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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黄粱一梦
夜幕降临在偌大的王宫上，此时的乾龙宫夜深人静，就连守夜的太监也不禁困觉的袭击，悄悄打着瞌睡。
而室内仍然燃着蜡烛，据说那蜡烛是曜国进贡的人鱼泪，长燃不灭，蜡泪也少，晶莹剔透如同琉璃一般，燃烧着还有一股异香。原本这蜡烛向来是供奉先祖的，如同长明灯那样，点在祠堂前；此时竟然在乾龙宫内静静燃烧，也不知这是有意亦或者是无心。
刚刚入睡的不只有守夜的太监，还有贵妃榻上的杨珍娇。她将贵妃榻摆在龙床前，慧灵帝一有什么动作，她就会惊醒。这是她极少有的一次在乾龙宫过夜。
乾龙宫作为帝王的寝宫，只睡帝王一人。无论多么得宠拥有多少殊荣的嫔妃也无法在此过夜，就连侍夜也一样，欢愉过后自有太监、宫女抬回自己的宫殿。
本该阻留的，但杨珍娇今日却是安然待在乾龙宫，并没有被人催促，甚至纵容她在此安歇。也许是白日慧灵帝的呕血，惊吓了众人，所有人也都知晓慧灵帝时日不多了，才会让这个续妻在床前多陪伴一会儿吧。
除此之外，他们心中实则也有另一种打算，从来未开过的先例，给杨珍娇给开了；以此祈求慧灵帝驾崩后，成功晋升为的太后娘娘，能过饶过他们，不下去殉葬而已。
在这腐朽的王宫里，无论是谁，做了什么，必然是带着目的的。终年囚禁在这红色宫闱里，他们的心也一如冷宫一样，不见天日，生了蛆，变得墨黑起来。
此时的慧灵帝，竟然在夜里睁开了眼，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醒明亮，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震慑天下的明君。【jinjiang晋江首发、拒绝任何转载！】
慧灵帝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的充实，那是成为帝王后，仅有的一次长眠。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记得梦里很可怕。
再回忆起来，那梦竟然有些模糊了，但某些片段却又格外清晰。
他梦见他珍爱的妻子宋茜死了，死在她最讨厌的不见天日的冷宫中，一身素衣洁白如雪，嘴角却抹着一抹鲜红。她安静得躺在地上，死得极为尊严，可那贪吃的猫儿却在她的身上爬来爬去，似乎饥不择食要吃了人、肉，肮脏的爪子把她胸脯前的雪衣也踩得灰扑扑。
而他珍重的长子却站在旁，怒视着他，不言不语，他们之间就此生了间隙，再也开不了口般。
他劳心劳力治理的国家，从上到下尽是贪官污吏，而最底层的百姓每一个敢怨不敢言，每日每日，都有人死去。那些死去的灵魂，在他的耳旁哀嚎，喊声无比凄厉。
这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他能回想起某一个片段的小细节。他这一觉似乎已经过了多年。
他双目盯着头顶的九龙戏珠壁画许久，仍然尚未消化完。最后只能轻叹，还好那只是梦。
他欲起身，才稍微一动作，这才发现全身上下都牵扯着的疼，最后无奈，选择较为轻松的转头。
结果他一转头，这才发现床前摆了张贵妃榻，而塌上躺着一个女人。
他视线上移，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后吃了一惊，竟然是杨贵妃……不，她为何插着凤钗？
他感觉喉咙不适，咳了一声，惊醒了浅睡的杨珍娇。
杨珍娇也没想着他竟然会在夜里醒来，倒不如说，她未曾想慧灵帝还能醒来。她本来打算在这塌上将就着睡一夜，在外头刷刷名声而已，这下慧灵帝醒来了，她也不得不假装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了。
杨珍娇扶起慧灵帝，柔声说着：“陛下醒了？臣妾叫人把药热一热。若陛下还困，那也得喝了药再睡。”她此时还不露真面目，那全然只是她不知这乾龙宫、慧灵帝的大本营是否还藏着盯梢的人，毕竟，年轻时作为一位明君的慧灵帝的势力也不是那么好除的。
慧灵帝刘存却没有回应她的话，怔怔地看着她头上的金凤钗出神，竟然压抑着痛意，伸手直愣愣地把它从杨珍娇的头上取下。
杨珍娇看他动作，却是莫名所以。按理说，喂了这么多药的慧灵帝，不该有这么清明的眼神才对……难道是神智回到了幼时，只觉她头上的簪子好看所以拿来瞧瞧？
很快她的想法被打消了，因为刘存开了口，他的声音却是格外沙哑，喉咙干涩的如一月没喝水：“爱妃为何带着这簪子？为何深夜还在宫中逗留？”他心中还存有其他的疑问，例如，明明他没病，为何要让他吃药？
杨珍娇略吃惊，注意到了他的称呼，但只当他是烧糊涂了脑子，神智是乱的，依旧好声好气地说：“陛下，您将臣妾封了后，臣妾自然是带着符合规格的簪子。您病了，所以臣妾在这里守夜。”【拒绝盗文、盗文贩卖，请支持正版！】
刘存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和吃惊，他迅速掩了下去，杨珍娇并无察觉出异样。他此时装作眼神无波的样子，沉默着不开口，而且，全身传上来的痛意，也让他开口困难。
杨珍娇拍了拍的手，“陛下在此等等，臣妾去唤人端药来。”随后她扭着腰，朝室外走去。
刘存还无法能全部理解眼前的情况，杨珍娇说他将她封了后……那茜茜呢？他的发妻呢？又去了哪里？
脑中突然闪现回梦境中的那一幕，他的发妻安静得躺在地上，了无呼吸。
这不是梦吗？
他已经快要分不清孰真孰假了，脑中空空一片，似乎消失了很久的东西，突然一股脑得塞进来，胀得痛。
片刻，杨珍娇又回来了，身后跟了个丫鬟，丫鬟手上端着盘子，盘子里有一白瓷的碗儿，里面盛着漆黑的浓稠汁液。
杨珍娇安抚着说：“来，陛下，该吃药了。”
刘存假装顺着她的意，接过药碗，还未到达面门，鼻尖就是浓郁的药香，可以预想的苦涩。他犹豫了一会，即便是她端来的东西，作为帝王依旧是不放心的。稍作犹豫后，就又将瓷碗摆回了盘子，开口说：“爱妃向来是个守规矩的女人，现下已经三更半夜，爱妃就先回去吧，药放那儿，朕等会儿喝。”
杨珍娇面色闪过尴尬，她怎么会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乾龙宫从不留人过夜，他这是赶她走。杨珍娇还回想着她的乖儿子跪在她的脚边，眼泪汪汪哀嚎的那一幕，她又怎么能让他不在自己眼前喝下药？
她的脑子不怎么好，不如她的哥哥杨试那样一步三算，但她也知此时该让自己待在这儿，让慧灵帝把药吃了。
她亲自端着药送到刘存面前，“陛下，还是喝了吧。”
刘存也没想她竟然会忤逆自己的意思，正巧一队巡卫队刚从殿门口经过，听见里面的响声，队长开口问：“陛下可有什么吩咐吗？”
杨珍娇一时白了脸，即便她如今虎虎生威，看着慧灵帝的面目，还是怕他的手段的，尤其是现下外边还有人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那队人是不是被哥哥收买了的人，若不是，可就难堪了。
杨珍娇还欲做最后的挣扎，刚开口说就被外面久等无反应，只好再次开口问的队长打断：“陛下？可有何吩咐？”
杨珍娇看向刘存，怕他开口，只好先服软，“那陛下早些歇息，记得喝药，臣妾明日再来。”随后，丫鬟留下了药碗，和杨珍娇两人匆匆离去。
等了片刻，约莫估计两人已经出了宫殿，刘存才开口：“无事，继续巡逻吧。”
“遵命！”外头的巡卫队又一如既往地去坚守岗位了。
刘存还是没吃药，心中存疑他也不放心，伸手摸到床前雕花柱上，敲了三声，就再无动作，安静地坐在床上等人来。
是的，这柱有机密，里头有东西是连着他的至亲心腹福公公的房里的。福公公就是那位他曾是小王爷时的管家。
现在，他只相信福公公，想从福公公口中详细了解现下情况。
福公公并不像他外表那样看起来如垂暮老人，反而像青年，行动迅速又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刘存面前。
他一现身，刘存就问：“宋茜呢？”
福公公低着头，“娘娘已走十年。”
刘存：“她去哪里了？好久回来？”刘存还当她是出游了。
福公公颤抖着，继续把话说得明白：“娘娘……已经驾鹤西去。”
刘存怔住了，向来很会掩藏表情的他，此时感情外露着。先是疑惑，但他深知福公公是不会骗自己的，随后就是震惊，再之后是难以遏制的悲痛。他捂着嘴，不让从心底发出的声音露出来，此时全身的痛意也比不过心间的那一剧烈撕痛。
一觉醒来，发妻已走。
刘存抬头，眼中布满赤红血丝，冒着泪水，克制自己道：“朝中呢？”
福公公将头又低了些：“杨洪丞相掌管大权。”
刘靖：“那……那靖儿呢？朕想……想见他。”
福公公把头埋得更低了，下巴抵着胸膛。
刘存又回想起，梦中刘靖站在宋茜的尸体旁，与他含怒相视。
他明白了，那不是黄粱一梦……那就是真实。
刘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颤颤巍巍：“朕的病呢？”
在一问一答中，福公公声音也变得哽咽：“奴猜想是杨府人所为，但奈何他们行事周密……至今也……还有，奴也想……有别国插手。”
刘靖目光回看向头顶壁画，喃喃：“一觉……时事境迁。”
还好，他刚才没有喝下那碗药。
如亡羊补牢，自觉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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