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鲸

　　姜千和思来想去，也没能想清楚他妈是因为什么要把小矮子接过来。

　　当初认干妈的时候他也是个小屁孩，正在跟其他小屁孩一起玩泥巴，什么都不懂，后来也没人在他耳边成天念叨“小矮子就是你妹妹”这种话，他自然没把小矮子当成妹妹过。

　　但隔了这么多年，忽然又捡起这层关系了，是为什么呢？

　　姜千和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就要去问，班主任老头都说了，让他多问多学，以后才不至于沦落成一个没文化的富二代。

　　姜千和深觉他们班主任说的有道理，于是利索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步走到小矮子房间门口，屏住呼吸，屈起手指敲了敲。

　　“咚咚咚”三声过后，没人应。

　　他试着开门。

　　咦？

　　门锁了？

　　小矮子挺警觉的的，晚上还知道锁门。

　　姜千和耐着性子又敲了三下，还是没人应。

　　难道是睡着了？

　　他抬头看了看挂钟，才八点半，哪个年轻人睡这么早？

　　于是他拿脚踹了两下，暴躁的两声“邦邦”，真是睡着也该醒了。

　　依旧没人应，他耳朵贴在门上，脸贴着冰凉的木板，好一会也没听见什么声响。

　　姜千和心忽然变得拔凉拔凉的。

　　难道小矮子有病？类似心脏病之类的？忽然犯病了？？？

　　姜千和难得脑子转得快，行动力也跟上了脑子，立马去他爸妈房间抽屉里找到了这间房的钥匙，拎着一颗跳的不上不下的心，手都有些抖，差点没能把钥匙插\\进去。他想着，虽然他跟小矮子没什么兄妹情，但要是让人死在他家了，他脆弱的良心不知道要不安多久。

　　咔哒一声，门开了。

　　姜千和还有点不敢看，过了会，终于鼓起勇气睁大了眼睛看过去。

　　屋里一片亮堂，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书桌上开着一本英语课本，还有一盆绿萝，整个房间简洁又干净，就是没有人。

　　姜千和眯起眼，不甘心地又伸脑袋在门后看了看，忍住翻人床底的想法，终于确定：这房间真的没人。

　　奇了怪了，小矮子难道会土遁术，嗖的一声就跑不见了？

　　他摸了摸下巴，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

　　夜深了，城市的灯光亮起，盖过了天上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

　　梧桐街离她所在的小区不远，打车过去二十分钟左右，白鲸到了地方后顺着门牌号找到了128号，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小酒吧。

　　其实说小酒吧，也不是特别小，藏得格外隐蔽，白鲸一听就知道这里人很多，音乐声大的几乎要把她耳膜震破，还没进去，她就后悔没把耳塞带上。

　　小酒吧像是一个开在深巷里的理发店，门口灯牌上写着“MUSE”，灯牌周围五颜六色的灯光看着莫名有种粗制滥造的颓靡，小小的一扇门，门口却站着两个壮实的保安，保安背着手，带着墨镜，一副社会人模样。

　　白鲸揉了揉耳朵，她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应着头皮往里走，被保安拦住。

　　一个保安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上头。

　　白鲸这才发现，小小的一扇木门上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严禁未成年人进入”，只是因为另一个“MUSE”的灯牌太闪，她没能看到这个牌子。

　　她面上淡定，伸出手给那人看了看。

　　她把串着铁片的黑绳子随手在手腕上缠了一圈，看着就像个叛逆青年戴的手链一样。

　　保安个子高，滑稽地俯下身仔细观察她手上的那个铁片，确认身份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才做出个请进的手势。

　　一进酒吧，白鲸才发现，这里比她想像中要大得多。

　　舞池中男男女女贴着身体跳舞，一边的DJ换了首更嗨的歌，人群中又是一场躁动，除了舞池外，边上还有几个清静位置。

　　白鲸一眼扫过去，看见了熟人后，径直往那个方向走。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衬衣半敞开，正在跟一个穿着黑色包臀裙的女人接吻，女人的手抚着他的脖子，带着挑\\逗地从敞开的衬衣里伸进去。

　　情到浓处，白鲸不合时宜地出现，男人看见了她，在女人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女人嗔了他一句，扭着水蛇腰走了。

　　他慢悠悠地扣好口子，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留下的唇印，看着白鲸，笑了笑，“提前到了？”

　　白鲸在一边坐下，“嗯”了一声。

　　男人拿起茶几上的酒喝了口，压下刚起的燥热，对她说：“还有几个人没来，再等等吧。”

　　“为什么会来一区？”白鲸直截了当地问他，“成天，你是三区的组长，跑来一区是为了什么？”

　　成天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步入正题，无奈笑笑。

　　他这个三区组长才上任没多久，转眼就被人挤了下来，自己还没来得及伤心难过呢，就被预备组员质疑，真是心塞。

　　“能来干什么，上头有任务呗，”他一脸无所谓，“你要是不想干也可以，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白鲸没作声，她努力了三年，他一句“没必要浪费时间”就抹杀掉了么？

　　“抱歉，”她说，“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这算是解释了，白鲸给了他台阶，成天也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找事的人。

　　其实在十来个预备组员中，成天最中意还是白鲸。这小孩虽然年纪小，但性格沉稳，磨练几年肯定能是个出色的执法者，但白鲸的性格有些偏执，平时相安无事，一旦触及到某个禁区，小孩就成了六亲不认的白眼狼。

　　成天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白鲸这么不喜欢一区。

　　当初说要来一区出任务的时候也是一脸不情愿，但成天也没办法，上头指定他要带一个“风语”的天赋者，刚好他也想带着她历练历练，打算重点培养，就顺道把人劝过来了。

　　一阵沉默过后，成天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其他几个人也没来，他转念一想，白鲸的任务跟其他人又不太一样，于是开了口，先把她的任务交代一下。

　　“五大家中的姜家最近有点动作，你留意一下，一周以后交一份档案上来。”

　　白鲸抬眼看向他，眉毛拧在一起，语气微冷，“姜家？”

　　她刚在姜家住下来就来了一个调查姜家的任务，很难不让人多想。

　　比如，成天是不是因为知道她跟姜家这层关系才故意接近，借着骗她进三区小组的事情来操纵她？

　　成天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执行任务，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白鲸来这一趟憋了不少火气，但没地方发泄，除了冷着一张脸也没其他办法。成天才是组长，他手上的任务决定了他要怎么用底下的人，现在正好是“换届”的时候，各个区都在挑选合适的组员，如果白鲸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好一点，说不定不用等到她成年就能提前进组。

　　“我知道了。”白鲸丢下这句话，起身往酒吧门口走。

　　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还被蹭了一身酒气和脂粉香，荷尔蒙旺盛的男男女女的对话，还有暧昧的喘息，白鲸隐隐觉得有些恶心，出了门，被夜风一吹，终于清醒些，那些脑中充斥的音乐声说话声也渐渐淡去。

　　其实有些时候，当她很努力去避开这些声音的时候，她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的。

　　只是那样太难了，脑子会很累，心也会很累。

　　懒得打车，白鲸也想散散心，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看见麦当劳的甜品站就去买了个甜筒，心情也变好不少。

　　江城虽然是个一线城市，但夜生活基本没有，九点一过，大多数店铺就陆陆续续关门，没多久，整条街就只剩下了路灯的光亮，再就只有超市和二四十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亮着灯。

　　这个时间，人们都在谈论这一天结束后的悠闲，聊猫，聊孩子，聊电视剧。

　　白鲸被蚊子嗡嗡声轰炸的脑子终于能有一片宁静。

　　这些万家灯火已经刻印在了她的脑中。

　　晃悠完，甜筒也吃完了，白鲸打车回景明小区。

　　累了一天，困意找上门，她一进屋看见客厅一片漆黑，心想干妈应该还没回来，放心不少，竖起耳朵听了听，姜千和那个小霸王似乎也没打游戏了，一点声响都没有，难道是出去玩了？

　　白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用钥匙打开了自己房间门。

　　一开门，里面竟然也是一片漆黑。

　　只是仔细一看，她床上竟然有一团黑影。

　　很大一团，像个人一样，枕着她的枕头，长腿一样的东西搭在床沿，悬在半空中。

　　白鲸被吓得屏住呼吸，脑子飞速运转。

　　她手里还有块铁片，不知道能不能划破人喉咙，这间屋子里没其他的武器，连把匕首都没有......不对，看这个身形应该是男人，她力气可能不足以制服一个男人。

　　难道要报警么？

　　白鲸握着铁片的手紧了紧，铁片并不是一个规则的形状，反而像一块随意从别处撕扯下来纸片的一样，一个尖角压着她的手心，痛意让白鲸渐渐冷静下来，然后，她伸手按开了灯。

　　屋内一片光亮，看清后白鲸立马松了手，把铁片藏进了裤子口袋里。

　　睡在她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没打游戏不知道跑哪去了的小霸王。

　　也是她进屋的时候没注意，不然肯定能察觉到是他的呼吸声。

　　床上的人被忽然亮起的灯一照，眉头拧在一起，满脸不耐烦地把脑袋埋在了枕头下，跟一只鸵鸟似的，大长腿还烦躁地蹬了蹬，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床在哪，把腿搁在床上后就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了。

　　白鲸看着把她床弄得乱七八糟的姜千和，一脸漠然。

　　很快，床上那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袋从枕头下探了出来，眼睛睁的老大，盯着白鲸看了几秒，整个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姜千和看着她，一脸懵逼。

　　等等，他为什么在这里？

　　没等他想明白，小矮子就替他问了出来。

　　“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白鲸个子比他矮多了，但姜千和和她对视却心虚的厉害，试图挪开视线，但小矮子就像是非抓着他不放一样，直直的看着他，看得他心虚的冒汗。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土遁术，反正他现在挺想现场学一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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