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奸臣有个约会

　　夜幕降临，晚风习习，吹动着车厢的门帘上的细碎珠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马蹄声踏踏，在乡村道路上留下道道车辙，伴着田间的虫鸣声，同沈宛若众人前行。

　　这一路，沈宛若半睡半醒，因有吴妈妈的陪伴，还有海棠海藻两个贴心丫头的照料，她倒是也过得十分舒坦，转眼间，便到了京都城门口。

　　进了这道门，她便算是到了皇城。

　　许是近乡情怯，沈宛若心跳加速，久久不能平静。海棠十分敏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递上一条锦帕，沈宛若接过，轻轻擦了擦脸，这舟车劳顿，自己这个身体又幼小娇弱，难免有些不适，她对海棠微微一笑。

　　这一笑倒是令海棠愣住了，脸瞬间涨红，赶紧低下头。方才大小姐，笑得真真是美极了。

　　进了城门，马车走在城内，便不在如在外一般颠簸难行，沈宛若这才舒服了些，忽听周围有商贩小民吆喝的声音，心里隐隐猜测，大抵是到了京都的商区，心性孩童的她，干脆撩起右侧的一旁车窗帘，伸出小脑袋，四处探望。

　　海藻也是心中好奇，见沈宛若这般行为，倒也张大了眼睛，也尽可能朝外探，街道上一片繁华。有小商小贩摆着小摊，贩卖胭脂水粉、布匹、茶叶、各种女子头饰还有农家小菜，还有一些长相与本土大周人不大相同的外族人，穿着动物皮所致的衣裳，贩卖着象牙、动物毛皮以及各种外族药材……

　　“小姐小姐，你看那边，快看！”海藻比较活泼，也较海棠年岁要小一些，此时，所见前方有人在沿街卖艺，她虽被沈佳鸿买了回来送给沈宛若当丫头，却自小不是在京都长大，也是没有见过这么繁华和有趣的节目，一时兴奋，竟嚷嚷了出来。

　　海棠顿时脸色大变，有些苍白，她打量了沈宛若一眼，见她并无愤怒之色，倒是一脸欢喜，也朝海藻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甚是活泼。这才送了口气，看了眼身旁已经几天几夜没有闭眼，此刻却睡得酣畅的吴妈妈，海棠摇了摇头，给吴妈妈盖上了一件披风，又靠近了海藻些许距离，脚微微踩了踩她的鞋子。

　　卖艺人正在表演胸前碎大石，海藻看得正入迷，没有注意到海棠的提醒。

　　海棠咬了咬牙，气这个丫头实在是愚笨，狠下心，再踩了她一脚。

　　“哎呀，疼疼疼，我的好姐姐，你踩我干甚呢！”海藻埋怨地看着海棠，一脸委屈。

　　她们二人的动静惊醒了吴妈妈，她睁开眼：“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遇到山贼了？”

　　沈宛若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海棠海藻也捂嘴轻笑，怕吴妈妈尴尬，楞是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这也难怪，吴妈妈这两日，真的是片刻都没有合眼，也不知她是平日里话本子看得太多了还是被田庄周边的老妈子讲某些“传奇”的故事给惊到了，一路上，别人都是欢天喜地，该吃吃，该喝喝，唯独吴妈妈，一路保持着警惕，片刻不敢松懈，生怕就在下一刻遇到山贼强盗，直到快到京都城门口，她才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闭眼休憩片刻。

　　“吴妈妈，你莫担心，这边没有山贼强盗，商贩卖艺的倒是一箩筐呢！”海藻看了看窗外，活泼地说着。

　　意识到已经到了京都，吴妈妈这颗悬在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了，“那便好，那便好……”，说着说着，她又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

　　海棠赶紧去扶住她，眼里带着笑，想必这次街道上闹翻了天，吴妈妈也不会醒了。

　　沈宛若轻轻道：“辛苦了。”

　　海棠收敛神色：“这是奴婢本分之事。”

　　沈宛若便不再多说，她看了眼海藻，笑了笑：“这丫头天真直率，我挺喜欢，你不用过分担心。”

　　海棠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沈宛若知晓了她踩海藻的意图，霎时，半是羞半是感激，脸色酡红。

　　再看沈宛若时，她已随海藻一起，继续看有趣的玩意儿。

　　忽然，马蹄声骤然急促起来，马车也左右晃动，随着马的一声长啸，马车停止前进，被迫停下。

　　这么大动静，吴妈妈再一次被惊醒，她大叫：“保护小姐，保护小姐！是山贼，还是强盗？！钱财你们都拿去，放我们离开！”

　　海藻有些害怕，海棠紧握住她的手，她脸色发白，看向沈宛若。

　　“外面发生何事？”沈宛若一脸镇定，脸上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她此刻手心冒着汗，却还是轻声安慰吴妈妈，“吴妈妈你别担心，这是在京都，天子脚下，不会有山贼和强盗的。”

　　吴妈妈这才放下心，脸上却依旧没有卸下警惕之色。

　　外面的奴仆听到沈宛若的问话，忙回答道：“大小姐，出了点儿意外，方才前面有人在街边闹事，惊动了一匹马儿，马儿脱缰而跑，刚刚差点与我们的马车相撞，所幸，刚刚有位爷降服了马儿。”

　　沈宛若又问：“可有人受伤？”

　　“无人受伤，大小姐在车里可还好？等过了片刻，到了府上，奴才去唤太医前来为大小姐诊治。”

　　“无碍。”沈宛若看了眼车内的其余三人，见她们除了受惊，毫发无损，又道，“继续赶路吧，这等小事不必劳烦太医。”

　　“是，大小姐。”

　　马车准备继续前行，却再一次被人拦住了。

　　“方才令小姐受惊了，贺某特意前来赔罪，望小姐一定赏脸接受贺某的道歉。”

　　沈宛若听到一副男人的嗓音，声音清冷如玉，却又低沉富有磁性，令人只觉春日里心尖被覆盖了一层薄雪。

　　她心下一惊，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惊愕，直直地站起身，倏然地揭开车厢门帘，也顾不上礼义廉耻了，看向那人，她大喊：“是你？！”

　　沈宛若做梦都没想到重生后回到京都，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贺显！所幸，这一世，贺显并不认得她，她神色稍定，还未想到如何对付这个大奸臣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沈宛若说这句话时，语气极其肯定，却又带着一丝疑惑，贺显微微一愣，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毫无波澜，心中思绪却如沸水翻腾，要命，难道被她认出来了？

　　“你识得我？”他冷冷静静，声音清冷，反问她。

　　心中却有些悔意，早知就不该在手下告诉他这车厢里坐着的是沈家接回来的嫡女的时候，便忍不住情绪，非要上前跟她搭话了。

　　沈家嫡女在外的就沈宛若一人，以至于他听到旁人如此说，一向理性的他，竟控制不知自己的脚步，想去靠近沈宛若。

　　沈宛若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失礼，而在她身旁的吴妈妈早就惊呆了，她见贺显浑身上下贵气十足，气质冷清，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辈，她很是担心沈宛若会不会冒犯了贵人，虽说沈宛若是沈家嫡女没错，也是掌上明珠，身份尊贵，但沈宛若毕竟是一介女流，当年传出的“谣言”已经够她吃不消了，这才被逐出沈府，流露在外，这万一又得罪了什么贵人……京都皇城脚下可是遍地都是贵人，万一真的得罪了，沈宛若又到了适婚的年纪，岂不是真的耽搁了她出嫁！

　　越思量，吴妈妈越是担忧，她赶紧拉过沈宛若：“我的小姐哟，你怎么可以随意就掀起车厢门帘。”责备她过后，这才一脸歉意，朝贺显笑了笑，也不管那么多了，只将车门帘再一次关上。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第一次来京都，如何会认识公子，刚刚是小女失礼了。我们并无大碍，公子有心了。”沈宛若的心突突地跳，她眼前的可是祸害了大周的第一大奸臣贺显啊！她多想过去撕了他，却依旧要在车内，装作若无其事，一脸镇定地说出方才的那些话。

　　车门帘被放下的那一刻，贺显轻摇了摇头，这丫头果然还是这么鲁莽。

　　不片刻，他便恢复冷清之色：“姑娘没事便好，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贺显离开后，他身旁的贴身小厮贺二赶紧跟上：“大人！“

　　听到马蹄声再一次响起，贺显选了一个偏僻之处，确定了沈宛若发现不了自己，这才回头，盯着马车看。

　　“您方才为什么要将锅往自己身上背……明明马受惊与您没有任何干系，而您只是恰巧路过……”

　　感受到一道冷冷的目光，贺二赶紧住嘴。

　　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贺显转过身，冷冷道：“回府。”

　　“是，大人。”贺二赶紧跟上，这回他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乖乖跟着贺显身后，心里却一直嘀咕，方才大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毫不怀疑，如果方才只要再多说一个字，贺显真的会活吞了他……

　　*

　　沈宛若在马车里，终是平复下了心情，她轻轻勾唇。

　　贺显，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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