这委屈巴巴的神色语气他是越来越熟练了，偏偏我又吃这一套，还能怎么闹别扭……
　　拍他一下，嗔道：“大笨蛋，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和你在一起的是我，我肯定是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我爸妈其实不会太管我这些的，你放心。”
　　他点点头，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还有……”
　　“小猪……”
　　所谓异口同声，相视一笑，示意他先说。
　　“小猪，你什么时候回家？”
　　“家？蒙省吗？”看他点头，我想了想答道，“暑假的时候吧，不过平时也说不准，看每周的课程安排。”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回家见你爸妈。”
　　“见、见我爸妈？”
　　“对，我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以免他们什么时候撺掇你，我得避免任何隐患。你是我的，我的。”
　　“……傻子，没人和你抢。”
　　心里软乎乎地，我站到他面前弯腰环住他脖颈蹭蹭，撒娇安抚他：“你暑假不是还要工作嘛？有时间来就来呗，我在家等你……嗯，请你吃饭，我妈妈做的饭超好吃。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弟我妹他们对你友不友好我就不确定了嘿嘿。”
　　他也站起来拥住我：“有你保护我，我才不怕。”
　　“你还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在我们家地位最低，哈哈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熙晨呀，你先找张能体现你帅气的照片吧，我弟我妹要你的高清无修素颜照。”
　　……

　　***
　　一早赶到车站取了票在候车厅等着，大家一起讨论帝城的行程路线。
　　我却被无意中看到的一幕吸引了视线。
　　一对情侣好像是在吵架，听他们的语气，是异地恋很久不见双方都没有了安全感。
　　抬眼看看身旁的熙晨，暗暗叹气：等我回去，我们之间也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呢……

　　“……小猪？你有没有在听？”
　　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我条件反射盯着他看，表情木木的。
　　他似乎皱了皱眉，低头，装作面无表情地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微微用力亲在我的脸颊上，兀自乐着。
　　那一声小小声的“啵儿~”唤回了我的神思，我一定又脸红了。
　　从昨天他重逢后第一次亲我脸颊我没拒绝开始，他就总喜欢趁我不注意用他淡粉色的、分外好看的薄唇轻轻碰一下我的脸颊，然后偷偷笑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他这样……应该是很喜欢我的吧，不会轻易说分手的吧……
　　我用手指碰了碰他吻过的地方，第一次没有管周围的人，拉住了他的衣角，站到他对面。
　　低头咬了咬唇给自己打气。
　　“……熙晨，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我紧了紧手，牢牢抓着他的衣角，也没打算听他应允，就继续开了口。
　　“你现在……确定可以接受……异地恋了吗？会不会过几天你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就……就和我说……‘分开’之类的话……”
　　我问得迟疑，情绪却都酝酿好了，说出“分开”两个字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涌上来了，怎么憋都憋不回去。
　　一颗圆圆的泪珠顺着我带着哭腔的话尾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瞬间看不到任何痕迹。
　　我没听到他的声音，勇气也不够支撑我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干脆把话讲完：“我、我不是说一定不……同意……就是你有什么想法你和我说……觉得这种感觉不好，或者……我哪不合适……你遇到了……更好的人，你、你和我说清楚了，我保证、保证会同意的……”
　　不行不行，说不下去了，怎么这么多眼泪呀，讨厌死了呜呜呜~
　　我想擦擦眼泪，又不想松开他的衣角，才感觉到另外一只手……被他握着的那只，疼得快要散架了。

　　他怎么还没声音，小情绪一下子扑上来。
　　我心里闷闷得快难受死了，他还把我的手弄疼，还一句话也不说……
　　恶从胆边生，我扯着他衣角埋头用力把眼泪擦到他大衣上，顺带撞了他一下：“你、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快说话！”

　　握得生疼的手被松开，后脑勺被狠狠摁他怀里，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响起：
　　“遇到了更好的人你、一、定、会、同、意？谁他么要你同意了？你再说一遍？”
　　他太用力了，话说得用力，手上的劲也不小，我都有点透不过气来了。
　　两只手一起抵着他稍稍离开一点，深呼吸一下，哭音颤得没边，“我、我就不说。你、你别说、脏话。”
　　“还挺有骨气的。”他好像在笑，语气却冷冷的。
　　后脑勺被摁着拉开一点，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锐利。
　　“许梦瑶我和你说，‘分开’这两个字你以后想都别想，这么多年我他么好不容易让你答应了……异地恋……异地恋算个毛线，我他么五年零九个月没见你不照样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他明明是怒气满满地开口，我愣是听出了三分怨气七分委屈，最后一句实在崩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气氛成功被破坏。
　　后脑勺上的手很快转移到脸上，他力度不小地捏了捏我的脸，虽然嘴角也挂上了笑意，漆黑的双眸却盛满了认真：“小猪，你要相信我。”
　　我躲着他的手，小小声地说：“嗯。”
　　他牵着走到靠里一点的位置，远离嘈杂的人群。相对而立，他环着我的腰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搁在我的头顶。

　　“小猪，我以后会做一名警察，会对国家宣誓，保证忠于祖国，现在我以我余生所有和你宣誓，我保证忠于我家小猪宝宝。”
　　他紧了紧手：“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知道两个人一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只有从你身上我才能找到未来的影子。虽然我还有一堆臭毛病，但是总觉得，有你在就足够了。”
　　“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你也不许，听到没有，闹别扭可以，但是不能说‘分手’、不能不理我，也不能讨厌我。”
　　他的下巴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摩擦，我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

　　“闹别扭”，“生活”。
　　这两个词是我告诉他的。

　　那段互相招惹对方生气再互相哄的时间里，生气里面带着甜蜜。
　　就像十分钟的课间我们两个人可以因为谁去打两杯水拌嘴五分钟有一个人生气一分钟另外一个人哄两分钟最后一分钟被生气的那个去打水。
　　这五分钟的拌嘴和一分钟的生气并不能被定义为“吵架”。
　　“吵架”，是指带有伤害性的剧烈争吵。
　　我们没有伤害也没有争吵更别说剧烈，反而增添了许多旁人看不懂的乐趣。
　　顾超有的时候特别无语，他总说“不就是打个水吗，连半分钟都花不了，你们两个每天能闹腾十分钟”。
　　他不知道，最后打回来的水是一样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一天至少有十四个小时，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十厘米。
　　喜怒哀乐的情绪，因为彼此丰富多彩。不管多么微小的事，身旁都有人和你一起。
　　一个人是孤独，两个人，才是生活。

　　把脸上的泪水在他微湿的大衣上擦干净，我慢慢侧过头，学他前天的样子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告诉他：“好，我相信你，也答应你，昨天就说好了的……刚刚、刚刚就是突然……你别放在心上，我喜欢胡思乱想，有的时候就是想岔了。”

　　……我其实是想说有什么事我们一定要沟通，不要产生误会什么的。
　　可这样说，的确不对。
　　昨天我还说让他相信我的，结果我一转头又这样。
　　他昨天话里的意思，他也没有安全感。

　　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判断从他怀里跑出去的可能性，出其不意地闭着眼睛胡乱亲到他的侧脸，然后撒腿就跑，挤到秦楠和晓琪中间向他做鬼脸。
　　……嘤嘤嘤好害羞，他的脸软软的。

　　一直到上车我都躲着他，再没敢直视他。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和他的位子是挨着的。
　　抢得先机坐到靠里面的位子，双手捂脸降低存在感。
　　他果然调侃我：“没看出来呀，小猪这么主动，我有点承受不住哈哈。”
　　推他一下，看他一脸戏谑，忍不住多推了他几下泄愤，自暴自弃地闭眼假寐，假装自己听不到某人欠揍的声音：
　　“还是这么喜欢家暴呀，真是我的小猪宝宝。”
　　“哎，那我以后岂不是很可怜……”
　　“不过我知道你舍不得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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