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恋之计在于春

　　阚青春收拾好吧台，准备到医院看望父亲，出门时，恰逢一阵风吹过，几片桃花瓣悄无声息地落在她头发上。她打了个喷嚏，震落其中两片花瓣。

　　“感冒了？”她揉揉鼻子，感觉鼻腔不太清爽，似乎要流鼻涕。

　　在病房，阚母无意中提及姜悦熙曾来过病房几次，为人似乎不错。

　　“对啊，悦熙人很好的，凡是都为别人考虑，特别善良。”阚青春认可母亲的看法。

　　“她是赵医生的女朋友吧？”阚母忽然问道。

　　阚青春一愣，“您怎么知道的？”

　　“哦，她有一次是跟赵医生一起来的，我一看两个人的眼神就有戏。你妈我是过来人。”阚母自顾自地说，“他们俩还挺般配，都是医生，脾气性格也差不多。”

　　“是啊，是挺般配的。”阚青春心里有些发酸，却也衷心地认同母亲的说法。

　　阚母话锋一转扯到女儿身上，“我看姜医生比你大不了几岁吧？你看看，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安安稳稳找对象过日子？许铭韦对你不差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到时候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

　　“妈，我知道了。”阚青春顿时头皮发麻，试图打断母亲。

　　阚母忽然想起什么，说：“哎呀，我听千运集团王董的太太说，最近好些人抢着安排自家女儿、侄女什么的和许铭韦见面呢。”说着，她拉了阚青春一把，“明天你爸出院，下午要和许铭韦一起参加项目第二阶段启动典礼，你也得来，记得打扮得漂亮点……对，把你二十岁生日我送你的Tiffany海蓝宝石项链戴上，还有之前我在意大利给你买的那件鱼尾裙，我一次都没见你穿过，明天你必须穿上。”

　　“嗯，你妈说得对。”阚父在一旁帮腔。

　　阚青春试图拒绝，“我又不是爸爸公司的员工，况且参加典礼的都是双方高管，我去不合适吧？”而且还要她穿那条走路迈不开步子、后侧开衩快开到屁股的抹胸鱼尾裙，更何况，穿这种裙子，怎么可能不穿高跟鞋？到时候要是摔个狗吃屎，爸妈恐怕会气得当场晕倒吧？

　　“你多久没敷面膜了？你看看你这脸干的。”阚母完全没听她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头发也太毛糙了……我看我要陪你去一趟美容院了，最好再做个美甲……”

　　阚青春插不上嘴，灵机一动，从包里拿出手机，假装接电话，“喂，你已经到啦？好，我马上来。”说着，她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对父母说，“爸、妈，我约了朋友，来不及了，我先走了。爸妈再见！”说完，她立刻跑出去。

　　阚母愣了半晌，说：“她手机响了吗？”

　　阚青春一直跑到另一个病房区才停下。

　　“呼！脱险了——”她拍拍心口，长舒一口气，猛然瞥见赵书煦和他的同事从前方一个病房走出来，朝着她的方向缓步走来。两人正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她。

　　“今天就麻烦你了，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赵书煦对同事说，他似乎有求于人。

　　“不请也没事儿，等你和姜医生办喜事的时候，免掉我的礼金就行了。”

　　赵书煦被同事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没说话。

　　“怎么，舍不得？”同事故意揶揄道，“要不是看在你第一次带姜医生回家见父母的份上，你就是请我吃满汉全席，我也不会帮你值班的，你想清楚哦。”

　　同事的话清晰地传到阚青春的耳朵里。他们要结婚了？她的心微微一沉，头竟有点发晕。明知道这是理所当然而且与她无关的事情，可这一刻，她再怎样自控，也无法完全保持冷静。

　　“你小子。”赵书煦知道同事是在开玩笑，轻轻给了他一拳。转头间，他看到了阚青春，不觉一愣，因为此刻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透着一丝说不清楚的忧伤。

　　“嗨！”阚青春努力笑着和他打招呼。

　　赵书煦又是一愣。看她笑容一如往昔般灿烂，他不禁怀疑方才那是他的错觉。

　　“来看你爸爸？”他客气地问。

　　“嗯。多谢你的照顾，我爸恢复得很快。”阚青春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汹涌，装作不在意地打趣道，“什么时候印好喜帖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送给我，我给你们包个超大的红包——连他的一起包了。”说着，她看了看他的同事，噗嗤一笑。

　　赵书煦的同事秒懂，也跟着笑起来。赵书煦反应慢了一拍，等他们笑完了，才笑着说：“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你是悦熙最好的朋友嘛。”

　　这句话让阚青春刚刚努力开朗起来的心情瞬间乌云重聚。姜悦熙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她很开心，可是赵书煦的态度就等于是承认了他们好事将近，也表明了他对她心里的秘密一无所知。不知道是她隐藏得太好，还是他真的从未在意过她。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希望他在意她呢？内心尴尬之余，阚青春很快转移话题，不想让自己陷入纠结的情绪之中。

　　“对了，悦熙呢？我一直没看见她。”

　　“她今天休息。”赵书煦回答。

　　“哦呵呵……那……你忙，我还有事，先走了。”阚青春向赵书煦道别。

　　赵书煦目送她离去，总觉得她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青春。”他不知怎地就喊出了口，然后自己愣住了。他一向叫她阚小姐的。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阚青春心中一震，顿了一下，迅速转回身来，震落了她发间遗落的一片小小桃花瓣，恰巧飘落在她鼻梁上。她的视线本能地注视这个突如其来的异物，最终定格成了对眼儿。

　　这喜剧的一幕将方才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悄然解去，赵书煦忍不住想笑，半握拳掩唇。

　　阚青春回过神来，将桃花瓣取下。料想到自己方才搞笑的模样，她也忍不住笑起来，然而这一笑，却把积蓄了大半天的一点鼻涕给喷了出来。这一下，她僵住了：太、丢、脸、了！

　　赵书煦掩不住笑意，从口袋里取出手帕递给她。

　　阚青春接过手帕，低头把脸擦干净。她忽然想起来，赵书煦还有一条手帕在她这儿呢。她打量眼前的手帕，心道：看来他是个灰白控啊，上次给她的那条是白底灰点，这条是白底灰条。

　　“去便民药房买点感冒药吧。”赵书煦柔声嘱咐，随后和同事一同离去，走出不远，忍不住又发出低笑声。

　　同事看他一眼，打趣道：“在别的女人面前笑得这么开心，你不怕姜医生吃醋啊？”

　　赵书煦眼神笃定，“她不会的。”

　　回九号咖啡的路上，阚青春路过百货大厦，心里忽然就生出想买两条新手帕还给赵书煦的念头。她进去逛了一会儿，居然碰到了姜悦熙。

　　“悦熙。”隔着老远，她就一边挥手，一边朝姜悦熙跑过去。

　　姜悦熙看上去心情不好，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有些没精打采。

　　“悦熙，你怎么了？”阚青春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压力大，还有一周实习期就满了，我留下来的希望不大。”姜悦熙颓丧地说。

　　“为什么？你很优秀呀。”

　　“别人也优秀，而且还都是研究生，只有我是本科生。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学历这一点我真的无能为力。”

　　“嗯——对不起啊悦熙，这方面我不太懂，也不能帮你什么。”阚青春开解她，“但是你也说啦，能做的你都做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你不能左右和改变的，既然开心和不开心都是这样，那当然选择开心地过啊，你说对不对？”

　　姜悦熙若有所思片刻，浅浅一笑，“你说得对。”

　　“你这么想就好了，本来嘛，带着一副沮丧的样子去见未来的公公婆婆，衣服再漂亮，这第一面印象也不好哦。”阚青春挽住她的胳膊，笑道。

　　姜悦熙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我刚去医院看过我爸，遇到了赵医生。”

　　“真是的，我本来就紧张，他还到处说。”姜悦熙表面嗔怪，心里想的却是：书煦连这种私事都会跟她说？

　　“没有没有，他请同事帮他值班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的。”阚青春连忙解释，拉着她往前走，“走吧，我带你去几家不错的店看看。”

　　“不会耽误你吧？要不我先陪你去买你要买东西？”姜悦熙说。实际上她并不太想和阚青春一起逛，毕竟她囊中羞涩。如果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家长，她是不会到这么贵的服装区来看衣服的。

　　赵书煦家境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却也是殷实人家，她不能初次见面就被人看轻。自然，她也不想让阚青春见到她纠结价格的窘迫模样，更不愿意在这种情境下，接受阚青春的好意——她一定会主动帮她付账。

　　“也好，你先陪我去买手帕好了。”阚青春毫不掩饰，“上次我爸突发心脏病住院，我很害怕，就哭了，赵医生就把他的手帕借给我。今天我有点感冒，没带纸巾擦鼻涕，他又把手帕借给我。我实在不好意思，就想干脆买新的还给他。你是他女朋友，最知道他的喜好了，刚好帮我挑挑，再帮我转交给他，好吗？”

　　说完，阚青春暗想：这么做，应该不会引起任何误会了吧？

　　“好啊，走吧。”姜悦熙的确没有误会。她了解赵书煦，也了解阚青春，他们一个处处暖心待人，一个个性坦坦荡荡，确实也没什么可误会的。

　　一到柜台，姜悦熙很快就指出了两条灰白色系的男式手帕。这样的自然而然，叫阚青春暗暗羡慕。其实她也已经知道了赵书煦的喜好，但再也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投其所好。

　　买好手帕，阚青春陪姜悦熙到楼上买衣服，试了几家，姜悦熙借口累了，推让阚青春试衣服。

　　阚青春挑了衣服到最里侧的试衣间去，姜悦熙正坐在沙发上休息，忽然看到院长夫人走了进来。她连忙起身迎接，“院长太太。”

　　看到她，院长夫人挺高兴，语气亲切，“小姜啊，你也来买衣服？”

　　“是的，院长太太。”

　　“这家衣服还不错的，有喜欢的吗？”

　　姜悦熙知道院长夫人不过是客套问问，但她的答案却不能大意。毕竟，院长夫人对她的喜爱是建筑在逝去的大女儿身上的。

　　她迅速扫视店内，看到一件大致符合院长大女儿穿着喜好的连衣裙，不动声色地过去从衣架取下，拿到院长夫人面前，说：“我一眼就看中这件了。”

　　院长夫人神情果然有所波动，语气更加柔和，“这条裙子确实不错。小姜啊，我想买一套礼服参加一个宴会，你眼光好，来帮我看看这两套哪套更好一些。”

　　姜悦熙马上跟在院长夫人身边，仔细打量她选中的两套衣服。她知道，这时候，她既不能说出类似“院长夫人您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马屁话，也不能说出毫无审美的意见。

　　所幸她平日有大量的时尚杂志积累，不疾不徐道：“这套紫色礼服非常高贵，搭配的胸针设计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珠绣立领使整套礼服端庄严谨，但似乎有些距离感。这套丝绒红礼服十分优雅，绣花特别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是搭配的披肩很有质感又不张扬，中和了整套礼服的奢华感。在我的印象里，院长太太总是那么亲切温暖，所以我个人觉得这套更适合您。”

　　院长夫人听后，满意地微笑，果然听从了姜悦熙的意见。付账时，院长夫人又问道：“小姜啊，晚上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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