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在左，流年在右

　　第十九章我很好伺候的（1）
　　那个冬天，唐睿外出的次数多了起来，沈秀只当是朱小怡回来，她们去玩了也没多说什么。
　　她和苏辰又去了曾经去过的山林，唐睿已经很久没来，不想那里似乎多了很多人文化的痕迹，不似当年那般原始纯净。
　　唐睿不禁感叹道：“变了好多。”
　　苏辰却笑了起来，说：“当年就是在这，你被吓得哇哇大哭。”
　　唐睿想起那一幕，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说：“真丢人，不许说出去。”
　　苏辰竟然没有怼回来，说：“独家秘密。”
　　他们走过一片草丛，苏辰突然拉住她，说：“我走前面，可能有……”
　　唐睿赶紧退后一步，紧紧抓住他的手，一路跟在他后面。半响，她甩开苏辰的手，恼怒道：“苏辰，你骗我！这是冬天！”
　　苏辰一脸得意，说：“你的反射弧可以绕地球三圈。”
　　唐睿气急了，见他一旁有个水潭，便猝不及防地推了他一下，不想，苏辰同学竟然真的掉了下去。
　　唐睿悔恨交加，看着苏辰恶狠狠的眼神，她讨好地笑了笑，伸出手拉他出来，说：“苏辰，我不是故意的……”
　　苏辰的半身湿透了，他哆嗦了下，说：“你力气见长啊。”
　　唐睿赶紧推着他往回走，说：“我错了……”
　　那里的山泉早已被当地政府加以利用，水潭里已不是冬暖夏凉的山泉水，冬天掉在冰水里是什么感觉，或许苏辰同学能告诉你。
　　但不可思议的是：苏辰同学体质强健，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唐睿只能暗暗赞叹。
　　为了弥补苏辰，唐睿第二天晚上去学校后面的水库看了看，然后给苏辰打电话，说：“快来水库，请你吃好吃的。”
　　唐睿坐在水库旁的草坪上，冬日里寒风凛冽，她也不觉得寒冷，反而兴致高涨。
　　坐了一会，朱小怡突然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说：“在哪？来找你玩。”
　　唐睿忙说了地点，又说：“快来，请你吃好吃的。”
　　朱小怡很快过来了，却不想还带了严小平，唐睿和严小平之前也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她只笑了笑，说：“坐，我还叫了苏辰，等他一下。”
　　朱小怡一笑，说：“吃好吃的竟然不叫我，还好我嗅觉灵敏。”
　　唐睿哭笑不得，说：“哪能逃的过您老的法眼。”
　　严小平笑着说：“刚好赶上，你不介意多请一个人吧？”
　　唐睿大手一挥，说：“别客气，管够。”
　　他们笑成一团，严小平又问：“听说你回家上学了？”
　　唐睿随口说：“嗯，为了高考啊，你呢？你在哪上学？”
　　严小平笑着说：“五中，我们学校虽然没有市中好，但是环境不错，有时间可以去玩玩。”
　　唐睿想了想，说：“好的，改天有机会的话。”
　　严小平接着说：“明天怎么样？”转头又看向朱小怡，说：“一起去？”
　　朱小怡点头，说：“好呀。”
　　唐睿却兴致不大，但又不好直接拒绝，便说：“我不敢保证，我妈不让我出来玩。”
　　严小平一阵叹息，说：“那等你有时间再去。”
　　唐睿忙说：“没事，你们去就可以了，我能去的话就来找你们。”
　　严小平听了，笑了起来，说：“也行。”
　　朱小怡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唐睿便偷偷凑过去看了看，不想却看到有人和她告白，朱小怡赶紧收了起来，唐睿坏笑着悄悄说：“猪小妹，少男杀手非你莫属了，那个男生就是那天在桌球馆认识的吧？”
　　朱小怡不以为意，说：“最烦这种人了，玩不起，动不动就动感情。”
　　唐睿目瞪口呆，严小平笑了起来，说：“我可都听见了。”
　　朱小怡挑眉道：“知道更好，下次他在就不要叫我出去了。”
　　唐睿笑不可遏，说：“又碎了一地的草心啊，猪小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朱小怡轻轻说道：“说不好。”
　　唐睿见她竟有些认真，不免打趣道：“看来芳心暗许了。”
　　严小平又说：“我还知道她许给谁了。”
　　唐睿一阵好奇，盯着他看，朱小怡却过来和她打闹起来，说：“知道太多要被暗杀的。”
　　严小平忙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一直说着笑，唐睿不时看着路口，很快看到苏辰匆匆走来，她欣喜不已站了起来，说：“走，人来齐了，那边有个帅哥考烧烤特好吃，他不经常来的，今天运气好。”
　　苏辰见到朱小怡笑着说：“我就知道吃东西哪能少的了你。”
　　朱小怡给了他一拳，说：“你倒是和唐睿吃好吃的也没想到我。”
　　苏辰笑了笑，说：“你这不是来了？”
　　朱小怡笑道：“我们是不请自来。”
　　唐睿忙过去抓着她，说：“猪小妹，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拉倒。”
　　朱小怡拉过严小平，又说：“必须吃，对了，认识一下，苏辰，这是严小平。”
　　苏辰微微笑了笑，说：“嗯，见过。”
　　唐睿赶紧招呼着他们走去烧烤滩，不想，苏辰走在她一旁悄声道：“唐睿，你就不能有点女孩子样？”
　　唐睿也不理他，指着远处冒着浓烟的烧烤架，说：“快走。”
　　他们几个忙跑了过去，苏辰却在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唐睿看不过去，走回来拉过他的衣袖便往前跑，苏辰没有反抗，跟着她跑了过去。
　　他们跑过去已经气喘吁吁，水上的风肆虐的吹着，乱了唐睿扎着的马尾，佛在脸颊上，苏辰看着她，竟觉得有些动人，飘扬而来的烧烤味闻起来也很诱人，苏辰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睿对着那个烧烤摊主笑着说：“我们要四个鸡腿，四个鸡翅，二十根肉串，还有……”
　　苏辰突然打断了她，说：“就这些。”
　　唐睿看了看卖相不错的茄子，只能放弃了，她赶紧把钱放在了自助结账箱里。
　　朱小怡笑道：“看来你们俩最近常出来混，都没叫我。”
　　唐睿突然一阵心虚，她看了看苏辰，却见他一脸波澜不惊，唐睿忙解释道：“没有，你不是忙着准备雅思考试么？”
　　朱小怡也没反驳，严小平笑着说：“以后出来叫上我，我在家无聊死了。”
　　唐睿想了想，说：“好，我出来的时间不多，你们仨倒是可以约着去玩。”
　　他们应着好，苏辰没搭话，过了会，才说：“我最近忙。”
　　唐睿忙问道：“你忙什么？”
　　苏辰看了她一眼，说：“学习。”
　　唐睿捧腹大笑，说：“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苏辰瞪了她一眼，唐睿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朱小怡拉过她笑道：“你们俩还是一见面就掐，一点没变。”
　　唐睿轻哼一声，说：“谁和他掐，要不是看他掉水里，我才不请他吃烧烤。”
　　朱小怡问道：“什么掉水里？”
　　唐睿刚想一一道来，苏辰将她拽了过去，扯着她的衣服，威胁道：“你敢说试试。”
　　唐睿忙呼救，说：“猪小妹，救命，杀人灭口了。”
　　朱小怡走过来说：“不说就不说，快放开她，严小平还在这，你们能不能别丢人？”
　　苏辰放开了她，唐睿气鼓鼓地瞪着他，苏辰却笑了起来，说：“再瞪就成斗鸡了。”
　　唐睿深觉和他置气是和自己过不去，便和朱小怡说起了话。
　　他们拿了烧烤随意地坐在草坪上便吃了起来，唐睿已是累极了，又想起苏辰在她一旁，又要说她没有女孩子样，便默默把脚收了收。
　　唐睿啃着手里的鸡腿，说：“好吃吧，很难碰到他过来的。”
　　他们都纷纷称赞一番，苏辰却说：“出息。”
　　唐睿白了他一眼，又说：“有没有觉得那个摊主很帅，像晒黑了的古天乐。”
　　朱小怡欢呼道：“我也觉得，不错诶，烤烧烤可惜了。”
　　唐睿又说：“嗯，应该当明星。”
　　朱小怡又悄悄说：“被人包养也不错。”
　　唐睿给了她一记白眼，悄悄说：“都是小白脸，哪有小黑脸的。”
　　严小平看着她们，笑道：“什么小黑脸？”
　　唐睿一阵脸红，朱小怡无畏道：“说你是小黑脸，苏辰是小白脸。”
　　唐睿大笑起来，说：“对，对，十分贴切。”
　　苏辰立马冷了脸，说：“闭嘴。”
　　他们笑的停不下来，苏辰脸色越来越难看，唐睿忙止住了笑，说：“小白脸好看，夸你呢。”
　　苏辰恶狠狠地瞪着她，唐睿竟然心虚起来，也不理他，专注地吃了起来。
　　苏辰见了也不甘落后，像是在较劲谁吃的快似的。
　　朱小怡和严小平在说着什么，他们则在互相较劲，最后，唐睿拿着手上咬了一口的鸡翅，摸着肚子说：“我是吃了饭的人，实在不行了。”
　　苏辰终于笑了起来，说：“你才知道，猪。”
　　苏辰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鸡翅啃了起来，嘴里说着：“这个好吃。”
　　唐睿看他吃的带劲，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她红了脸，暗骂着他不害臊，又偷偷看了看旁边聊天的两人，还好他们没有看过来。
　　他们不时说起小时候的事仍是十分想念，严小平不经讶异，说：“唐睿，原来你不止会打桌球，还是个坏孩子。”
　　唐睿忍俊不禁，说：“被你发现了，别说出去。”
　　他们几个一道笑了起来，朱小怡又说：“你可不知道当初她帮我抄了多少作业，那字模仿得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苏辰幽幽来了句，说：“当时你们还怕我拆穿，其实我根本没听，你们自己说出来了。”
　　唐睿恼怒道：“苏辰，你要在古代绝对是奸雄。”
　　苏辰也不反驳，竟然有些得意。
　　朱小怡突然转过头看着苏辰，说：“你爸说你下学期也要去北京？去我们学校吧，也好有个伴，初中毕业你爸让我们一起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
　　唐睿心一磕噔，止不住的下沉，像是被谁撕扯着，难以言述。
　　苏辰要走，他要和朱小怡去一个学校，可她却全然不知，原来，他们的交叉真的只是偶然，交叉过后只会越行越远，远到趋近于无穷大，再无交集。
　　她不想表现出自己在意的样子，于是便去和严小平有一搭没一搭的互聊着。
　　苏辰却沉默着，半响，才说：“我不去了。”
　　朱小怡站起来急切道：“为什么？放假前不是决定了么？”
　　唐睿又隐隐欣喜着，一面悄悄竖起耳朵，屏息静气听他们说话，一面心不在焉地和严小平交谈。
　　苏辰又说：“不为什么，太远了。”
　　朱小怡仍是劝着他，最后只说：“你爸又要揍你了。”
　　唐睿心一惊，想起苏辰带伤的模样，又于心不忍，她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苏辰去更好的地方，这样的小心眼让她觉得羞耻，她想了想笑着说：“北京挺好的，被揍很痛的。”
　　苏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什么情绪，但她并未看懂，苏辰也没再说话。
　　朱小怡突然将手里的烤串放在她手上，说：“我去买水，你们要喝什么？”
　　苏辰站了起来，说：“我去。”
　　朱小怡笑了笑，说：“一起去吧。”
　　苏辰笑着点了点头，唐睿却开始意识到：苏辰也会对别人这样亲密。她甚至忘了苏辰和朱小怡认识更早，不禁有些低落，但她还是掩饰着情绪，笑着说：“我要喝王老吉。”
　　严小平接着说：“我也是。”
　　他们一道走了，唐睿看着他们的背影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总觉得心悬在半空，无法平静，只好又低头吃了起来。
　　严小平坐近了一步，说：“吃撑了还吃？”
　　唐睿抬头看着他，说：“浪费可耻。”
　　严小平拿过她手上的竹签，说：“我还没吃饱。”
　　唐睿忙将自己吃过的那串拿了回来，说：“这是我吃过的，差点混了。”
　　严小平只笑了笑，便吃了起来，唐睿也拿着手里的肉串慢慢啃着。
　　过了会，严小平突然发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唐睿抬头看着他，见他一脸期待，她愧疚道：“对不起啊，我这人记性真的很差。”
　　严小平笑了起来，说：“我还把你堵在教室过，你当时胆大得很，一点不怕，其他女生早哇哇大哭了。”
　　唐睿突然想了起来，当时是苏辰进来救了她，她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你，熊孩子，谁说我不怕？我就是装的不怕的样子。”
　　严小平笑不可遏，说：“那我被你骗了。”
　　唐睿想起那时候，又说：“你们为什么那么爱捉弄女生？”
　　严小平对视着她，说：“我只捉弄过你。”
　　唐睿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不记得了？每次女生一哭都是我去把你们赶走的。”
　　严小平又笑着说：“还说记性不好，这么难骗。”
　　唐睿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夜空下的果树风中摇曳，又忍不住看了看路口，一阵失落。
　　严小平突然幽幽出声，说：“唐睿，我喜欢你。”
　　唐睿惊吓不小，差点呛到自己，又想起他总爱开玩笑，便说：“这招你要用多少次？”
　　严小平直视着她，说：“这次是真的。”
　　唐睿是第一次听人口头表白，以前顶多也就收收情书，她不知所措，又想了想，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严小平思索着，又说：“不知道，漂亮，开朗，不扭捏……和你一起挺好玩，很开心……很多原因吧……”
　　唐睿叹息着说：“我算不上多漂亮，猪小妹比我好看多了，也不算开朗，只是你不了解我，只看到了表面。”
　　严小平笑了起来，说：“你也会没自信？我以为你一直都骄傲得很，再说我觉得你漂亮就行了，不了解我们可以慢慢了解。”
　　唐睿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不喜欢你。”
　　严小平一直看着她，他们沉默了下来，唐睿感到不适，又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直接了？”
　　严小平又笑了，说：“你可能慢慢就喜欢了呢？”
　　唐睿正襟危坐，说：“不会，我这个人很难改变。”
　　严小平轻笑出声，说：“人生的两次告白都给了你，结果一次都没成功，算了，我要另寻目标了。”
　　唐睿想了想，笑着说：“加油，祝你好运。”
　　严小平还要说什么，但朱小怡欢呼着跑了过来，说：“你们在说什么？”
　　唐睿一阵心虚，严小平率先开口，说：“没什么，我要回去了，你呢？”
　　朱小怡看了看时间，说：“那我也回去吧，刚好送你，你还是第一次来。”又转头问苏辰，说：“你呢？”
　　苏辰顿了顿，说：“我找唐睿还有事，你们先走。”
　　朱小怡也没多说，严小平看着她，说：“也祝你好运。”
　　唐睿想了想，说：“谢谢。”
　　他们走了后，苏辰坐在她一旁，说：“什么好运？”
　　唐睿思索了一番，也不明所以，说：“我也不知道。”
　　苏辰将饮料打开给她，她拿着便喝了起来，苏辰又说：“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唐睿竟然心虚起来，她反问道：“你和小怡刚刚说了什么？”
　　苏辰瞪了她一眼，说：“没什么。”
　　唐睿也跟着说：“我们也没什么。”
　　说完，他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说不清有何原因，就是笑点刚刚好。
　　唐睿方才内心的失落感一扫而空，她笑着问道：“你刚说找我有什么事？”
　　苏辰看着前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忘了。”
　　唐睿也不深思，苏辰一向如此叫人猜不透。
　　寒风呼啸而过，唐睿瑟缩着往苏辰身后躲了躲，苏辰换了个位置，坐在了风口处，唐睿看着他的身影，不禁笑了起来，说：“苏辰。”
　　苏辰转过头，含笑看着她，说：“嗯？”
　　唐睿摇了摇头，傻笑着说：“没什么。”
　　一轮弯月低低的挂在头顶，只手可摘，他们的背影重叠在一起，像是互相依偎的模样。
　　之后的假期，他们重走了逛过的街道，重玩了去过的公园，唐睿站在虎门销烟的炮台下，她突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当年。
　　苏辰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又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喜欢和她较劲，却不再跟在她身后，对着她嬉皮笑脸。
　　几年的时光，他们都长大了。

　　2008年2月14，大年初八，也是苏辰的生日。
　　唐睿嘲笑他蓝颜祸水，竟然生在如此多情的日子。
　　那天晚上，唐睿拿出平时省下的零用钱买了一箱的仙女棒，聚集了所有人来到草坪，一片欢呼。
　　不想，苏辰姗姗来迟，他抱来了两大箱烟花。
　　唐睿走到他一旁，小声说：“你是不是故意买来和我较劲的？”
　　苏辰一脸无辜，说：“这次真没有。”
　　唐睿审视地看着他，苏辰一脸真挚，说：“今天让着你。”
　　然后，他走到众人中间，说：“十分感谢唐睿为了我的生日，买了这么多的烟花，我很是感动，唐睿说请大家不要客气。”说完，还向她怒了努嘴。
　　众人惊呼出声，一片起哄鼓掌声。
　　唐睿红了脸，低下头懊恼，随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苏辰一脸阴谋得逞的模样，唐睿手痒难耐，忍住了过去揍他的冲动。
　　那天，他们一伙人，外加唐天，在水库的草坪上，四处奔跑，追逐嬉戏。
　　苏辰在炮声中对着她喊话，但她却并未听清。
　　她对着苏辰大声地喊道：“生日快乐。”
　　苏辰的笑太明亮，唐睿晃了眼。
　　那晚，火焰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唐睿深深记住了他们的样子，那是最后一次众人聚齐。
　　那个假期后，朱小怡再也没有回来过，高考完她去了澳大利亚，唐睿拿出地图找到那个像帽子一样的地方，用手比划了一下距离，却不知这一指间的距离分离了她们，她们再也没见过彼此。
　　王芳之后回了家乡，据说她中途辍学，几年后嫁给了一个富二代，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
　　他们一行人坐在草坪聊天，唐天拿着手机在玩游戏，苏辰坐在他一旁，唐天急切地将手机塞在苏辰手里，说：“苏辰哥，快救我，又要死了。”
　　苏辰拿过玩了起来，一脸专注，唐睿忍不住笑道：“你们倒是志同道合。”
　　唐天不满道：“还是苏辰哥比较好，哪像你，一天到晚欺负我。”
　　唐睿站起来就要去收拾他，朱小怡拉住她，说：“好了，再这样，唐天不认你了，我们去堤坝上吹吹风吧。”
　　唐睿一听，说：“好啊，免得我忍不住揍他。”
　　唐□□她做了个鬼脸，唐睿挥舞着拳头吓唬他，苏辰见了忍不住笑了，将手机递给唐天，说：“快玩游戏。”
　　唐天欢呼雀跃，低下头继续玩，说：“苏辰哥，我跟你说，我姐最近有点神经质，经常自己坐着傻笑，你最好不要惹她。”
　　苏辰躺在草坪，看了看不远处的唐睿，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你还敢惹她？”
　　唐天随口说道：“其实，她就是吓唬我，她从来没打过我，小时候，我们经常抢遥控器，抢玩具，我一哭她就会松手，还吓唬我说再哭就抢回去，我每次一听就不敢哭了。”
　　苏辰又问道：“你姐小时候乖么？”
　　唐天：“特别乖，我姐从小就很听话，几乎都不顶嘴，但是她也会和我去做坏事，我们不喜欢那个荔枝园里的老奶奶，就打了一个马蜂窝扔在她园子里，那个老奶奶吓得不轻，我们赶紧跑了，她跑去我们家说理，我爸妈一听生气了，我姐立马哭了起来，我爸妈一看才没怪我们，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个马蜂窝根本是空的，我姐还说亏了……”
　　苏辰听着这些琐屑的故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坐在堤坝上的唐睿，说：“你姐还做过什么坏事？”
　　唐天放下手机，说：“那可多了，你不知道那年……”

　　唐睿看着眼前的水面不由得心情大好，转头却见一旁的朱小怡一脸疲惫，便问：“猪小妹，你怎么了？”
　　朱小怡抱怨道：“在北京压力太大，我爸又让我高考完就出国，好累。”
　　唐睿想起自己漫不经心的学习态度，不免有些惭愧，说：“我挺羡慕你的，有人生目标，不像我成天浑浑噩噩。不过要是实在累就休息一下，你都累瘦了，以前可是胖嘟嘟的。”
　　朱小怡笑靥如花，说：“可不是累瘦了，对了，不许告诉别人以前我很胖。”
　　唐睿奸笑起来，说：“那要看你怎么贿赂我了？”
　　朱小怡恼怒起来，和她打闹了一番，末了，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唐睿赶紧凑近她，一脸期待，说：“什么秘密？”
　　朱小怡竟然红了脸，唐睿更好奇了，一直催促她，她往后看了一眼草坪处，说：“我以前喜欢过苏辰。”
　　唐睿一时间僵住了，内心有种异样的情愫蔓延开来，她调整了下情绪，打趣道：“好啊，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要去告白？我帮你把他叫过来。”
　　朱小怡拉住她，低下头说：“别，前几年他还会来我家玩，现在都不来了，他不喜欢我，你别担心。”
　　唐睿像是被揪住了尾巴的老鼠，着急忙慌，说：“我为什么要担心？”
　　她又想起苏辰带她轻车熟路地跳着朱小怡家的围墙，内心一阵酸涩，原来她不在的日子，他们如此相熟，或许，他们本来便比她想像中的要亲密些。
　　唐睿见她一脸颓败，又说：“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朱小怡突然笑了起来，说：“好了，我都说是以前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个密码？”
　　唐睿思索一番，说：“我好像没有秘密。”
　　朱小怡看着她，说：“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唐睿见她一脸认真，说：“好。”
　　朱小怡狡黠一笑，说：“你是不是也喜欢他？不许骗我。”
　　唐睿心一惊，红了脸，看向水面，思索良久才说：“没有……”
　　朱小怡一脸质疑，唐睿重申道：“真的，没骗你，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喜欢一个人，他也只是把我当成玩伴吧。”
　　朱小怡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这样就是喜欢，看来你也很喜欢他，唐大姐，你都喜欢到没自信了，一点都不像你。”
　　唐睿像是被人点破了般，似乎开始隐隐懂得了她不时的莫名情绪，但又不敢确定，她反问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朱小怡大笑起来，说：“你也有今天，果然一物降一物。”
　　唐睿恼怒地瞪了瞪她，过后又笑了，说：“算了，我倒希望我不喜欢他。”
　　朱小怡不解道：“为什么？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
　　唐睿叹息着看了看苏辰，他手枕着头躺在草坪上，像是在和唐睿说些什么，那样的场景让她很是欣慰。
　　她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说：“当朋友挺好的，我怕我会破坏这种关系。”
　　朱小怡沉默了会，又说：“唐睿，你前几年是不是过的不好？”
　　唐睿想了想，说：“还行，谈不上不好。”
　　朱小怡又说：“我们这个年纪的女生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应该会高兴惨了，你为什么会畏缩呢？”
　　唐睿不禁笑道：“说的好像你比我大一样，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敢去告白？”
　　朱小怡嗤嗤笑着，说：“明知道是南墙，我又不傻。”
　　唐睿又觉有理，说：“苦海无涯，我们回头是岸比较好。”
　　朱小怡笑道：“不一定无岸，加油。”
　　唐睿不以为然，笑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就不怕我们上演狗血争夺战？”
　　朱小怡看着水面，眼神寥落，说：“他又不喜欢我，而且，我想试试你是不是喜欢他，现在知道了，反而不难过，甚至有点开心。”
　　唐睿一阵感动，拉着她的手，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还帮我看清了自己。”
　　“我们是好朋友啊，明年我就出国了，说不定以后见不到了。”
　　“猪小妹，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
　　唐睿又一次感受到了分离的伤痛，她们哭着，看着彼此的狼狈样又一同笑了。
　　儿时的玩伴一个个远去了，唐睿悲戚不已，长大便意味着分离，她和苏辰也会逐渐远去么？她不知道，她一面感到恐惧不安，一面又告诫自己不要陷入太深。
　　回去的路上，唐睿还是忍不住的低落，苏辰看着她，说：“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平时不是叽叽喳喳的？”
　　唐睿不想和他拌嘴，说：“累了。”
　　苏辰只是笑着，唐睿看着他带笑的眼睛，很是心动，说：“人长大了都会分开么？”
　　苏辰了然，说：“朱小妹要走了？”
　　唐睿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没说话，苏辰又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交通这么方便，你要是想她直接去看她就好了。”
　　唐睿嘟嚷：“我不喜欢分别，我希望大家能一辈子在一起。”
　　苏辰笑了起来，说：“你将来还会遇到到很多人的。”
　　唐睿犹豫着说：“那你呢？你也要走吗？”
　　苏辰微微弯下腰，笑着说：“你不想我走？”
　　唐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她是不希望，甚至渴望苏辰会留下来，可是她又觉得这样的想法过于狭隘。
　　苏辰突然摸了摸她的头，她不解这个动作的深意，便直直地看着苏辰，苏辰笑了笑，说：“不要想太多，你只要说想还是不想就可以了。”
　　唐睿始终说不出口，苏辰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她一时好奇作祟，说：“你经常去猪小妹家玩么？”
　　苏辰不解，说：“问这个干嘛？”
　　唐睿见他逃避，不免有些低落，又不想深究，说：“随便问问。”
　　他们走了一路，一直没有说话，良久，苏辰说：“你陪我去等公交好么？”
　　唐睿心烦意乱，本想拒绝，可苏辰直接牵着她的手，便往前走，她挣脱开来，说：“苏辰，我们都长大了，以后不要随便动手动脚，会被误会的。”
　　苏辰站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说：“我不走，我也没有经常去她家，她爸爸对我很好，我是去看她爸的，不要胡思乱想。”
　　唐睿一听，又喜上心头，说：“你刚刚放烟花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苏辰表情有些不自然，径自走了，说：“忘了。”
　　唐睿连忙跟上去，也没再多问，便一同去了公交站。

　　寒假即将结束，走的前一天下午，唐睿收拾着行李，苏辰发了条短信过来，说：“我在楼下。”
　　唐睿跑到窗户边，果然看到了苏辰，他的笑容依旧耀眼。
　　她赶紧跑下楼，说：“你怎么来了？”
　　她还穿着珊瑚绒睡衣，脚踩着棉拖，苏辰皱着眉，说：“去换衣服。”
　　她一看自己的装扮，顿时红了脸，赶紧跑上楼。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脑袋，提醒自己矜持点。
　　苏辰带她去了他们重遇的那个桌球馆，他们打了一局，唐睿惨败，根本没有上手的机会。
　　苏辰叹气，说：“你果然全忘了。”
　　唐睿放下球杆，泄气道：“不打了。”
　　苏辰见她赌气，说：“这么快就认输了？”
　　唐睿也不理他，苏辰把球杆重新放在她手上，拉过她摆好姿势，手附在在她手上，说：“我教的学生得负责到底，再笨也不能放弃。”
　　唐睿哪里还顾得上他说了什么，他们的姿势外人看来分明是半搂着，她只觉得周身都是苏辰的气味，一股淡淡的薄荷糖味，夹杂着丝丝烟草味。
　　唐睿从不知他会抽烟，起码苏辰从未在她跟前抽过，她不禁转头看向苏辰，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其实，小学时苏辰也这样教过她，但她当时不以为意，也没有此刻小鹿乱撞的慌乱，她终于意识并承认到了自己对苏辰的不轨意图，最后，她依旧没有躲过去，被苏辰吸引着，陷入了这场无岸之旅。
　　她紧张地不行，频频出错，苏辰恨铁不成钢。
　　苏辰拍了下她的头，说：“笨就算了，还不专心，你要急死师傅我啊？”
　　唐睿受不住这样的亲密姿势，她放开球杆，轻巧地从苏辰的怀里退了出来，说：“再来一局。”
　　苏辰不得不佩服唐睿的学习力，她认真起来仿佛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唐睿得意起来，说：“师傅，你得留一手了，不然输了多没面子。”
　　苏辰哭笑不得，他故意让着她，她却不自知。
　　他们从桌球馆出来，便去了一家甜品店，唐睿想起这就是重遇那天苏辰偏要进去的地方。
　　他们坐下，苏辰熟练地点了餐。
　　四周的环境很好，轻柔的音乐声飘扬着，唐睿问道：“你经常来吗？”
　　苏辰点头，说：“不想一个人在家吃饭，就会来这。”
　　唐睿其实一直不知道苏辰的家庭情况，她只记得在办公室见过两次那个衣着光亮的男子，应该是他爸爸，她问：“你爸妈很忙吗？”
　　苏辰顿了顿，没说话。
　　唐睿分明看到了苏辰脸上有过一瞬间的异样，她责怪自己说错了话。
　　苏辰被她内疚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巧，服务员送了餐上来。
　　苏辰拿过餐盘，对服务员说：“我自己来，谢谢。”
　　苏辰转过头，指了指两杯豆沙，说：“红豆还是绿豆？”
　　唐睿回过神，说：“红的。”
　　她尝了尝，口感极好，软软细细，不甜不腻。
　　她看着满桌的糕点，形状各异，说：“苏辰，我在你眼里很能吃吗？”
　　苏辰笑了，说：“我从没怀疑过你的食量。”
　　她气恼地白了他一眼，每样都尝了尝，说：“嗯，好吃，这个玫瑰糕最好吃。”
　　苏辰把那一盘推过去，说：“加油。”
　　唐睿转过脸，故作镇定地吃了起来。
　　苏辰在一旁看着她，也不怎么吃，唐睿问：“你怎么不吃？”
　　苏辰嘴角含笑，说：“看你吃能开胃。”
　　唐睿想起自己的吃相，顿觉懊恼，赶紧拿了好几块放在他碟子里，说：“闭嘴，吃！”
　　她赶紧收敛了下，苏辰见她扭捏的样子，强忍着笑低下了头。
　　唐睿放弃了装腔作势，苏辰分明一副‘你别装了我想笑’的模样，遂随性地吃了起来。
　　最后，碟子里还是剩了不少，苏辰要走，唐睿实在不忍浪费，说：“苏辰，你把它们全部吃掉才能走。”
　　苏辰一脸惊愕，自作孽不可活。
　　他试探性地说：“吃多了不好。”
　　唐睿也不管，拿起一个放在他嘴边，苏辰只能默默吃了。
　　最后，所有盘子被一扫而光，当然，全在苏辰肚子里，他一副呕吐状，说：“再也不想吃第二次。”
　　唐睿忙说：“别啊，我还没吃够呢。”
　　苏辰脸色不悦，说：“我吃够了。”
　　唐睿讪讪地笑了笑，小声说道：“还不是你自己点那么多……”
　　苏辰却笑了起来，说：“好了，回去。”
　　他们付了账，前台递了一张明信片过来，说：“情人节礼物。”
　　唐睿心想情人节都过去好几天了，但她分明看见明信片上油印着的是流川枫，她立马接了过去，说：“谢谢，非常感谢。”
　　她无比激动地看着明信片傻笑，直到走出好一段，她才意识到苏辰还在一旁，她抬起头果然看到苏辰一脸的嫌弃。
　　她也不在意，继续观摩着，说：“好帅，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苏辰笑道：“我更喜欢三井。”
　　唐睿惊喜不已，说：“我也喜欢，这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人物，唯一的四分球。”
　　苏辰笑了笑，说：“你为什么喜欢流川枫？”
　　唐睿想了想，说：“首先肯定是帅啊，然后我觉得他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是又不冷漠，总在以他的方式激励着队友，虽然有些傲慢，但是他有资本啊，这样就更帅了……也不知道世界上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苏辰突然拍了下她的头，很是粗鲁，唐睿吃痛，恼怒道：“你干嘛？”
　　苏辰面无表情，说：“帮你清醒过来。”
　　唐睿反驳道：“谢谢，我就愿意沉迷。”
　　苏辰继续面无表情，说：“回去。”
　　唐睿见他脸色不悦，不明所以，说：“我就是更喜欢流川枫，又不是不喜欢三井……”
　　苏辰终于笑了，说：“白痴。”
　　唐睿欢喜道：“流川枫也喜欢说这两个字。”
　　苏辰没再说话，唐睿只好继续欣赏起画来。
　　他们一路走了回去，唐睿见时间还早，天边晕染的晚霞实在摄人心魄，她讨好着笑了笑，说：“苏辰，我们去草坪看日落吧。”
　　苏辰还是面无表情，只是脸色好像好了不少，说：“嗯。”
　　他们坐在草坪的下游，对面是绿油油的果树，中间用水库的排水道隔开。夕阳被果树遮了边角，暗橘色的余晖散满了整个草坪，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唐睿看着眼前的景色，心情大好，说：“好美啊。”
　　苏辰静静地看着唐睿的侧颜，说：“是很美。”
　　唐睿转过头想说什么却见他正看着自己，也忘了要说的话，他们纷纷避开视线，暗暗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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