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恋之计在于春

　　新一批实习医生实习期满，留院评定正式开始。作为医院最年轻的骨干医生，根据平时与实习医生合作频率高低，赵书煦也是参与谈话的关键人员之一。

　　谈话结束后，姜悦熙明里暗里向赵书煦打听,想知道在骨科实习医生之中，他的那一票投给了谁。没想到赵书煦的原则性，强到她这个女朋友的身份都不管用。

　　三天后，评定结果公布，姜悦熙落选，但在院长的特批之下，得以继续留院进行一个月的进修。

　　“姜医生，其实你的能力我们都很认可。其实你只差一票，的确很可惜。打起精神来，进修期间也要好好表现，还有机会。”科主任找姜悦熙单独谈话，给予鼓励。

　　“谢谢主任。”事已至此，姜悦熙也无可奈何，她向来不是个沉溺于失败的人，短短几句话，她就已经抓住了主任话中的重点。

　　“主任，您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水到渠成，总之，你要好好表现，不能泄气，更不能放松。”主任打断她。

　　“我知道了，谢谢主任。”姜悦熙立刻不追问了。

　　午休时，姜悦熙和赵书煦一起在食堂吃饭，她还是忍不住问起赵书煦那票到底投给了谁。

　　赵书煦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结果都已经出来了，现在告诉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说啦，就算没你没有投给我，我也不会生气的。”姜悦熙撒娇催促。

　　“我投给了陈小英。”赵书煦一本正经解释，“不是你不好，只是相较而言，陈医生跟我的合作比较多的，我对她更了解。所以，基于客观事实，我选择了她。”

　　听到陈小英的名字时，姜悦熙的心已经沉入深渊。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可能没有投给自己，但是只差一票就能留院，这一票偏偏败在男朋友身上，还是投给了自己最直接的竞争对手，这一连串的打击令她一时间难以接受。理智迅速消失。

　　十几年来，她千百般地努力，都是为了彻底离开那个小县城。不止要离开，还要风光前行，不再让任何人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可到头来，就因为赵书煦轻飘飘原则两个字，她一切的努力都几乎白费！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吗？他不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之外，她最亲的人吗？可他却这么对她！为什么？凭什么？

　　她再也吃不下，放下筷子，脸色铁青。

　　见她还是生气了，赵书煦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息：女人啊，总是口是心非。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真诚道歉，“悦熙，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但这毕竟是公事，我不可以公私不分，你了解我的。”

　　“你知不知道就差你这一票，我就能留院了？一票，偏偏就是这一票！”姜悦熙抽回手，冷冷地说。

　　“悦熙，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再次跟你道歉。但是作为医生，我不觉得我公事公办是错的。”赵书煦尽力解释自己的立场。

　　“你当然不会错，赵大医生怎么会错呢？从小到大吊打学渣的学霸，年纪轻轻就当上主治医生，从来都不担心职业前途的赵大医生，你怎么可能错？”姜悦熙冷笑反讽。

　　她的话有些无理取闹，赵书煦不想和失去理智的她争辩，柔声劝慰，“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吃饭。医生的胃最金贵，要好好养。再怎么生气，都别拿身体开玩笑。”

　　“你除了让我好好吃饭，还能帮我什么？”姜悦熙不领情地冷哼，“我还能指望你什么？赵书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看着她异常凛冽的眼神，赵书煦心底忽地一点刺痛，狐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此刻，眼前的姜悦熙好陌生。

　　“没什么意思。”姜悦熙面无表情。

　　“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会参加留院评定？”赵书煦皱紧眉头，心底刺痛感越来越明显。

　　“我没这么说。”姜悦熙知道自己真话夹着气话，却没法控制自己。

　　赵书煦凝视着她此刻没有感情的双眼，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留院事关前途，甚至是今后的人生，她一时发脾气乱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算了，这个话题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讨论。先吃饭吧。”说完，他捡起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却食之无味。

　　姜悦熙霍地站起身，语气凌厉，“你就是这样，爱讲原则，好像很强势很厉害，偏偏又是个温吞性子，你不觉得你自己很矛盾吗？”话音刚落，她毫不犹豫端起餐盘离去。

　　在四周聚拢而来的目光中，赵书煦全然没了食欲，跟在她身后离开了食堂。

　　整整一个下午，姜悦熙都没有再出现在赵书煦面前，偶尔在走廊遇见，也立刻避开。赵书煦并不打算在她不冷静的时候和她交谈，但还是发微信提醒她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晚上下班后，赵书煦迅速收拾好一切，把车停在医院大楼下，等姜悦熙上车。

　　姜悦熙走出大楼，看到赵书煦穿着便装，头上的医生帽却忘了摘，看上去有些滑稽。看来，他刚下手术，就匆匆赶来找她和好了。

　　看着他略显疲态的双眼，姜悦熙满肚子的气不觉消了不少，噗嗤笑出声来，开门上车。

　　“送给你。”等她一上车，赵书煦就从车后座下掏出一束花来递给她。

　　“康乃馨？你跟病人要的？”看着这束明显是从医院旁边小花店买来的康乃馨，姜悦熙又好气又好笑。

　　“没办法，只有这个。”赵书煦抱歉地笑笑。

　　“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原谅你了。”姜悦熙帮他摘下医生帽，微笑着说。

　　“那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嗯。”姜悦熙抱着花靠在车座上，感觉到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取出手机，看到是院长夫人发来的微信语音，连忙微微侧过身去，把媒体音量调到极低，以花做掩护，放在靠车窗的耳边听。

　　“小姜，下周你哪一天休息，提前告诉我。”

　　“好的，谢谢院长太太。”姜悦熙回复文字信息。她知道，院长夫人这是把相亲事宜都安排好了。

　　从微信退出到手机桌面，姜悦熙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她悄悄看向赵书煦，发现赵书煦依旧神情专注地注意着路况，并没有在意她在做什么。

　　她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城市夜景。南森市比不得一线大城市，却也是个经济发达的中小城市。夜幕下灯光灿烂，街市繁华，一切都是那么光鲜亮丽。

　　她想留在这里，非常非常想。

　　她又转回头来看着赵书煦的侧脸。这张俊朗的脸她很喜欢，却不迷恋。她一直都知道，在她的人生中，爱情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可以得到，她会感谢命运的眷顾，如果必须放弃，再如何不舍，她也会放手。

　　经过留院评定这件事，她对自己和赵书煦的未来有了隐隐的担忧。尽管她爱他，但不可否认，她接近他最根的目的，就是指望得到他的帮助。其实他们的价值观不太一样，以他的个性，他们之间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最让她担心的问题，就是她太累了。赵书煦说得对，她了解他，所以她越来越知道，当她虚荣的本性暴露出来，就算他对她感情再深，也还是会选择放弃。所以，她必须伪装得滴水不漏。她向来对所有人伪装，如果对着最亲近的人，还不能有片刻的放松，她又能撑多久？

　　周末，九号咖啡员工、小娅一家、赵书煦一家以及姜悦熙齐聚湿地公园。小娅拿到了转正后的第一笔工资，特意请大家来这里BBQ。

　　姜悦熙到达湿地公园时，一眼就看到了赵书煦身边的那位老太太。她心里疑惑：居然把邻居也带来了吗？

　　赵书煦叫姜悦熙过去。

　　迎着老太太情绪不明的眼神，姜悦熙走得越近，越觉得忐忑，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爸、妈——姜悦熙，我女朋友。”赵书煦介绍姜悦熙给父母认识，还有些不好意思。

　　妈？姜悦熙心里一慌，愣愣地望着赵母，背后一阵发寒。这么说，之前在商场的偶遇是她故意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赵母和她对视，虽然嘴角带笑，看上去却有些冷淡。

　　赵书煦轻轻碰了姜悦熙一下，他有些纳闷，她平时可不是这么不知礼数的人。

　　姜悦熙如梦初醒，连忙把手中的礼物递上前，恭敬地说：“伯父、伯母，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赵母站着没动，赵父伸手把礼物接了，礼貌回应，“谢谢，破费了。”

　　这时，阚青春也到了，老远便笑着跑过来，一一和众人打招呼。

　　“青春，你这套冲锋衣挺好看的，我一直想买一套，就是怕别人笑我装年轻。”赵母亲热地拉住阚青春寒暄。

　　姜悦熙惊愕而尴尬，心想：她什么时候和赵书煦的家人这么熟悉的？

　　“不会，阿姨您看上去就跟我姐姐一样。”阚青春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她看看赵书煦和姜悦熙，自觉退避，“我去帮忙拿东西。”

　　帮忙搬东西来回走动时，阚青春悄悄观察赵书煦和姜悦熙，见他们亲昵依旧，感情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心里一直压着的石头这才落地。

　　很快，烧烤架搭好了，食物也串得差不多了，众人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享受和烧烤的乐趣。

　　“伯母，您想吃什么，我帮您烤。”姜悦熙主动讨好赵母。她很心虚，想进一步试探赵母对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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