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恋之计在于春

　　林翘努力回忆了一下，道：“我去了加拿大就在那定居了，和学妹失去了联系。过了这么久，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的姓挺特别的，和女明星阚清子是同一个姓。”

　　听到这个阚字，赵书煦的心跳仿佛停了一下才继续，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林翘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长哦一声，道：“难道当时学妹还在气头上，故意这么做？”说完，她又马上推翻自己的结论，“不会的不会的，学妹个性很好，她不是那种会背后使坏的人。”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完电话，匆匆起身要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先存着，有机会再请你吃饭。赵书煦、赵书煦？”

　　此刻的赵书煦已经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了，仿如一尊木雕，只有双眼不断变换的神色表明他还活着。

　　林翘又叫了他好几声，见他一直没有反应，她又赶时间，叹口气，急匆匆离去。

　　赵书煦怎么也无法把这件事和他所认识的阚青春联系在一起，可是林翘并没有理由骗他。上午在办公室发生的那一幕在眼前重演，方医生深陷其中、痛苦不堪的样子不断在眼前徘徊，赵书煦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天平正在一点点向姜悦熙倾斜。

　　离开咖啡馆，他继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打转，不知不觉竟又来到步行街。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要到九号咖啡了，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熟悉的门面，想离开，却迈不动步子。

　　忽然，他看到阚青春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互相拉扯着从咖啡馆里出来。他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只看得到阚青春满脸嫌恶，对这个身形羸弱的乞丐一点儿同情之心也没有。她似乎在骂他，伸直了手臂驱赶他，惹得一群人上前围观，但她也并不顾忌。

　　这一幕，让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倒向了姜悦熙。他双腿忽然有了力气，转回身去，先是慢慢地走，接着步子变得越来越轻松，也越走越快，渐渐远离了步行街，也远离了阚青春。

　　赶走老乞丐，阚青春气鼓鼓地回到吧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竟红了眼眶，流下眼泪来。她蓦地又跑出去，看着老乞丐凄凉的背影，拔腿追了上去。

　　“舅公，我先带你去洗个澡，吃顿饱饭。”她带着哭腔说道。

　　“青春，你不怪舅公啦？”舅公眼角的泪水还没干。

　　“舅婆都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走吧。”阚青春扶着舅公，在步行街附近找了家宾馆。趁舅公在房间洗澡，她又在步行街为他买了新衣服和吃的。

　　舅公洗完澡出来，阚青春把筷子递给他，道：“舅公，快吃吧。”

　　“好，好……”舅公接过筷子，先是小口吃，渐渐狼吞虎咽。他是真的饿坏了。

　　阚青春忍着眼泪看着他，道：“舅公，一会儿吃完了，你把这衣服换上，我再带你去理个发，然后陪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舅公愣了一下，满嘴的食物令他的话有些含糊，“不、不，我不回去，我哪有脸见你舅婆啊。”

　　“可是舅婆一直在等你回家。”阚青春哽咽道，“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你但凡有地方去，也不会来找我。”

　　舅公深吸一口气，老泪纵横，叹道：“这都是报应啊。自从丽芬死后，那几个孩子就把我当垃圾一样扔来扔去，榨干了我的钱，骗走了我和丽芬的房子，还把我赶出家门，到最后，我只能讨饭、睡桥洞，天冷的时候，连一床被子都捡不到。我恨不得去死！可是我、我还想再见你舅婆一面，这辈子是我对不起她，下辈子我一定当牛做马给她还债。”

　　“你不回家怎么见舅婆？”

　　“我、我……我不敢见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了那个女人，你扔下舅婆不告而别，气得舅婆流产，差点儿自杀，你……”知道自己不该再提旧事，但是阚青春实在忍不住，说到激动处，又努力控制住情绪，道，“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舅婆都不记恨你，你就别再为难自己了。”

　　“她不会原谅我的。”舅公几度哽咽，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你错了，舅婆她早就原谅你了，她一直在等你回家。虽然我不能理解舅婆，但我是小辈，应该尊重长辈的选择。要是舅婆知道你回来了还不愿意见她，她该多难受啊？舅公，你不要再伤舅婆的心了，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要珍惜时间啊！”阚青春握住舅公的手，苦苦相劝。

　　舅公考虑再三，终于点了点头。阚青春喜极而泣，帮舅公拿起筷子，道：“舅公，你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帮助舅公舅婆一家团圆后，阚青春心情大好，在店里举办优惠活动，让利幅度惊人。

　　“青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都快亏本啦。”晶晶有些担忧。

　　“没事儿，我高兴。”阚青春笑眯眯地说。

　　正说着，有客人到。

　　“欢迎光……临。”看到赵书煦、小娅和姜悦熙三人，阚青春热情地打招呼，然而她立刻又看到赵书煦和姜悦熙牵在一起的手，那个临字在喉咙口卡了半天才说出来。

　　“青春姐，我来上班了。”小娅上前和她打招呼。

　　“哦，欢迎、欢迎。”阚青春脑袋里还晕着，应着小娅，眼睛忍不住还往赵书煦和姜悦熙身上瞟。他们确确实实牵着手，姜悦熙一如既往的温柔友好，赵书煦的神情却显得疏离许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阚青春心里充满了疑问和震惊，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青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姜悦熙牵着赵书煦上前，问道。

　　阚青春愣了愣，努力扬起嘴角，道：“没有，我、我只是有点儿惊讶，你们——”

　　姜悦熙改为挽住赵书煦的胳膊，挨着他，莞尔一笑。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却又把一切都表达得无比清晰。

　　阚青春看向赵书煦，赵书煦脸上有笑容，很淡，限于礼貌。她用眼神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她伤心惊讶的眼神，赵书煦还是于心不忍，紧蹙起眉头。

　　阚青春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姜悦熙叫他书煦。看来她的直觉没有错，偏偏当时她还不在意，自以为是地认为那并没有什么。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感情，可笑她还一厢情愿地往赵书煦身边凑。

　　姜悦熙不愿意他们用眼神交流心事，赶忙说道：“青春，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书煦确定关系后，第一个就来和你分享。来，快祝福我们吧。”

　　赵书煦看一眼姜悦熙，又看向阚青春，眼中有担忧。这个要求对于阚青春来说，似乎有些残忍了。可是这也怪不得姜悦熙，她根本不知情。

　　阚青春愣了片刻，忍着心痛绽开灿烂的笑容，努力保持语调愉悦，“那我就祝你们长长久久，顺顺利利。快坐下，我给你们送份贺礼。”

　　“好啊，我还真有点儿迫不及待想看看贺礼是什么呢。”姜悦熙拉着赵书煦在吧台旁边的位子坐下。

　　小娅早已换好工作服，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不禁暗自唏嘘。她以为堂哥会和阚青春在一起的。

　　阚青春为赵书煦和姜悦熙冲泡咖啡，无意间瞥到吧台上那两只咖啡杯，竟有些失了神。杯子里的桃花已凋谢多时，她一直忘了换。

　　她为两人端上咖啡，奶泡上的画面十分喜气。一杯是大红喜字，一杯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剪影。

　　“哇，好漂亮！青春，谢谢你。”姜悦熙惊呼道。

　　放下赵书煦那杯咖啡，阚青春顺势看他，两人视线交汇，却相对无语。

　　“谢谢。”终于，赵书煦轻声说道。

　　“不用。”阚青春用笑容掩饰内心的失落。

　　她掩饰得太好了，以至于赵书煦以为自己真的误解了她的意思。看来，她并不喜欢他。说不清为何心里会有一瞬间的失落，但这应该是件好事，至少，他的心轻松多了。

　　“青春，坐下来和我们聊聊天吧。”姜悦熙拉着阚青春坐下，她今天来可不止是要宣告赵书煦已经属于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尽管内心不愿意，阚青春还是坐了下来，毕竟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家常话，姜悦熙忽然叹息道：“今天刘主任忽然为一点小事发脾气，把我们都吓坏了。”

　　“怎么回事？”赵书煦问道。

　　“还不是赞助的事嘛。你也知道，她申报的课题因为经费的问题，一直搁浅。之前说是有个意向单位，可是昨天人家明确拒绝了。刘主任对这个课题很看重的，心情不好也能理解。”说着，姜悦熙将自己的目的隐晦地提了出来，“看刘主任那个样子，我真是不忍心。可惜我是个外地人，在南森一点儿人脉关系也没有，要不然，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主任找赞助的。”

　　说完这番话，她装作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对阚青春说道：“嗳，青春，不知道阚董平时除了公司业务之外，做不做其他投资啊？”

　　阚青春道：“据我所知，我爸还是经常做外部投资的。”

　　“那阚董对医疗方面有没有兴趣？刘主任的课题和破骨细胞有关，如果成功的话，将会弥补国内骨科疾病临床治疗的一项空白，前景非常好。青春，你帮我问问阚董好吗？”

　　“好吧。不过，我听我爸说过，现在公司有几个关键项目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他也正为钱犯愁呢。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阚青春有些为难。

　　“帮什么忙？”她话音刚落，许铭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到许铭韦，姜悦熙立刻悄悄松开挽着赵书煦的手，被许铭韦看在眼里。

　　许铭韦在阚青春身边坐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眼前这三个人，还真是暗潮涌动啊。

　　阚青春方才的话让姜悦熙止不住地失望，许铭韦的出现却又令她重燃希望。她微笑着向许铭韦发出了同样的投资邀请。

　　许铭韦微微挑眉，甚至没有考虑一下，便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感兴趣。”

　　“这个课题潜力非常巨大，许先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可以请刘主任和你见一面，相信和刘主任谈过之后，你一定会有不同的想法。”姜悦熙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课题研究，不确定性太大，甚至可能因为一个很小的数据就前功尽弃。我从来不做看不见确定回报的事情。”

　　“投资都是有风险的，风险越高，利益越高，这一点，许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况且，这不仅仅是帮助刘主任，更是帮助千千万万深受骨科疾病困扰的病人，这对于盛鑫集团的形象，有利无害呀。”

　　许铭韦笑了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如果能让我先得到一些小小的回报，不管是什么，只要我感受到你们的诚意，我就会重新考虑。”说着，他给了姜悦熙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姜悦熙当然明白他意欲何为，无声哼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该上班去了。”赵书煦看一眼手表，午休时间就快结束了，“我们走吧。”

　　姜悦熙起身，和他一起向阚青春告别，并肩离去。

　　阚青春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别看了，再怎么看，他也是别人的了。”许铭韦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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