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缘

　　接下来的三日中，沐漌一直在闭关修习中，却始终未能找寻到自身的异样。而万妖大人自那日起，便再找不到踪影。
　　更奇怪的是，南宫铃从万妖大人的屋子里回来后，这几日愈发嗜睡了，常常从白日直睡到晚间，醒来吃些东西，就又能睡倒过去……
　　红兮闲来无事，总爱在地宫转悠，和大大小小的妖聊聊天。她了解到这些常见的田原来不是普通的粮田，而是种植了药草，每一片田地内严格铺撒着种植某种药材所需的土壤，也有专门负责的种药人。无论是土质还说人员，都是经过了反复尝试和筛选的，汇集了最适宜的养分和与植物气息最合的管理者，才能得到四界中最精纯高质的药材。

　　当北冥大帝还被囚于九天时，很多传言是幽冥界早晚会另立新主。因此，各方势力拉帮结派、暗地勾结，大小纷争不断，杀戮频繁。无论是自修升阶还是负伤诊治，都离不开珍惜药材，且妖力愈高者，对药材的要求越是苛刻。因着有这片药草园，万妖大人与八方妖怪，或多或少有了些来往，这“地宫”的名声也被日渐打响。
　　然而，这地宫更宝贵的价值在于其强大的信息网。自创立起，为保障种药流程中的秘方不泄露，万妖大人亲自训练了一批专属的种药人与送药人。而其在四界中设立的分铺，多以青楼、酒馆为掩护，名为消遣娱乐之处，实则进行药材买卖。这些在各地埋布的场所，最是鱼龙混杂，人气鼎旺，消息四通八达。久而久之，这些买卖药材的渠道发展成了可靠的情报网。这以后，地宫不仅仅网罗天下奇药，富甲一方，还逐渐渗透为幽冥界的政治中心。毕竟，掌握了多少秘密，就有多少妖可在关键时刻受其所制，为其所用。
　　百年来，地宫的实力愈发庞大，成为妖界数一数二的存在。令其他势力眼红不已。

　　然而，当红兮“偶遇”了从药田里偷溜出来晒太阳的胡伊，抓着他说出了今日听闻的地宫轶事，还缠着让他再多说几个故事。
　　和万妖大人有关的事情，胡伊全能如数家珍地道出来。从胡伊的话中，红兮却听出了另一些东西：
　　“这地宫之所以能够相对安稳地度过这些年，是因为万妖大人一直有玉皇天尊大帝作后盾。我的万妖大人就是厉害，连玉皇天尊大帝都非常赏识。可惜现在北冥大帝归了位，要知道，以前一直有传言是万妖大人要背破格封为幽冥尊主的呢！”说及此，胡伊满脸都是掩不住的遗憾，虽然北冥大帝也是很厉害的，但在他心中，万妖大人才是最完美最有能力统治幽冥界的人选。

　　万妖大人居然和玉皇天尊扯上了关系？红兮心中立即警觉，多日来，万妖大人是敌是友仍不清楚，而连带着地宫中人所言，是真是假都不可轻易言信。
　　“我才不信呢！”红兮顽皮地道，这胡伊看似没什么心机，不知道还能不能从他这里套出更多话来。
　　“哼！万妖大人还得过玉皇天尊大帝御笔亲赐的“地宫”二字的牌匾呢！就在地宫入口处。”
　　“我怎么没看见！”红兮反问道，她确实没有见过。
　　“哎……估计又是被那臭老伯给收起来了。他总说什么万妖大人生性不争，不需要把这些东西挂出来招摇。”
　　“玉皇天尊大帝为何要赐匾？”若不是有何杰出贡献，玉皇天尊是不会轻易对下界有所赏赐的，哪怕交情再深，也不会随着性子做出什么在外界看来是谋私的事情，这一点，身居高位老谋深算的玉皇天尊
　　“听说是因为几百年前万妖大人救治西宫战神有功。”
　　“才不是咧，是万妖大人在九天时，偷偷给北冥大帝下过毒，所以玉皇天尊就很开心了呗”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乱入了。胡伊惊地从地上跳起来，敏捷的动作和他那苍老的外貌格格不入。
　　“小兔崽子！你乱说！万妖大人心地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胡伊觉得非常气愤！
　　“是陶老伯酒后说漏了嘴的！绝对可靠！”小兔崽子信心满满地怼了回去。
　　“你们两个偷懒的家伙，居然溜出来四处乱嚼舌根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小兔崽子的话音刚落，陶竺便出现了，一左一右拎起了胡伊和崽子的耳朵，就往药田的方向拖。
　　临走前，他转向红兮，抱歉地说道：“惊扰到姑娘了，他们两个没事儿就爱瞎说，你别往心里去就好。”
　　“唔，其实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懂的。”红兮做了个鬼脸。
　　目送他们远去的身影，胡伊和小兔崽子的呼痛哀嚎声，一直响了好久……

　　回去的路上，红兮一直在思索，假若这万妖大人和北冥等是旧交，玉皇天尊大帝不会轻易将幽冥界的权力交付于她；但若万妖大人真的曾经加害过北冥，那么玉皇天尊因此生出拉拢扶持之心，庇护地宫，是否情有可原了？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万妖大人昔日为友，但后来与北冥反目，苦心经营地宫就是为了夺北冥之位？但过去的百年中，她若真有报仇之心，有许多机会趁势代之，为何拖到现在，落得个北冥归位的结局？思来想去，红兮觉得每每有了说得通的想法，又出现解释不了的言论，而无论过去的真相如何，如今有一点可以确认，便是地宫，乃至幽冥界，看似祥和平静的一切，在北冥归位后，都将面临彻底的改变。

　　所以，当红兮连见闻带分析一股脑儿地说给沐漌时，沐漌听得津津有味，还鲜有地主动提出了几个问题，例如今日有没有碰见万妖大人啊，之后是否打算就此事去询问万妖大人啊之类的。红兮连连摇头之后，就睁大着眼睛，期待地看着沐漌，那意思便是等待着沐漌给予下一步的建议。
　　沐漌有些头痛。他已然料到，若一再阻拦红兮与万妖大人见面，那么她最终会去找寻北冥大帝求证，到时候，事情会愈发棘手起来。
　　“我这几日倒是派人了解了一些中毒之事，世间确有一种柔骨散，可化人心智，缓人发育，但该毒需长期少投，方能见效。可见，我们早早就中了有心之人的道了。”想到这毒埋藏地如此之久，沐漌也有些骇然，但更多的是怒气与恨意。而更让他看中的消息是，这柔骨散，最早便是从这地宫中流传而出的……
　　红兮的见闻中偏偏少了一点，这地宫不仅仅种救人之药，还研制杀人奇毒……只是地宫中人是确不知情还是刻意隐瞒，尚未知晓。
　　红兮听罢，也恨地牙痒痒，但沐漌此言也是间接承认了万妖大人所言非虚，加上白日里知道了地宫是个出了名的药草园，红兮倒是对万妖大人解毒的提议信上了几分。
　　“我们该选她来解毒吗？”红兮问道。
　　“解毒确为当务之急，我们姑且会一会她吧。”沐漌答道。

　　三日后
　　出门多日的万妖大人回了地宫，而她在屋门前看到红兮和沐漌时，心中便有了把握。
　　万妖大人笑着将二人引进门，却并没有直接询问他们的选择，而是问起了南宫铃的情况
　　“那日在我这里睡着的小丫头，这几日可有什么变化？”
　　“变得比往日更贪睡了”红兮想了想，回答道。
　　“一日能睡足8个时辰？”
　　“差不多”
　　“那便成了，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红兮满心疑惑，而沐漌好似想通了些什么，面不改色。
　　“那丫头真是个单纯的性子，对有好感的人毫不设防，故而我才能在那日便开始，试着为她解毒了。”
　　“你都没有问过她的意见！”红兮愤然道。这样的做法，也太自大了！
　　“她必然是愿意的吧。在为她的小情郎解阴爪之毒的同时，顺道把那柔骨散也解了。若她一直还是个孩童样子，两个人未免年岁相差太大了吧。”说着，万妖大人还笑了起来，满满的都是为有情人牵了红线的满足感。
　　红兮竟一时无法反驳，只是想不到这万妖大人，也有那么点儿八卦……
　　“为我们解毒，你想要什么？”沐漌直接问道，万妖大人那日说过，解毒需以条件来换。
　　“助我平定如今妖界的动荡。”万妖大人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之后呢？”
　　“之后我自会放你们离去。”
　　“你想推翻北冥大帝？”红兮问。
　　“哈哈哈”万妖大人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好玩的笑话般。“你放心，我和北冥那小子虽彼此有过过节，倒不至于相杀。你们助我，也是在助他，你们知道这些，就够了。”

　　万妖大人的心思，其实特别简单，在发现了这些孩子，包括儿子岩墨身上中毒之后，她也是气得跳脚，更郁闷的是，这中的还是她曾亲手研制出的柔骨散，出门这些时日，便是在暗中调查此毒泄露的源头。向红兮等提出解毒，一来确实想以这几重仙力为辅，解了如今的妖界之忧，也算完成了和北冥的约定；二来是希望借此将岩墨多留在身边几日，哪怕一辈子都要隐瞒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至少也给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留些回忆和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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