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宁溪

　　缺德吗？太缺德了，这怎么说也是一条命，你说你就是觉得孩子残疾，那送人行不行？那孩子除了手的毛病，别的都健健康康的，肯定也不是没人要，总比扔在漫天地里强吧。这种天气，仍在路边的雪堆里，这是擎等着孩子冻死呢吧？
　　可能因为自家也有孩子的原因吧，女人这种时候，对孩子那是格外的心软，就见不得别人对孩子不好。
　　之前宁溪还觉得，对门那个张大婶虽然有些碎嘴，但她性格有一个什么好处呢，就是经得起玩笑，说什么都不爱生气，就是生气第二天也就忘了，挺乐天的一个人。
　　现在这扔孩子的事一出，这印象一下，就下来了。不管这孩子是谁抱出去的，他们家但凡有一个人不同意，这孩子就不能被扔那么远。好家伙，一开始老四见到的时候，还在胡同里，在门口，后来觉得太近了么，竟然扔到村外的路上去了。既然都狠下心扔了，他们怎么不直接掐死快些？省的孩子受这些罪。
　　宁溪看着这孩子哭哭唧唧的，刚才没哭，可能是冻得狠了，这会儿缓过来有知觉了，知道难受了就开始哭了。哭也不大声的哭，哼哼唧唧的流眼泪。
　　“既然捡到了，咱们就养着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有人问，就说跟咱们康康是龙凤胎，之前身体弱才没露面。”
　　四爷点头答应到是没意见，他能把这孩子抱回来，自然一开始就是那么想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巧，捡的就是对门的孩子。
　　可王桂花不这么想，对门住着，这孩子稍微大一些，不用多大，几岁的时候就能看出像谁了，以后这该多尴尬啊。
　　“我让老二去找爱国问问，不行就劝劝。你说这事，唉，要是一开始他们说要送人，问过咱们，咱们抱养过来也行。可人家前脚扔了，咱们后脚给捡回来了，这不就成了诚心的嘛，这以后见了该怎么说？”
　　“说什么，不用说也不用问。为人父母的，孩子什么样不都是自家孩子？这倒好，孩子还没怪他们把自己生的残疾呢，他们到先怪起孩子晦气了？这种天气，扔在外边，摆明了就是想冻死孩子，还找他问什么？谁知道他抱回去之后会不会再扔第二次？”
　　四爷这么说，王桂花一想也是，平时看着，他们家人都挺和善的，也挺乐天的，谁知道，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因为候老爹是瞎子的原因，王桂花本就对有残疾的人格外心软，本来还想着以后孩子大了，对门说不定会嫌他们多事，弄不好两家要闹掰的。现在这么一说，想想闹掰就闹掰吧，这么狠心的人，以后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呗。
　　这孩子抱回来之后，刚暖和过来，一摸，烧的小脸滚烫，就赶紧找大夫。村里卫生室的医生看了摇摇头，没好直接说不行了，就说让去医院。又赶紧抱着孩子去镇上医院，结果医生看了之后，还是摇头，“你们还是给孩子准备准备吧。”这是准备后事的意思。
　　王桂花这会儿也不想以后怎么跟对门相处的事了，一听这话，赶紧求人大夫给治治，你不能就看一眼，连试都不试啊。
　　那大夫看她这样，只好说，“这孩子眼看进气多出气少，我是真没辙了，要不这样，我给先打一针退烧针试试？”
　　“行，打吧。”管用不管用的，总比等死强。
　　回来的时候，到门口，王桂花还冲着对门骂了几句，丧良心的缺德玩意儿，不过对门关着门，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是骂谁。
　　大夫都说没治了，抱回来之后，王桂花还有些伤感，这孩子虽说没有右手，但除了这个一直健健康康的，这都四五个月了，一下没了，让人怪不忍心的。
　　你说这要是没见着，或者一直在人家家里没被自家捡回来，真有个什么病痛，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心疼也有限。但现在这不是让老大给捡回来了嘛，不努力去救救吧，心里过不去，可谁知道，人家医生只给打了退烧针，就啥也不说了，一副肯定救不活的样子。唉，王桂花就叹一句，造孽呀。
　　因着上一世研究学医的原因，空间里，宁溪后来把花都挪到盆里了，地上种了些草药。让他们抱着去医院，其实宁溪想的主要还是让人先给孩子退烧，她原先学的属于中医，有些方面，肯定是没有人家打一针来的快些。这发烧可大可小，这么小的孩子，时间长了再给烧傻了，可就麻烦了。
　　晚上都睡了，也稍微有些退烧了，把俩孩子弄进空间，给那个孩子，又是给熬药，又是煮了灵泉水，给她用热水蒸，折腾了一宿，到天亮的时候，稍微不哼唧了，哄了哄才睡了。
　　王桂花第二天一看，哎呦这孩子没事，虽然看着还是蔫蔫的，但好歹烧退了，就阿弥陀佛了，昨天看人大夫那意思，还以为挺不过一晚上呢。
　　他们这边忙着救孩子，对门娟子眼睛都要哭瞎了。侯爱国也眼睛红红的，手里的烟一直没停。
　　娟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你妈为什么就不肯告诉我到底送谁家了？我总得知道那人家能不能对孩子好啊？”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怕你再跑过去抱回来。侯爱国心里这么想的，但也不敢直接说，怕她再跟老娘打起来。能不能对孩子好的，就看孩子造化吧，自家这亲爹妈都能把孩子送人，能指望别人什么？
　　然后侯爱国也不知道是劝娟子还是劝自己，“虽然白鹿镇上离的近，可再怎么说也是镇上，人家家里条件比咱们好，孩子跟着人家，比跟着咱们受苦强。”
　　“那我也舍不得，没手怎么了，不是还有左手呢吗？孩子以后的生活，什么都不影响。”
　　“你想想，前街六叔家的三子，这不二十好几了，还没说着媳妇呢。”
　　这么一说娟子又想哭了，六叔家的三子，没别的毛病，就是有一只手是六根手指，乡下都结婚早，二十好几没结婚绝对是少见的。人家那多了根手指头丝毫不影响干活都这样，自家这孩子少了一只手，这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听到儿子屋里的哭声，侯二旺沉着脸看着自家婆娘，他怎么就不知道她是个狠心的呢？
　　“你把那孩子扔哪儿了？”
　　“就村口那颗大柳树那儿。”
　　张大红眼睛也有些红，她也不是真的狠心要冻死孩子，只是希望有人把孩子捡走罢了，她原本想把孩子送人的，只是一听是残疾就没人愿意要。一开始她是放在了门口的，可没五分钟，她觉得门口不好，放在自家门口顶什么用？于是就抱起来，放在了村外不远处的大柳树那儿。
　　但放在那儿了张大红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坐立不安的，儿子儿媳妇只以为她是因为把孩子送人心里别扭，但侯二旺可是跟张大红夫妻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来她那是心虚呢？
　　一问清楚情况，侯二旺就拉着张大红去找了，但他们到大柳树那儿的时候，孩子已经没在那儿了。
　　看着老头子脸色不好，张大红说道，“没在是好事，这说明那孩子是让人捡回家去了，看见有残疾还能捡回家的，心眼定然坏不了，那孩子以后肯定吃不了苦。”
　　侯二旺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承认这婆娘的歪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要不然能怎么办？连是谁捡走的都不知道，他就是想找也没地找去。
　　对门忙活的他们可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张大红嘴里的好心眼的人。
　　这孩子好不容易让宁溪和四爷救活了，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学校十六开学，为了上课方便，过了十五，他们又搬回了镇上。只是除了两个孩子，还多了李大娘和雇了李家村一个姓王的大婶，主要是为了帮忙看孩子。能干多少活不要紧，能给李大娘搭把手就行。要不然，俩孩子，李大娘一个人根本就忙不开。
　　学校里的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大课间的时候，宁溪还能回来一趟给孩子喂个奶，方便的很。
　　只是这天刚下课，刚到胡同口，碰到邻居，说是有个老太太在他们家门口正咣咣的拍门呢，拍了半天没给开，已经开始骂上了。
　　到家一看，不止一个老太太，好家伙，一帮子人呢。但别人不认识，侯爱国和娟子自己是认识的，带头的那个老太太，看模样跟娟子有几分相似，宁溪心里就大概有数这是谁了。
　　但那心里又奇怪，就算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家孩子，自己扔到路边，自家捡回来救活了，救人还救出错来了？让他们这气势汹汹的找到这儿来？
　　宁溪拨开人群过去，也不看那老太太和貌似娟子兄弟的几个人，直接就问侯爱国和娟子，“你们这是唱戏呢？”
　　娟子看见她，红着眼睛带着哭音，“小溪你回来了？我听建平说孩子在你们家，就过来……谁知道你家我大婶她怎么说都不开门……”
　　宁溪眼神一冷，这么些人气势汹汹的来了，家里就李大娘和王婶两个人，还俩孩子，要是开门让他们进去，就他们这情绪高昂的样子，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还有她说建平，难道是老二说了什么？
　　老二的事现在顾不上想，只看眼前，宁溪皱着眉，冷冷的看着他们，“所以你们就带了一群人来砸门？”
　　“不是，我妈他们不是来闹事的，就是过来……”
　　“老娘今天就是来闹事的，”那老太太眉眼一瞪，“你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想要孩子不会自己生么，买别人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儿？就算你要买，这对门邻居家的孩子，你也好意思要？”
　　那几个大概是娟子哥哥嫂嫂的人，老太太这样一说，也开始跟着在旁边声讨。
　　嘿，自己到成了买孩子的了？
　　看老太太那样子，宁溪没理她，看了一圈，转头问侯爱国和娟子，“有个能说明白话的吗？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了，不说清楚，今天这门我就不可能给你们开。我这费了半天劲，救了孩子我还救错了我？”
　　侯爱国就说，“是这样，前几天，我妈抱着孩子出去，说是把孩子送人了，我们两口子虽然舍不得，可也不知道她到底把孩子送给谁家了，也没处找去。今天，这不我岳母听说这事，就过来的了嘛，对门住着，我们家的动静，建平听到了，就嘟囔了句孩子在你们家，所以就……”
　　侯爱国说了前因后果，宁溪才明白。张大红说孩子送人了，然后可能娟子就跟她娘家妈说了，这老太太就以为张大红把孩子卖了，就带着人去闹了。这边正闹着呢，对门他们家老二听见了，说漏嘴了，说孩子在他们家。然后这老太太，就以为是自己家买了那孩子，没听完就气冲冲的带着人过来了。
　　这事，可真是，够操蛋的。
　　侯爱国有些犹豫的问，“那孩子，不知道……”
　　“孩子是在我家，”
　　这话一出侯爱国脸一僵，不知道是为了老太太猜想的自家买了他家孩子，还是为了他亲妈卖了孩子。
　　“不过，我可没买孩子，别的不说，这犯法的事，我可没干。”说着她还看了一眼，要说话被娟子拉住的老太太，“这孩子是我家爷们从雪堆里捡来的，就在进村的那条路上，那颗歪脖子的大柳树知道吧？就在那儿捡的。捡回来的时候孩子就冻病了，人家医生都说救不活了，是我们两口子想着好歹是一条命呢，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救活了，现在孩子还蔫蔫的呢。”
　　虽然侯爱国刚才说的意思，他们俩口子只知道他妈把孩子送人了，不知道把孩子扔了，但即便这样宁溪也没好语气，冷冷淡淡的看着他说，“呵，这会儿你们跑来要孩子了？早干什么去了？”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他们要是没有这把孩子送人的想法，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孩子的下落。
　　知道孩子不是被他妈送人，而是被扔了，侯爱国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显然是刺激的不轻。说实话，生了孩子养活不起送人的，其实并不少见，老娘要把孩子送人，所以他虽然舍不得，但那也没阻止。但这把孩子扔到雪堆里，侯爱国心里还是怪他妈的，再怎么着那也是自家孩子，怎么能那么狠心？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没声没息的回去了，侯爱国也没说要立时就要回孩子。
　　过了一个星期之后，侯爱国和娟子两人，几乎天天过来，想把孩子抱回去。本来宁溪和四爷是犹豫的，他们要是再来一次，这孩子可就真得交代了。
　　还是王桂花过来，说侯爱国为了把孩子带回去，跟他妈吵了一架，这一个星期没过来，其实是忙着分家呢。能用一星期的时间，把分家，搬家，等一系列的事办完，也确实挺迅速的。
　　李大娘也劝，既然当初扔孩子不是孩子父母的意思，人家父母现在又迫切的想要回孩子，就让孩子回去吧，“要不然，你这本来救了孩子是好事，你死犟着不让孩子回去，到最后，反而要成仇了。不说她们两口子，就是孩子以后长大了，不会怪你吗？”
　　她这才松口，让侯爱国和娟子把孩子抱回去。说到底父母的爱是谁都替代不了的，因着被扔过的原因，侯爱国和娟子心里都有愧疚，就凭这份愧疚，这孩子以后还是能过的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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