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他话痨

　　江芷每每看见蓝封这般疯魔的样子，总是无法适应。哪怕他在这短短五百年间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他仍旧忘不了他初次拜入师门时，蓝封那般凌然绝尘的样子，那可是众仙人心之所向。他年幼，自然是很轻易地被蓝封的魅力所俘获。江芷也无比庆幸，蓝封在众多天之骄子里，留下了并不出众的他。蓝封于江芷而言，就是他的神，地位高过玉皇大帝。

　　之后，江芷才渐渐发现，蓝封那般高岭之花的模样只在人前展现。师傅他不如从前醉心修炼，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开始不修炼。他越来越少的动用法力，似乎每一次的使用都会使得他痛苦。他的日常是坐在仙山的悬崖上，眺望远方，思绪不知何处。江芷也曾站在他的身后，与他同看一片风景，不久，江芷也就腻味了。他不懂，这样的风景值得师傅在此停留这么久。

　　虽然蓝封不修炼，但还是会时不时指导江芷。那时候江芷觉得，他能得到蓝封的指导，就是上天的恩赐。江芷十分刻苦，天道酬勤，他的努力也有了回报，他的力量甚至超过了曾经他仰望的天之骄子们。然而，在他拜入师门的第十年，噩梦开始了。

　　他记得无比清楚，因为那天他刚刚突破，他激动，他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师傅，想要从师傅口中获得一句夸赞。

　　他没有传音告知师傅，就悄悄来到了蓝封的宫殿，以上仙之力，绝不会没有察觉他的到来。蓝封的宫殿如他人一样，冷冷清清、空空如也。无论是脚下的玉石，还是头顶的琉璃穹都透露出一股冷漠疏离的味。

　　江芷推开了门，他看见了使他难忘的一幕，犹如信仰之神的坍塌。他看见，蓝封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胸膛处有黑气从他指缝中溢出，而他的面色苍白一片，神情却又是释然。

　　那一瞬，江芷认为他想要就这么去了，灰飞烟灭般追随着谁去了，因为他感受到了蓝封的向往。

　　那股黑气令江芷害怕，想要本能地逃走，但是那是他的师傅啊，他的神明，他的信仰；他怎么能害怕他的师傅呢

　　江芷整个身体都害怕得颤抖，就连带着他奔入宫殿想要告诉蓝封他突破成功的喜悦也随风逝去，他从未觉得仙山上的风是如此的寒冷刺骨。江芷一步一步迈近蓝封，他有个大胆又可笑的想法，他想握住蓝封的手，不想让师傅那么难受。可事实上，在之前，他永远只能站在蓝封的五尺之外，蓝封拒绝他的靠近。

　　这次也一样，蓝封拒绝了他。恰恰五尺，不多不少，江芷就感受到了那股屏障，他跌倒在地。隔着五尺的距离，看着蓝封隔绝一切，独自承受着痛苦，他的身影是那么的孤独；就如江芷站在他身后，看他一个人看着悬崖下的风景一样。

　　明明只度过了几刻，江芷却觉得时间流逝的是如此之慢，已有千百年之感。蓝封胸膛处的黑气慢慢散去，在依稀淡薄之际，那气如成了精怪，撩着余烟，抚过蓝封的脸颊。就像……一个女人一样，带着眷恋。而蓝封也恢复了正常，面色也不那么苍白，他转头，看了江芷一眼。

　　极浅的眼眸，带着冷漠疏离，看透了江芷整个卑微的灵魂。江芷朝蓝封跪下了，他的心剖开呈现给上仙，上仙不言不语，不怒不笑，仅仅一个眼神，就能使得他痛苦万分。

　　之后，江芷开始了一个人的修炼，蓝封无暇顾及他。因为那黑气愈来愈多，色也愈来愈深。蓝封发作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甚至昏迷，他的元神被囚禁其中，有时几天也有时半月……甚至一个月。

　　江芷的见识也随着时间渐长，他懂得，那黑气就是魔气，是师傅的心魔。但蓝封从不承认那是魔，那是心魔。

　　人人皆道上仙厌魔，恨不得诛族，上仙法力滔天，于仙界、天外天都是顶层之人；但上仙却除不去他的心魔。【jinjiang晋江首发，拒绝任何转载！】

　　江芷开始照顾蓝封，瞒下上仙生了心魔，甚至一度坠入魔道的消息。他从离蓝封的五尺之地，一分一毫的向蓝封靠近，现已经能从蓝封至于危险之地时，伸手拉起蓝封，而不使得师傅生厌。

　　五百年间除了年幼时于宫殿窥探得上仙心生魔一眼之外，还有一段记忆被江芷牢记。

　　约莫是百年前，仙山上的海棠结了果。对于仙山上的赤红海棠，江芷一度认为是师傅以灵韵滋养着，这才常年不败。海棠结了果，江芷也是第一次见，哪怕辟了谷，他看见了也口齿生津。他也好奇海棠果是什么味，摘了一个尝。

　　果皮薄如蝉翼，里面的果肉都能看见，果香味浓郁撩动他的心神。他以为会是甘甜的，张嘴就咬下，海棠果的汁水四溢。但他的味蕾一麻，没有甘甜，一丝丝甜味也没有；只有满满的苦涩，比黄连还要苦。他以为这颗是个例外，于是又去另一棵树上摘下一颗，一尝，依旧是苦的。

　　那一刻，江芷肯定了，所有海棠树都结的是苦果，江芷至今仍以为海棠结苦果，实则不然。唯独上仙的仙山上的海棠才结苦果。

　　那时蓝封也发现了江芷的动作，如死水般的心微动，但他还是没有阻止江芷去采果。他当然看见了江芷苦色的面容，蓝封也不知道为何走到了那树下，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自己就摘下了海棠果。

　　明明小小一颗，在他的手中却极具分量。手心的海棠果圆润，微微发热，透过皮肤顺着筋脉而上，烫到了他。

　　他眼中无波，张嘴咬破薄薄果皮，撕扯下果肉。口中也是满满苦涩，但他心中了然。

　　江芷对于这段记忆为何如此深刻呢因为在蓝封吞下那海棠果时，他看见蓝封常年下拉着的嘴角微微平了。也许那是笑吧

　　次日，满山的海棠果悉数消失，海棠花一如既往开得妖娆。江芷对于那苦涩的果子没有好感，因此也不再在意，就连那海棠也没有去触碰过。

　　他不曾想这些是如何的反常，因为这可是在仙界。【拒绝盗文、盗文贩卖，请支持正版！】

　　此时的蓝封口中还说着:"魔族、魔族、魔族……"而那熟悉的黑气也渐渐升起，江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者能说些什么，他只能怔怔地看着蓝封在此疯魔。

　　蓝封转头，又是那极浅的眼眸、又是那样透露出凉意，那目光直射江芷，"是叫季晔对吧"

　　江芷的身体提前一步做了回答，他微微点头。面对师傅这样的眼神，他无从反抗。

　　蓝封却伸出手，按在了江芷的头顶上。江芷曾经多么盼望师傅能摸摸他的头，夸赞他一句，但真当这梦想的一刻来临时，他才发现他竟影影约约生出可怖之心。因为他头顶的手冰冷，那凉意也从天灵盖直直向下，江芷发现蓝封身上的黑气又多了一层。

　　蓝封从掌心露出一丝灵力，钻入江芷的身体，江芷一怔，但没有拒绝。他无法拒绝，因此那力量就在他的体内游走。

　　不过一息，蓝封就收回了手，他说:"你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江芷指间微颤，他也知道，他的力量还不强大，他没有极高的天赋，只能苦苦修炼。但成果并不能让师傅满足，蓝封开口的话语，让江芷感到无地自容，他觉得他对不起师傅。

　　事实上，江芷也是天之骄子，只是他总自认为不行，缺乏自信。尤其是对于师傅蓝封，更是如此。江芷此时的力量也能与魔王一拼，已是同辈顶尖。

　　倒也不是季晔自夸，在年轻一辈，他就是横着走的。甚至他还能依靠魔王继承的力量，以下克上。

　　蓝封又开口:"你还不能赢过季晔。"他的语气淡漠，阐述着令江芷心痛的事实。

　　江芷低下了头，他甚至不敢直视蓝封，只能唯诺一句"是"。

　　蓝封:"我会去处理的。"

　　江芷愕然，若不他本身就个仙人，耳目聪慧，他定然认为他如同凡人一样幻听了。他细细体会蓝封的这句话，琢磨话语中的意思。

　　师傅这是……想要亲自动手……处理掉季晔吗为了一支海棠

　　那是魔王，一界之主。江芷是实力蓝封吹，师傅就是一切。他坚定认为蓝封完全能吊打季晔，但是……

　　江芷的眼中的震惊未散去，他猛地抬头看向蓝封，"师傅……"他顿了顿，"现在是和平时期，众界定了约……"季晔代表着魔界，若是蓝封抹杀掉了他，魔族定然发怒，那么仙界难逃一战……就像五百年前的仙妖大战一样。

　　而仙界的守护神，江芷面前的蓝封，他的师傅——上仙早已心魔缠身，自己的元神都无法稳定。

　　蓝封微微拉平嘴角，他的这般模样不如江芷记忆中的那样温和，反倒是透露出冷意。他开口:"玉帝吗他会处理好的。"

　　江芷心中更是震惊，他也不知玉帝和蓝封是哪种关系，但他从蓝封所展露出来的情感来看，这冷意是冲着玉帝去的，而不是季晔。

　　师傅已经做下的决定，江芷无法阻拦。他对蓝封可是唯命是从，虽觉得不妥，但任然认为蓝封就是对的。

　　江芷看见蓝封身上的魔气，又如精怪一般，骚动着撩动着，抚摸蓝封的脸颊。蓝封却从未察觉般，任它肆意又放纵。江芷却从那黑气中感觉到了它的嬉笑。

　　恍惚间，他回忆起，浑身散发着纯正魔气的季晔身后护着的那个女子。她掩藏在魔气间，但江芷一眼就能看见她，她的模样也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她的身上还有他熟悉的仙气，就像……蓝封一样。

　　他不受控制地、又失礼地开口问:"师傅曾经渡劫时，可有留下子嗣"

　　仙人也有劫，或大或小，皆是随缘随因果随天。渡过，实力大为涨进，若失败，还有不进反退甚至清零的危险。因此也有不少仙人为渡劫而下凡，结果却留下子嗣的案例。就连江芷，也渡过两次小劫了，不过皆在仙界，从未去过凡间。

　　蓝封那双冰冷的眼眸扫视江芷，但这是他的弟子，他能忍受江芷的冒犯。他开口，就将江芷的推断全部推翻。

　　"我从未渡劫。"

　　蓝封他从未渡劫，更何谈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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