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出轨记

作者:人青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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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债


      回到第一层大殿之上,宵雅背靠着寒玉门,元槐则站在离他百步开外的地方。将手中长箭抛到上空,待万支利箭重新落下来时,两手扣起,在眉心结一个印伽。未过片刻,大殿上狂风骤起。

      宵雅站在后方,只见元槐临风而立,墨发白衫,衣袂飘扬,似要随时乘风去。阁中浮云雾霭被风卷起,一圈一圈绕住阁中阶梯。四周传来鸟雀鹤鸣,声音悠扬如从远古来。又仿佛听见群鸟齐齐扇动翅膀,振到耳朵开始嗡嗡发麻。

      有万道光芒穿过云雾,破空而来,倾洒在屠灵殿上。元槐立在当中,身上忽然出现无数的光亮。那些光亮在她身上缓缓游离,最后聚到眉心,变成一个血红色的印记。

      宵雅是头一回见到元槐作为后土尊神,动用自己体内的万物之灵。身处于昼光中她,此时看来离他甚远。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得她了,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明白过来,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她。

      宵雅站在她的身后,就这么静静瞧着她。隔了百步的距离,却恍惚觉得如有万里之远。宵雅也终于知道,他跟元槐是真的不合适。因元槐走的太远,而自己永远都跟不上她。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

      元槐将结印伽的手缓缓从眉心打开,有无数灵力散到空中。血红色印记顿时光芒大甚,似要从眉心破出。

      元槐设立结界到了关键之处,只等灵力全部散开便就成了。可是就在此时,时间像是忽然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连同这四周的风,万雀的啼鸣,楼阶上的云,以及掌心的灵力。

      有人从远处走来,周身绕着黑雾,由远及近,将这殿上的光都遮了去。张袂成阴,再抬起两根手指头,轻轻拨开头顶的箭矢,自行开出一条道来。缓步走到元槐面前,双手负到身后,轻轻望着她笑,“你便是她的后人?”

      元槐只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一言不发。她其实能动,但是不敢动。她设结界到了关键处,此时一动怕是前功尽弃了。她要再想设立结界,恐要休养个几十年才行。可这屠灵阁,实在不适合休养。

      那人见元槐不理他,倒也不恼。擒着嘴角,眉眼笑成一道弯月。他其实长的不错,是诸侯人家富贵公子哥的长相,可是笑起来却如同寒冬腊月的天儿,阴冷凄森。

      “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是不敢来?那又为何让你来?哦~你不是为我来的,你是来救他的?”那人自问自答,恍如一个神经病。说完话后还望了两眼元槐身后的宵雅。

      宵雅此时已悄悄步到元槐身后,全神戒备着,双眼紧盯这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恶灵。

      离的那么近的时候,元槐能感觉得到他气场的强大。近乎与自己等同。她也猜到他便是那些恶灵口中,住在阁楼之顶的他们的“天君”。

      元槐自知遇到了对手,只是不明白,他如此气场,法力应与自己接近。她都能破这结界,他为什么不破结界出去呢?但元槐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了。目前形势严峻,她必须即刻在杀恶灵与下结界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她只能选择其中一样,她也当只能做到其中一样。但是好像无论哪一种选择,她最后都不大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屠灵阁。

      “我有一千年没见过她了,都快忘了她什么模样,可是今日见了你,总算又记了起来。你今年几岁?”恶灵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像是很关心她的模样。

      元槐自然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不说?那你父亲是谁?”恶灵见元槐不说话,耐着性子接着问。

      元槐虽然不说话,但还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她私以为,这又是她阿娘早些年惹下的情债。她倒不知,她阿娘年轻时惹了这哪个地界上的“大人物”。现在好了,她自己跑了,“大人物”将情债算到她的头上了。

      “还是不说?那……我将你吃了吧……吃了你,她总该会来看我的吧……”恶灵绕着元槐走了两圈,然后猛地凑到她面前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瞳孔变成暗蓝色。

      若不是那恶灵的最后一句话,元槐还当真觉着,自己今日会遭此劫难是为她母亲还债来的。

      当时就见那恶灵恶狠狠地盯着她,说话时嘴里的凉气儿直往她脸上扑,他说,“其实我真的很想念她,那是我的阿乐啊……”

      “阿乐”,恶灵叫那个人为“阿乐”。

      元槐的母亲名叫寻清,不管哪个字,都跟“阿乐”这个名字沾不上边儿。叫“阿乐”,又与自己长的有些相似的,元槐想了想,恐怕也只有乐枫了。

      怪不得寻清临前之前常同她说,乐枫半辈子不容易,要为她找个好人家。原来是年轻的时候惹下了这等祸水。都过了一千年了,堪堪还惦念着她。

      “她欠了你什么?”元槐犹豫许久,出声问道。

      恶灵像是没想到元槐会出声同他说话,愣了一愣,半响,轻笑一句,“欠了我魔族上万条性命。”

      元槐从这句话中得到两条信息,一是这恶灵是魔族的,看这气场,是魔尊本尊无异了。准确一点,应该是前一任魔尊。毕竟都关在这里上千年,魔族尊神之位不可能一直悬而未决。二是,乐枫身上背负的不只是情债,还有命债,上万条命债。

      无论哪一条信息,元槐如今看来,都觉得这恶灵是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清楚这一点后,元槐迅速做出选择。手指变换,重新扣在一起结出另一道印伽。眉心飞出千丝红光,红光变作光矢,刺向面前的恶灵。再一个闭眼睁眼间,上空的利箭也变了方向,对准了恶灵的天灵盖。

      恶灵见状则是从容不迫地将手掌握起,从手心攥出团团黑雾。黑雾缠住光矢,让光矢消失在黑暗中。头顶的利箭则被他用屏障挡开,半点都未伤到他。

      元槐蠕动嘴唇,不知道念了句什么咒,立时脚下剧烈晃动起来,地面出现大片裂缝。不过片刻,整座屠灵阁都开始摇晃,似要倒塌一般。

      岸上的生生,如镜与指月三人,在眼巴巴地等了一日一夜后,终于陡见水面出现异样。只见水中波浪滔天,上空云层翻涌,狂风肆起,搅得那一池清潭水快要翻倒出来。

      “哥,阿元是不是要开始铲这屠灵阁了?”生生十分紧张,掐着指月的大臂问道。

      指月望着湖面,神情凝重。他也猜不出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元槐原本是决心要除了面前这恶灵的。她想着今日不除,往后他从这屠灵阁出去了,也要去杀乐枫。与其留下这后患,倒不如让她现在就解决了,也免叫乐枫一番担忧。

      只是她的灵力刚提到胸口,被人打断了。

      宵雅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上空,将那绕在楼阶上的云层变作了四条白龙。白龙穿梭在布满雷霆的楼阁之上,呼啸着直奔底下的恶灵而来。

      “你设结界,这恶灵交给我。”宵雅悬在上方对元槐叮嘱道。

      宵雅设不了结界,便只能叫元槐去做这事。因结界不设,他们谁也别想走。可是宵雅又打不过这恶灵,暂时将他困住,已费了好大力气。

      他撑不了多久。

      元槐见宵雅跑来帮忙,随即放弃了原先的打算,转而去重设那结界。阵阵灵力从身上散出,飞到屠灵阁上空,一层覆一层,变作了坚不可破的结界。她再一掌,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恶灵打回了结界内。做完这些后,转身快速跑向屠灵阁大门,“湘萝!”

      元槐高声呼喊湘萝的名字,不多时,就听得殿外水声搅动,似有波浪掀起。

      大门缓缓从外打开,阳光从水面上折射下来,渡进这久不见天日的屠灵阁中。有人从水上来,踏着疾风朗日,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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