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多，丹吖芒

　　我觉得刚刚那个场景，那句话，他的语气和神情，我一定能记一辈子。
　　就像之前几年零零散散的那些片段一样，无论过去多久都一如昨日。

　　抿抿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梳理被打断的思绪。
　　右手无意识攥着左手手指，我丝毫没躲避地和他对视，慢慢开口。

　　“熙晨，你知道我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既然我们是要解决问题，我就把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了，可能语言上有些措辞不太恰当，你别介意。”
　　“就从最主要的开始说吧。当初就算抛开我的固执思想，就是上学不能谈恋爱什么的以外，我还是会喜欢你，但是我大概还是不会和你在一起。”
　　“现在这么说可能很不好，但是是真的，因为你几乎没有给我什么安全感。”
　　“你对我很好，也对我很差。你会接别人的零食，会借给别人东西，会主动和别人打招呼，可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你只会和我冷战。”
　　“每次动不动你就不理我，还故意晾着我，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以为我这次能够做到淡定自如的，结果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带了哭腔。
　　无论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我心里，始终是怨他的。
　　当初没说出口的话，历经数年，情绪仍旧十分到位。

　　“对不起。”我止住话头，轻声道歉，侧过头平复情绪。

　　心里胀胀的，再没能直视他的眼睛。
　　视线落在桌面，我继续打破沉默。

　　“虽然我的脾气很差，可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最多生气几分钟就绷不住了，何况我从来不会因为和你生气不和你说话然后和别人还好好的，我要是生气了和谁都不想说话。”
　　“我从来没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吵架不能生气不能冷暴力，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我只会患得患失。”
　　“可能是我太敏感吧。我一直觉得，你没有把我放到你的世界里，你说喜欢我，喜欢的可能是我的陪伴、我的关心、我的安慰，并不是我这个人。”
　　“都说女孩子比男孩子想的多，你那时给我告白只是想当时和我在一起，而我，想的是以后能不能长长久久和你在一起。”
　　“我本来是很排斥去帝都上学的，但是听你打算报警校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帝都的学校，甚至想和你一起去读警校，然后，你不见了……”

　　情绪沉淀下来，我垂头拨弄碗里的勺子，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去看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在人群中很耀眼的人，和我不一样。就像我喜欢苏城那样别有韵味的小城，而你适合帝都这样的繁华大都市。”
　　“我们其实有很多背道而驰的观念和习惯，以前只是一起学习没涉及其他还不明显，如果现在在一起会越来越凸显的。”
　　“你当初说你不喜欢异地恋，我也不喜欢，很不喜欢，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当初的勇气了。我吃一道菜觉得不好吃的话，就算厨师换了配方，其他人都说好吃，我都不会尝试的。”
　　“再说，我这个人其实毛病挺多的，你之前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时间一长你可能会受不了。况且我应该不属于那种甜甜的女孩子，像你当初说的那样，给不了你想要的感觉。”
　　“我很珍惜和你的缘分，不想到最后把它磨损得干干净净。”

　　把勺柄轻放在碗边，我抬头看向他。

　　“就这些，我说完了。”

　　我们俩的进程总是迅速到不行。
　　高三三个月堪比一场偶像剧，关系一下拉近却骤然跌到冰点。
　　毕业聚会后二十几天跌宕起伏更是像一场狗血大电影。
　　而现在，短短四天，我们就从分别五年几乎不联系的前同桌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我没办法轻易做决断。
　　万一……重蹈覆辙，过来几天他又突然情绪飘忽或者消失不见，然后自顾自地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怎么办。

　　说实话年少时一开始我心里本来就没怀着能在一起的念头，后来也是糊里糊涂跟着他走，这些年又一直以为他有女朋友。
　　就算把关系归为普通同学，就算曾经为他哭过，但是除了遗憾之外别的都是极其微小的情绪。
　　现在，如果再经历一遍那种情况，得到又失去，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光是想想就忍不住颤栗。

　　所幸这几年长进不少，还是亲口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了。
　　这样不管结果什么样，都不会再有遗憾了吧。

　　早点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喧闹，我们腾了位置，并肩走在晨光照耀的街上。

　　“许小猪。”他突然出声，“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他说，“刚刚说的那些，我们一会慢慢谈，但是这个前提，你不能忘。”
　　“……你，你，你别乱说话，什么叫我早就……我什么时候……”我瞪大双眼看向他，被这句话暴击到语无伦次。
　　“你忘了吗？”他停下脚步，“我帮你回忆一下。几年前某人亲口说她用自己美丽的长头发发誓不闹我了，还说违反誓言长头发就不美丽了，先不说这个小坏蛋有没有违反啊，重点是我当时回的是……”

　　——“没人要你还有我要，我不怕，你是我的。”

　　这件事情其实给我的印象并不深刻。
　　那段时间他经常说甜言蜜语，说得多了，有些又没做到，时间一长我也没再放到心上了。
　　可是大二那年整理书柜偶然翻到一张内存卡，好奇地用读卡器连到电脑上打开，才发现我们俩最后三个月长达84页短信记录存在这里。
　　打开大概翻了翻，这行字猛然撞进眼眶里，眼泪一下就模糊了视线，我再没忘记过。

　　此时他一提我自然想了起来，想想那时的场景再加上他现在的语气竟然有几分恼羞成怒，想都没想就伸手捂他的嘴不让他说出来：“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没承想我的手心一下就碰到了他的薄唇，温温热热的，我连忙收手，却被摁住彻底印上。
　　“轰”的一声，手上热浪翻滚，体温以我能感知的速度一点点上升。
　　我死死闭了下眼睛，用力抽出手想逃走。
　　……失败了，反倒被他顺势握住手指，像婚礼上新郎给新娘戴戒指那样，虔诚地弯腰，在手背上对应的位置，吻了一下。
　　再直起身的时候，不容置喙的语气：“你是我的。”

　　……我们不是在解决问题吗，谁能告诉告诉我为什么会画风突变成这样……
　　这还是在街上……
　　我甚至都听见路过的小女孩好奇地问妈妈“那个大姐姐和大哥哥是在做游戏吗？怎么这么大了还亲手指呢”……
　　事实证明情绪不对时别轻易开口，因为我羞愤上头一时情急居然不耐烦地拉着他还没放开的手提步就走：“好啦好啦，你的你的是你的，我们换个地方……”

　　闷头走了几步我终于回过神来，脚步慢下来，气势弱到没有。
　　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某人……难得在清醒状态下看到他这么呆的表情。
　　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上的相机，喊了声“熙晨”，在他条件发射抬头的时候按下快门。
　　定格的瞬间熙晨的表情丑萌丑萌的，我看一眼就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我就被抢了手机捉住手腕动弹不得了……
　　原谅我那一刹那想的竟然是“我的天，好帅好帅”……

　　随意瞥了眼屏幕，他顺手把手机放到自己口袋里，一只手捏着我的手腕，拿出他自己的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小猪，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呢，让我也拍一张丑丑的小猪……”
　　“我选第二！”才不要被他拍到丑丑的表情。
　　“第二呢，我们拍张合照。”
　　“……行，不过你要拍好看点。”
　　“知道。”他放开我的手，示意我跟着他。

　　前面有家很大的商场，建筑挺有特色，现在没开始营业也没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很是有感觉。
　　我站在他指定的位置，对着屏幕上扬嘴角调整表情。
　　他一只手放在我身后，虚虚环着我的背，另外一只手举着手机。
　　我专心致志盯着屏幕等他摁快门，冷不防脸颊上有一处被软软的温热触碰。
　　……他他他他亲我？！
　　我睁大眼睛，慢慢转头看向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某人一脸理所当然：“香芋牛奶味的小猪实在秀色可餐，我忍不住。”
　　“……”我默默把视线转开，胸腔里像是揣了一百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背后的手一紧，我们靠得更近，他的吻接二连三落在刚刚那一处，末了似乎还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四肢僵硬，目光呆滞，只能感受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从那一处传至全身的酥麻感觉。

　　他松开手，笑得心满意足：“我盖章了，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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