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缘

　　红兮归途上将接触的人思索了个遍儿，最后觉得，只有同是九天出身的，那个狡猾的沐漌，最有可能和今日之事扯上关系。所以她找个理由甩开岩墨后，就直奔荷谷。
　　沐漌坐在枯树下，看到她奔来，张开双臂。
　　红兮愣了愣，下一秒笑得更加灿烂，欢欢喜喜地跑上前，抱住了沐漌。
　　“我见到北冥大帝了哦”
　　“我知道”
　　“你要不要听细节”
　　“不用了”
　　“好”

　　两个人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沐漌看着天空，原本黑漆漆的夜，云稀疏了些，月光悄悄透出来，洒在安静的湖面上，细碎的波纹闪闪发光。
　　“沐漌，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北冥大帝”红兮把头埋在沐漌的胸口，闷声问道。
　　“嗯……”
　　“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符，他见到我的时候可激动了。我寻思着，应该是透过我，看到了你。”
　　“嗯……”
　　“我记得我防范地很好啊，你是怎么得手的？”红兮很好奇。
　　防范？沐漌想着每日清晨怎么喊也喊不醒的红兮，如果睡觉也是一种防范的话，他认……
　　“想知道？”
　　“嗯嗯！”红兮兴奋地抬起头，却只能看到沐漌轮廓分明的下巴。
　　“等你修炼到我如今的水平，就可以了”
　　就知道，狡猾如他，怎么会轻易告诉她。

　　又是一阵沉默，沐漌一动不动，红兮也就赖在他怀里。两个人，似乎都有些贪恋此刻的温暖。
　　“沐漌，你担不担心？”
　　“嗯？”沐漌低头看看胸前小小的脑袋。
　　“我喜欢你，才愿意被你利用。可是，万一哪一天，我不再喜欢你了，怎么办？”
　　沐漌笑了，连带着胸口也嗡嗡作响：
　　“小丫头，才多大。每天每天都将“喜欢”挂在嘴边。”
　　红兮撇撇嘴，生气地推开沐漌：
　　“不解风情的老头子”
　　然后淡然地踩着沐漌的肩膀，爬上了树……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沐漌总是成长地很慢。例如沐漌直到五百年左右才能化形，而自己修习了这么久却还是孩童的模样……

　　去了趟九天，红兮觉得也没吃什么亏，得了个有些实力的靠山，还有个免费的保镖……
　　这不，自己像往日一样，被沐漌痛苦地喊醒且拖下树时，就有一个身影已坚定地站在了镜湖边，完成着守护红兮的任务……

　　这日，沐漌要教授红兮闭水决。红兮倒也不太怕水，可是这闭水决是要沉入20米深的水下进行修习，看着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镜湖，红兮还是难免有些发怵。
　　沐漌陪同红兮入湖。岩墨询问地看了看“水龙大人”，水龙大人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岩墨便不再多言。
　　对看一眼就算完事了？都不用关心一下的吗！就这么相信“水龙大人”？红兮感觉很绝望，这岩墨真是块石头。
　　沐漌和红兮一前一后踏入湖水中，待到游到湖中心，红兮跟随沐漌默念心决，两人双双沉了下去。在岸上看不见的深度，沐漌牵起红兮的手，一齐下沉……
　　相比外界的世界，湖中是一片静谧与安详。手牵手，慢慢下沉的过程中，红兮做了个几个手势给沐漌。
　　这套手势，是他们还在九天的花池里时，就捣鼓出来的，为的是偷偷吐槽星宿神君，没办法，谁让他们的仙力还达不到修炼密云传音的程度。

　　“沐漌，我们现在像不像殉情的情侣？”
　　沐漌睨了她一眼，也做了个手势
　　“可惜我们，好像都淹不死呢”
　　确实，越往下沉，越是漆黑一片。但红兮本身并没有明显的不适。红兮觉得挺奇怪，如果沐漌是龙，自然不惧水，而自己的真身是血莲，活脱脱一个浮水的植物，应该很不习惯深水才对啊！
　　这样思索着，红兮其实不知道，他们已经远远深过20米了。沐漌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要直入镜湖底。

　　踩到底了！红兮这才发觉，他们已经下潜这么深了呢。
　　四周已经彻底黑暗，除了感受到沐漌握着的自己的手，以及细细的水深，红兮似乎丧失五感一般。而沐漌，不知道在摸索些什么，红兮能听见水流的声音偶尔急促，还有小石头轻轻划过皮肤的触感。
　　好一会儿，动静消失了。紧接着，红兮觉得食指凉凉的，水里多了一丝血腥气。她有些慌乱地，开始动来动去，下一刻，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沐漌似乎在安抚她，拍着她的背。
　　红兮感受到脚下踩着的岩石开始微微晃动，眼前有一道刺目的光芒，直直地冲破黑暗。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待她醒来时，是躺在镜湖的水边。入目是两双关切的眸子。她一眼认出来，一个是沐漌的。而另一个，她揉揉眼，是岩墨的。
　　“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湖底？”
　　“你修习闭水决时仙力失控，幸好水龙大人及时将你带出。”岩墨顾念水龙大人不能言，主动解释道。若岩墨多一个心眼，就能听出红兮下意识说出的是“湖底”而不是“湖里”。然而他在看到水龙大人抱着昏迷的红兮上岸时，已然慌了神。此时红兮醒了，他更顾不上许多。
　　红兮闭上眼，似乎疲惫不已。食指上还有微微的疼痛。
　　沐漌，你个挨千刀的，又耍我……红兮忍不住想。

　　岩墨看到红兮又疲惫地睡去了，伸出手准备抱起红兮，却被另一双手快速抢了先。
　　然而这次，岩墨却并不想退让。
　　“您明明承诺过，她不会有事。”岩墨盯着水龙大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沐漌“说”道：“修习时，任何危境在所难免。若寻求安全，如何变得强大？”
　　抱起红兮，头也不回地向红阁而去。留下岩墨站在原地。
　　刚刚那句，变得强大，似乎刺到了他的心间。恍然间，他想到另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殿阁之首，懒懒地说出的那句“待你变得强大，再来找我吧……”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水龙大人的这句话，分明是用密语传音说出的。密语传音，传言只有仙阶七重的仙君才有希望修习成功……

　　沐漌将红兮轻柔地放在红阁的血玉床上。用仙力将其湿透的衣物缓缓蒸干。
　　拨开黏在其粉嫩的脸颊上的一缕秀发，沐漌的目光移到她的食指上，血迹已然结痂，但雪白的皮肤上还是留有红红的痕迹。
　　红兮，这些日子，我总是在伤害你呢。沐漌在心里轻轻地道。沐漌自信对万事皆可谋划万全，对万人皆可算计百般，而利用红兮，实非他所愿。
　　但终究，为了计划万无一失，他不会主动对红兮解释。若一切结束后，若还有机会……
　　思及此，沐漌又自嘲地笑了笑。何时，这般感情用事，不过一个红兮而已。情之一字，于他，早已斩决。
　　沐漌起身，再不看红兮。而是坐在了窗前的软榻上，心思百转。

　　红阁外，一个身影跪拜着。眼看着大雨将至，沐漌走出红阁。
　　岩墨见到“水龙大人”出了红阁，第一句便是：
　　“恳请大人教习仙力！我必当竭力！”

　　“若我和北冥大帝对立，你如何做？”沐漌丢下这个问题：“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施施然回了红阁。

　　大雨倏忽倾盆……
　　红兮依旧睡着，沐漌陪着。而岩墨，始终跪着……

　　洛清携其他几域小主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顾梓之连忙上前拉岩墨起身。岩墨不发一语，却坚持要跪。顾梓之求救般看着洛清。洛清叹了口气，道：“由着他吧”。随即面对红阁作了一揖，问道：“方才镜湖有异，特来询问水龙大人是否安好。另外，不知土域小主犯了何错，需长跪不起？”

　　沐漌刷刷写下几句来：
　　“因教授红兮闭水决，导致湖水动荡，不必惊慌”
　　“岩墨是在完成修习，并非责罚”
　　“红兮仙力略损，静养几日便可”

　　水龙大人这样说，洛清自然不好辩驳。南宫铃却不乐意了，凑到水龙大人面前
　　“水龙大人好偏心！红兮仙力最弱，指导她是应该。可是岩墨呢？您也要教习他了吗？我呢我呢？”
　　沐漌看着南宫铃，岔开了话题：“你与红兮十分投缘？在我看来，□□成的事情你均愿为她说话。”
　　南宫铃头若啄米地点着，“当然当然，同为女子，相互关照嘛。”
　　顾梓之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南宫铃暗自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梓之便放乖了。

　　事已澄清，几域小主只得打道回府。路过跪着的岩墨时，顾梓之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唉……石头，加油吧！
　　走出老远，顾梓之才打趣道：“同为女子，相互关照。哈哈，小铃铃也有这么有文采的时候啊。你们相交，还不是因为红兮的好酒。”
　　南宫铃连忙跳起来，捂住顾梓之的嘴巴，道：“不行不行，要是让水龙大人知道，我这么小就开始贪酒了，他会不喜欢我的。况且，我已经和红兮约好了，水龙大人在的时候，暂时不饮酒了。”
　　顾梓之非常敏感地捕捉到“喜欢二字”，瞬间有点酸酸的。
　　“为什么要水龙大人喜欢你？”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
　　“因为水龙大人长得十分好看！”南宫铃开心地说道。
　　“才不是！他都几万岁了！按理是我们的爷爷辈了！”
　　“啊！那师尊呢？何止几万岁！你是在说他们老！”
　　“他们确实……”不年轻嘛！顾梓之心想。
　　“哈，你说师尊和大人的坏话！被我抓住把柄了吧！”南宫铃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顾梓之看着她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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