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多，丹吖芒

　　熙晨他们在一个烧烤城，我一下车就看到他在路边等我，站得笔直，脸上神色淡淡，看上去并不像喝醉的样子。
　　也是，刚刚视频他的声音是清清楚楚的没含糊。
　　不知名的懊恼突生……不是说好要躲开的吗，怎么他就说了那么一下就巴巴地过来了。
　　脚步迟疑地慢下来，他却已经到了眼前，极其自然地牵住我的手。
　　“小猪，你来了。”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着，靠近后的确是有股酒味传来，“不是聚餐吗，怎么喝那么多酒？”
　　“好久不见了就喝了点，怎么可能都像你那么乖。”
　　“……”
　　“以前没来过这里吃饭，还不错，刚刚有个烤面包特别好吃，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我吃过了，不饿”，跟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打算回去，而是要带我去见他的同学，我有些手足无措，产生了退意，“我，我刚刚以为你喝醉了就过来了，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和他们看电影了……”
　　“不行”，他毫不迟疑地拒绝，迅速十指相扣制住我的手，“你走了我一会喝醉了怎么办？”
　　“……你吃完饭可以打电话让我来接你，我认识路了很快就能过来。”
　　“不要，我喝醉了就不会记得打电话了……好了，到了。”
　　“……到了？！”
　　所以我刚刚是传说中的欲拒还迎，啊不，口嫌体正直吗？嘴上说不一起，脚上却没停下。

　　在一张桌子前站定，没等我从对自己的嫌弃中回过神来，熙晨就直接说了一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宝宝，许梦瑶。”

　　宝宝……
　　我偏头看他。
　　年少时他曾在发短信时这么称呼过我，没想到多年以后还能听到他这么亲口叫我，甚至是在向他的同学介绍我的时候。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这句话的口吻是在介绍女朋友吧？

　　片刻的愣神。
　　视线里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我，仿若漫不经心，轻颤的眼睫和手上的力度却泄露出紧张。

　　我的选择，和几天前一样，果断取舍。
　　就算现在我还没想清楚，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安抚性地握握他的手，迎着满桌探究打量的目光绽出一个笑：“大家好。”

　　果不其然，我一开口，熙晨之前的小心翼翼一下全没影了，所有调侃照单全收，步履轻快地带着我在空位坐下。
　　和这几天一样，他帮忙拉椅子，我坐在他旁边，空空的盘子里很快就多出来很多食物。

　　“喏小猪，刚刚说的烤面包，又甜又软。”
　　“嗯，我试试。”
　　“这个，烤五花肉，有点辣，是你喜欢的味道。”
　　“好。”
　　“烤虾仁也很不错。”
　　“我挺喜欢的。”
　　“烤尖椒虽然有点丑，但是味道很好。”
　　“……是有点丑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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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知后觉成了焦点，羞意涌上，我低头扯扯熙晨的衣袖：
　　“好啦，我本来也不怎么饿，你就别操心我了，和大家聊天吧，好不容易见一面。”
　　“嗯”，他点点头，“你挑喜欢的吃，吃完和我说我再给你夹，不喜欢的就放一边我一会解决。”
　　“知道啦——”

　　他终于转开头，我轻轻呼口气，默默开始吃盘里的食物。
　　尽管我现在性格开朗了一些，面对陌生人自如了很多，但是现在毕竟情况特殊，身份也特殊，还是少说为妙。

　　然而我还是想多了，以熙晨的人气，“突然带了个女朋友来还悉心照料”好像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熙晨没想到啊，不声不响就找了个女朋友。”
　　“是呀，万年单身终于开花了。”
　　“看这样子，这小姑娘是你自己追的吧，看那稀罕劲儿，啧啧。”
　　“来，来和兄弟们谈谈怎么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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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差不多行了啊，别给我把人吓着了。”
　　“是是是。”
　　“瞧他这样，以前还笑话别人，人设崩了吧。”
　　“去去去，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提。”
　　“不就几年前吗，怎么，怕小姑娘知道你的中二历史啊。”
　　“嘁，别一副我拐卖未成年的口吻。我家宝宝只比我小一岁，是我高中同桌，我什么她不知道，还用你说。”

　　总感觉他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有满满的自豪感。
　　重逢以来第一次，当面提及“高中同桌”这个身份，这么骄傲坦荡的语气。
　　他……和我想的一样吧，不管我们之间后来如何，也都是彼此年少时光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见证过他的莽撞轻狂，他知晓我的青涩幼稚。
　　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无论有意无意，总是会察觉旁人无法发现的、对方的小习惯、小脾气、小性子。
　　不可替代呐。

　　“高中同桌，是和你做了两年同桌的那个女孩子？”

　　许是这个身份有些意外，打量的目光又慢慢集中过来。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听他的语气，像是一直知道我的存在。

　　“对，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个爱学习又努力，懂事又可爱的小矮子。”

　　本来他说前面的形容词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小矮子“就不能忍了，是事实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呀。
　　悄悄抬头瞪他一眼，一不小心掉进了他盛满星辉的双眸里。
　　他，是故意的。
　　就喜欢逗我。
　　勾着嘴角帅帅地，仗着人多气我。
　　瞪他一秒，花痴三秒，再瞪一秒，气哼哼继续低头吃东西。

　　视野里有双筷子夹了一个我喜欢的虾仁进来，走的时候把我放在旁边的一块烤羊肉带走。
　　筷子的主人愉悦的声音响起：“不是小矮子，是小仙女。”

　　骄矜地咬着虾仁，给他一个轻飘飘的“这还差不多”的眼神。
　　他照例揉揉我的头发，眼神无奈又纵容，仿佛在说“你啊！”

　　这是我们这几天相处的常态。
　　躲不开他又不能下他面子，时间一久也就习以为常了。

　　更何况，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有目光一直在我们身上打转。
　　是个精致的女孩子，就坐在我旁边。

　　没来由的，我想起了那天黄昏时的音频。
　　我觉得，就是她。
　　那个很用心喜欢熙晨的学妹，彼时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承认，在慢慢意识到这一点，而她恰好叫了一声“熙晨学长”，又用带着三分火·药味的语气问“那你高中就谈恋爱了吗，怎么这几年都没听你说过”的时候，我的心情登时就像乌云压顶一样，闷闷的。
　　好久没有过的感觉了。
　　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原本鲜美的烤五花肉此时味同嚼蜡。

　　“毕业了才谈的，那会儿不懂事，后来没在一起了。”他说，一口喝了大半杯啤酒。

　　余光里，有酒从他下巴滑下。
　　闷着头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不懂事的不止他一个。

　　“还好现在不晚。”
　　擦了擦下巴，他的语气轻快起来。
　　几下解决掉我盘里剩下的几块肉，把一杯热水塞到我手里。
　　“小猪不乖，说好不想吃的就别吃留给我的，喝点水。”

　　莫名的，有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
　　双手握住热乎乎的玻璃杯，借热气掩饰眸中的水雾。

　　“那学姐一定很优秀喽，能让熙晨学长这样的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这次的话明显是对我说的，可我实在没什么心情谦虚，只抬头冲她笑了笑。
　　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情敌好吗，我才没那么善良呢。
　　倒是某人丝毫不含糊地应了句：“那是自然，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最喜欢她不优秀的时候。”
　　“……你以前不是说你喜欢聪明成熟的女孩子吗？”
　　“我会那样说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没遇到她，这不，被打脸。”
　　“学姐，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熙晨学长喜欢上你的吗？”

　　乱糟糟的情绪被熙晨的三言两语安抚到了，我本来正喜滋滋地看他自己扫清障碍，猝不及防被点名还反应了几秒。
　　然后诚实地给出答案：“我也不知道……”

　　“那学姐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没和熙晨学长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好犀利……
　　我能感觉到大家期待的目光，和身旁人再一次大口喝酒泄露出来的情绪。
　　这样的环境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何况这本来就只是我们两个的事，和外人无关。
　　挑了最主要的那个原因，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时候年纪小，想的又多，总觉得要以学习为重。”

　　“学姐现在想的不多吗，不觉得要以事业为重吗？”

　　这句话的火·药味比起之前的重多了。
　　她旁边的女孩子都扯了扯她的袖子。
　　熙晨的脸色也不好，像是要说什么。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这一句咄咄逼人的话让我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从多年前初见至今，第一次，主动把手塞到他的手心里，被他瞬间的僵硬逗笑，索性蹭了蹭。
　　熟悉的力度，他握的很紧，像怕我反悔一样。
　　冲他傻傻地笑笑，看他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

　　安抚好后方，转头仍旧眉眼带笑，声音是从来没有的坚定。

　　“没错，我现在也想得多。不过我没什么事业心，何况就算有，那也不足以拿来和我喜欢的人相提并论。”
　　“有句话说，勇气的多少和喜欢的程度成正比，我想，我现在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许熙晨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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