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在左，流年在右

　　第二十六章我们去看海吧
　　寒假来了，唐睿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生天，欢呼着给苏辰打电话，说：“不知阁下今天可有安排？”
　　苏辰语调轻快，说：“任凭差遣。”
　　唐睿一时也没有想法，说：“你在干什么？”
　　苏辰似乎微微喘着气，说：“我在打篮球，你要不要来玩？”
　　唐睿弱弱的说：“我不会……”
　　苏辰轻笑着说：“没事，师傅我教导有方。”
　　唐睿想了想，说：“请师傅多多指教。”
　　苏辰说了地点，唐睿赶到时，他正坐在篮球架下喝水，冬日的暖阳洒落在他周身，脸上的汗水晶莹剔透，反射着微微的亮光。
　　唐睿收回贪婪的目光，古语云男才女貌似乎并不恰当，男貌万万不可小觑。
　　她正思索着，苏辰走了过来，说：“发什么愣？快来。”
　　唐睿看了看他的穿着，说：“你不冷？”
　　苏辰说着拿起了脚边的篮球，在地上拍了起来，说：“动一动就热了，你把外套脱了放在凳子上。”
　　唐睿将衣服和背包一起放下，只穿着件浅黄色毛衣，她将袖子撩起来，说：“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抢你的球？”
　　苏辰挑衅地看着她，说：“试试？”
　　唐睿扑过去左右手开弓，苏辰却像是能预知她的进攻方向，每每都能巧妙地避开。
　　几圈下来，唐睿连球的皮毛都没摸到，她瞪着苏辰，说：“你这哪是教，分明是碾压。”
　　苏辰笑了笑，说：“你要找规律，每个人运球都是有破绽的。”
　　唐睿看了看苏辰手下的球，突然指着他身后，说：“苏辰，那是谁？”
　　苏辰转过头去看，唐睿一阵窃喜，立马去他手里抢球，不想，她刚摸到球面，苏辰竟然又躲了过去。
　　唐睿气鼓鼓地看着他，说：“你后面长了眼睛？”
　　苏辰一脸嫌弃，说：“投机取巧是下策。”
　　唐睿突然心有不甘，她也不再真的进攻，而且双手轮番佯装出手，观察他的反应。
　　她很快发现了契机，佯装从前出手，突然靠近一步，等他转到半边，立马从他的身后将球夺了过来。
　　她拿着球挑眉看着苏辰，苏辰手叉着腰，笑意盈盈，说：“孺子可教也。”
　　唐睿很是得意，拿着球转身投了出去，不想竟然进了，她很是欢喜，说：“苏辰，我肯定天赋异禀。”
　　苏辰将球捡了起来，说：“嗯，影子投手。”
　　说完，他站在外围弹跳起来，轻轻一投，一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篮球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空心而落。
　　是谁说打篮球的男生自带几份魅力，这话绝对不假，起码唐睿深深迷醉着苏辰这副模样，年轻的身体似乎有着无限力量，阳光而飒爽。
　　他们又玩了会，唐睿微微热了起来，说：“不玩了，歇息下。”
　　她走去凳子上坐着，看着满地的矿泉水瓶，说：“你打了多久了？”
　　苏辰拿着球走了过来，说：“早上过来的，现在几点了？”
　　唐睿看了看手机，说：“一点多，你和谁一起来的呀？吃午饭了么？”
　　苏辰给了她一瓶水，说：“还没，一大早被他们叫了过来。”
　　唐睿拧开了水喝了一口，苏辰笑了笑，说：“唐睿，你真是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
　　唐睿不明所以，说：“怎么又没女孩子样了？女孩子应该什么样？”
　　苏辰皱着眉，说：“起码不会徒手拧瓶盖。”
　　唐睿不以为意，说：“这有什么，我跟你说，我之前和她们在宿舍练习掰苹果，现在可是分分钟能把苹果一分为二。”
　　苏辰像是吃了颗苍蝇，说：“女孩子也不会告诉男生自己能掰苹果。”
　　唐睿想了想，又拿出一瓶水递给苏辰，睁大眼睛，说：“人家拧不开，欧巴。”
　　苏辰笑不可遏，拿过她的水打开自己喝了，说：“谢谢。”
　　唐睿深受打击，瞪了他一眼，拿起衣服，说：“去吃饭！”
　　苏辰拍了下她的头，说：“好了，我先回去换衣服，运动场的出口有一家蒸菜馆，你在那等我。”
　　唐睿一股脑走了，苏辰追上来将一个MP3塞在她手里，说：“先听歌，我很快就过来。”
　　唐睿终于笑了起来，说：“勉为其难听听吧。”
　　苏辰笑了笑，和她一起走了出去，说：“就在那。”说着他用手指了指。
　　唐睿看了看，说：“我去了。”
　　说完她就径自走向了蒸菜馆，到了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看，苏辰却已经没了身影。
　　唐睿坐在店里，随意点了两个菜便坐着听歌，Eagles野性的声线极富感染力，仿佛渴望置身其中又难逃一劫，矛盾不乏美感。
　　唐睿将MP3翻了一遍，歌曲不多，绝大部分是Linkin Park乐队和张国荣的，部分周杰伦和周柏豪，还有迈克尔杰克逊和不知名的乡村民谣。
　　她暗暗窃喜，像是窥探到了隐藏中的苏辰，似乎这样就能更了解他，离他更进一步。
　　菜刚好上齐时，苏辰便匆匆走了进来，他坐在对面，说：“下次不要等我，自己先吃。”
　　唐睿放下耳机，说：“我在家吃过了，不饿，你快吃吧。”
　　苏辰将筷子递给她，说：“再吃点。”
　　唐睿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细嚼慢咽地尝了尝，苏辰该是饿了，比平时多吃了点。
　　唐睿想着该是自己耽误了他吃饭的时间，有些内疚，说：“怎么不早点说没吃饭？我记得你经常不吃饭就出来，这样对胃不好。”
　　苏辰给她倒了杯茶水，说：“那时不饿，而且胃不好的人是你。”
　　唐睿哑口无言，又说：“我们接下来去哪？”
　　苏辰摇头，说：“没想法，你呢？”
　　唐睿沉思了会，说：“我也是。”
　　说完，他们一道笑了起来，苏辰走过来坐在她一旁，说：“听歌休息下再想。”
　　唐睿将MP3拿出来给他，苏辰递给她一只耳机，说：“一起听？”
　　唐睿拿了过来戴上，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听着，说：“这是什么歌？好舒服的声音。”
　　苏辰目光无神，看着窗外，说：“《Five Hundred Miles》。”
　　唐睿不知怎的察觉出他有些异常，她似乎越来越能扑捉苏辰隐藏的情绪，她想了想，说：“你很喜欢听？”
　　苏辰转过头看了看她，说：“嗯，这是我妈最喜欢的歌，小时候她经常在家里放。”
　　唐睿仿佛听出了语气的异样，她转移话题，说：“你为什么喜欢linkin park？”
　　苏辰跟着她趴在了桌上，说：“嗯，怎么说，激情澎湃的感觉，你有没有喜欢的乐队？”
　　唐睿想了想，说：“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五月天算吧，欧美歌手里我最喜欢霉霉。”
　　苏辰笑了笑，说：“霉霉是谁？”
　　唐睿一阵失落，说：“Taylor Swift，不太出名，你可能没听过。”
　　苏辰一脸茫然，说：“嗯，改天我去听听。”
　　唐睿又一阵欢喜，说：“最近我发现了一首好歌，《yellow》，好像也是个什么乐队的。”
　　苏辰含笑道：“Coldplay，之前听过一点。”
　　唐睿点头，说：“对，就是这个。听习惯了张学友的《吻别》，突然听迈克尔的原版感觉完全不一样，一个悲情，一个温情。”
　　苏辰点头，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说：“你为什么喜欢看小说？”
　　唐睿想了想，说：“不知道，每次看完一本书就好像体验了一遍别人的人生，我能和小说里人感同身受，有时又会茅塞顿开，顿悟很多平常想不通的问题，能给我启发吧，那种感觉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很好……”
　　苏辰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她说，专注的表情令唐睿有些心动，她意识到苏辰在了解自己，这样的感觉也很好。
　　苏辰沉思了会，说：“体验那么多的人生不累？会不会凌乱？”
　　唐睿浅笑，说：“我看了就忘了，也就那一阵。我倒是经常会把不同的小说混在一起，排列组合成一本自觉合理的新书，有一次和覃雨讨论《茶花女》，我硬生生把《安娜卡列尼娜》里的情节穿插了进去，还相当自信，覃雨可郁闷了，想想好好笑。”
　　说着，唐睿便笑得停不下来，苏辰跟着她笑着，说：“你哪来谜一样的自信？”
　　唐睿收住笑，说：“你喜欢看什么书？”
　　苏辰摇头，说：“我不喜欢看书，非得看也只会看看历史类的，最近很喜欢三国。”
　　唐睿一阵叹息，说：“我看不下去正书，不过《三国演义》我看过。”
　　苏辰一脸嫌弃，说：“小说过于偏向蜀国，神化诸葛亮，其实历史上司马懿更要善谋，而且大魏才是正统。”
　　唐睿回忆了下，说：“我当时老佩服诸葛亮来着，其实我也没认真看，太攻于心计，看的心累。”
　　苏辰笑了笑，说：“嗯，草履虫是不太适合看。”
　　唐睿一阵气恼，说：“你才是草履虫，你才是单细胞生物。”
　　苏辰笑不可遏，唐睿突然抬起头来，说：“我们去看海吧？”
　　苏辰一脸惊异，说：“哪里有海？”
　　唐睿：“我听说沙角炮台有，就是不知道远不远。”
　　苏辰看了看时间，说：“一个小时车程，现在三点，可能会有点晚。”
　　唐睿挫败不已，又趴了下来，说：“算了。”
　　苏辰突然站了起来，伸出手，说：“有没有勇气说走就走？”
　　唐睿几乎没有犹豫，抓住他的手，说：“有。”
　　那一瞬间，苏辰似乎触碰到了她的任性开关，就算苏辰说跳海，她可能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有时候，她就是那样冲动而随心的一个人。
　　他们一路狂奔到车站，刚好赶上了最近一班车。
　　他们坐在车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一同笑了。
　　一路上，他们也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歌。
　　唐睿深觉安逸舒适，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了苏辰的肩上，顿觉羞涩，暗想怎么才能装作若无其事。
　　她闭着眼睛，沉思了会，便慢慢往椅背上挪，然后趁车转弯顺势转头靠在了车窗上，这一串动作简直浑然天成，都惊呆了她自己，她暗叹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她断定苏辰定然没有发现，却听见苏辰轻轻笑了笑，说：“醒了？快到了。”
　　她转过头讪讪地笑了笑，说：“嗯，车窗太硬了。”
　　苏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嗯。”
　　唐睿暗暗赞叹自己的完美演技，又看向窗外，欢呼道：“苏辰，我看见海了。”
　　苏辰让她端正坐好，说：“车窗硬，别磕到了，下车再看。”
　　唐睿总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她笑了笑，说：“是有点硬。”
　　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唐睿站在岸上观望着，说：“我看照片里的海都是蓝色的，海天相接的那种，为什么这个是黑色的？”
　　苏辰一脸嫌弃，说：“你的物理怎么学的？这是光的散射和折射作用，蓝光和紫光波长短，不易穿透，而人眼对紫光不敏感，所以一般人觉得海是蓝色。黑色是因为水体悬浮物质和杂质过多，海的颜色和很多因素有关，比如海水深度，云层……”
　　唐睿打断了他，无奈道：“苏辰，你是在背课文么？”
　　苏辰笑了起来，说：“顺便给你补课。”
　　唐睿惋惜道：“好想看蓝色的海，这个太混浊了，没感觉。”
　　苏辰拍了下她的头，说：“下次去深圳，那里很蓝。”
　　唐睿一阵感动，说：“嗯。”苏辰说下次，他们还有下次，黑色的海面传来阵阵鱼腥味，并不好闻，可她心情却十分愉悦。
　　他们看了会便进去参观鸦片战争遗留的各类炮台，唐睿看着炮台旁的种类简介，闻所未闻，说：“火炮的威力大么？”
　　苏辰在炮台四周观摩着，说：“嗯，中越战争中我方取胜的一大法宝就是火炮。火炮的威力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杀伤力，它还可以在战争中提升士气，掩护步兵前进，阻止敌方入侵和视察。更重要的是可以打乱敌方的指挥，因为炮火打击会破坏有线通信的线缆和无线通信的天线，而剧烈的炮声也会影响语音通信的质量，这样一来，被压制的指战员的指挥能力和执行力也在炮火面前大打折扣。”
　　唐睿听着苏辰娓娓道来的讲解很是惊讶，说：“苏辰，你在哪学的这些？”
　　苏辰抬起头看着她，说：“我对军事武器有点兴趣，没事会买些杂志看看，也只是懂一些皮毛。”
　　唐睿内心满是崇拜，继续问道：“这个炮台越大就越厉害么？”
　　苏辰又说：“一般来说，口径越大，威力越大，射程也越远，像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是德国克虏伯大炮，它是清代李鸿章引入的，而且是当时我国国防骨干中坚。”
　　唐睿全然不懂这些，可听着苏辰一一说着竟也不无聊，他们参观了一番，一路上苏辰说着鸦片战争时期的战事，唐睿听得津津有味，好像史卷也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无趣。
　　他们逛完林则徐纪念馆后，又去一旁的动物园游玩了一圈，唐睿拿了草喂着斑马，它吃得津津有味，唐睿很是欢喜。
　　苏辰给她扯着草，说：“胆子不小，你不怕它咬你？”
　　唐睿不以为意，说：“它吃素。”
　　苏辰轻轻笑着将草递给她，她又四处看了看，说：“我们去看那只孔雀开屏了。”
　　他们一道走了过去，唐睿站近了一步，看着仪态万千的孔雀显示着自己的光彩，苏辰却突然拉过了她，说：“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唐睿不明所以，说：“等下，我还没看完呢。”
　　说着便往后方的玻璃看了过去，她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什么，苏辰挡在她身前，说：“走了，去前面看鸵鸟。”
　　唐睿一阵惊恐，抓住苏辰的手臂，说：“苏辰，我好像看见了。”
　　苏辰拍了下她的头，说：“让你别看，你非得探头。”
　　唐睿一脸委屈看着他，说：“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么？”
　　苏辰很是无奈，说：“你不是说不能说那个字？”
　　唐睿懊恼不已，苏辰推着她往前走，说：“好了，别怕，那是假的，可能是个模型。”
　　唐睿将信将疑，接下来也没多大兴致，他们便坐在海边的沙滩上吹风，虽然海风并不清新，滩上的贝壳也并不好看，他们也不在意，随意地聊着天。
　　唐睿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呼啸的寒风似乎并不影响内心淡淡的喜悦。
　　天边渐渐黑了下来，他们便走着去了公交站，坐上了返程车。
　　他们一路闭目养神，一人一只耳机听着歌，苏辰突然轻轻说：“毕业去厦门看海？”
　　唐睿转过头见他闭着眼睛，白净的侧颜颇迷人心神，她忍不住直愣地看着，说：“好。”
　　苏辰的睫毛动了动，她心下一惊，赶紧躺了回去，默默地红了脸。
　　好在苏辰保持着姿势没有动，他又说：“今天是不是吓到了？”
　　唐睿想了想，说：“还好……也有点……”
　　苏辰睁开眼睛，转过来看着她，说：“承认怕又不丢人。”
　　唐睿小声嘟嚷道：“你肯定会笑话我。”
　　苏辰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她，又转过头，说：“嗯。”
　　唐睿跟着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还好我聪明。”
　　苏辰突然问道：“你为什么爱和我较劲？”
　　唐睿反问道：“那你为什么爱和我较劲？”
　　他们都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似乎这是一种甜蜜的信号。
　　那天，唐睿回到家免不了被训斥一顿，这样的任性有代价，早是预料之中，但她仍旧笼罩在丝丝甜蜜中。
　　喜欢一个人，哪怕与世界为敌，也要同他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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