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心心呀

　　有了吕清河帮忙，后花园很快就打扫好了。吕清河主动来帮自己，姜叶还挺不习惯的。
　　在她印象里，吕清河很多时候都表现的像一个局外人。小时候她和吕芷芮吵架了，他两不相帮，只默默看着。

　　但吕芷芮在外面只要吃亏了，吕清河常常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扭转局势。
　　他看着不爱多事，其实是疼妹妹的。

　　考虑到吕芷芮也许在等他，姜叶开口道。

　　“班长你先走吧，我还要去教室拿书包。簸箕我放回去。”

　　吕清河听到她一口一个班长，动作一顿，心里烦闷。
　　他想开口问她，为什么只喊班长，不喊他的名字？
　　难道他们只是同班同学？
　　小时候他们也曾在一起过家家玩耍，那时候姜叶叫他名字的声音，他还记得，很娇憨。

　　可长大了为什么就变了。
　　难道是因为最后一次妹妹和姜叶吵架，他没有帮她？

　　他不止一次看见姜叶和陆司墨说话。
　　对刚转学过来，恶名在外的新同学，都能不厌其烦。为什么对他就不能…

　　吕清河握紧了扫帚，看着地面闷声道。“我有名字。”
　　别再叫他班长。

　　姜叶愣了一下，从善如流的改口。“今天谢谢你，吕清河。”

　　她拿回了扫帚簸箕，安静的转身离开。吕清河却更加烦闷了。
　　他察觉时光已经在二人之间，立起了一道看不清的围墙。

　　“姜叶。”
　　他握了握拳头，下意识的喊住离开的少女。
　　“那时候…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看着你被芷芮推倒了欺负，看着芷芮抹黑姜阿姨，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却没能开口为你说上半个字。

　　他没敢看姜叶的反应，说完这句话匆匆的走了。
　　姜叶愣了很久，直到吕清河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缓缓地回过头，释然的笑了。
　　“没关系。”

　　*

　　出校门时，姜叶遇见了孙悦悦，她这才想起来微信的事。
　　“悦悦，国庆你是不是加了我微信呀？”

　　孙悦悦刚从小卖部绕过来，塞了姜叶一个鸡爪，摇头否认。
　　“没呢，我手机被收了，现在回家只能看电视，用个电脑都要我爸妈批准。”
　　“哎姜叶，你给我带的特产真好吃，那个糖特别酥，下次我也要去古镇玩。”

　　姜叶听了孙悦悦否认，心里奇怪。既然不是悦悦，那加她微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哇？
　　还有谁知道她的手机号？姜叶绞尽脑汁的想着，孙悦悦问，她就把这个事儿说了。

　　“哎呀，这多简单。我听你描述，加你的人应该是个男生。那种直男头像和昵称。你回头拉个表回想一下，你从小到大认识的男生。保准在这里面。”

　　孙悦悦努力帮她一起想，姜叶脑中却灵光一闪。
　　难道是吕清河？

　　晚上吃完饭，姜叶看了会电视就进书房复习去了。等九点洗漱完，刚九点半。
　　她擦干头发，躺床盯着那个微信头像，发现对方一分钟前，发了一个朋友圈。

　　是一张图：漆黑的头顶，一个半圆的月亮。

　　姜叶试探的发消息。
　　“我们认识吗？”
　　如果对方不回，她就准备删好友啦。

　　那头第一次回消息：嗯。

　　他回复了！
　　他们真的认识呀？
　　那…
　　她按了个名字，犹豫着发了出去。
　　[吕清河？]

　　*

　　陆司墨刚看完樊葛调查的资料，满满的一叠纸，记载了秦玉兰离开陆家后，遇到的点点滴滴。
　　她如何摆脱过去的心理阴影，遇上现在的丈夫，求学工作，结婚生子…

　　档案里他的母亲从形容枯槁，一点点带上笑容，再到结婚生了居童童，笑颜温和。

　　他记忆里缺失的所有关于妈妈的片段，在这叠资料中，得以补齐。
　　然而她的人生中没有他陆司墨。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十五年她半点也不曾想起自己。
　　陆家是个地狱。
　　她离开了，获得新生，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陆栋梁不仅做不好父亲，也做不好丈夫。他的人生除了工作，再无别的长处。
　　外人看见的只是他在学术上的光鲜，却少有人知道他的秉性有多恶劣。

　　秦玉兰刚离开陆家的那年，在医院养了整整半年。她浑身多处骨折，身上全是陈年旧伤。
　　车祸没有让她这么凄惨，是那几年嫁给陆栋梁的日子，被虐待成了那样。

　　重度抑郁令她没办法工作上班，是她当初断绝联系的好友，帮她弄了一出车祸遇难的戏，铺了后路。
　　陆栋梁追到车祸现场时，看见的只是一具被烧毁的车子…

　　弄明白了当年真相，陆司墨沉默的扔开资料。下意识的点了一根烟，望见窗外明月。

　　他拍了照，发到了清空过好友的朋友圈，却见姜叶发来消息。
　　[吕清河？]

　　少女把他误认成了别人。
　　想起放学时见到的画面。陆司墨心口灼烧，产生了一种近似恼怒的情绪。

　　他吐出一个烟圈，手指动了动。
　　[是又怎样]

　　是吕清河会如何，是他陆司墨又如何？

　　姜叶坐起来，以为对方是承认了，想了想今天的事情，打了一段话。
　　[吕清河，今天谢谢你。但是陆司墨的事，请你不要和老师说。好吗？]

　　吕清河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格，姜叶生怕第二天他真的找到班主任说换搭档，便借着微信，又提了一次。

　　陆司墨关掉了房间的灯，仰面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光一闪一闪，他拿起手机。
　　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对话中，他把烟扔到烟灰缸，按下一条语音。
　　“什么事。”

　　姜叶盯着屏幕，等了很久，眼睛都快酸了。刚准备睡觉，见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解锁点开聊天框，困倦的神色因为那条语音一扫而空。

　　少年有些暗哑的低沉嗓音，在耳徘徊不去。她连听了两遍，终于确定对方不是吕清河。
　　“陆、陆司墨？”

　　这好像是陆司墨的声音，不是吕清河…

　　吕清河性子寡淡，说话语调很平板，没什么起伏，特别好认。
　　陆司墨却不同，他声音里有种一般人没有的慵懒，仿佛刚睡醒带着一点点暧昧的鼻音…
　　不管是电话语音，叫人猛地一听都脸红。

　　摇了摇头，姜叶的脸火烧一样烫起来，她扔掉手机，往被子里一躲。
　　不知道为什么，好慌张，心也跳的好快。脑海仿佛装了一个冷酷的陆司墨，正冷冷看着她。

　　天啊…姜叶炸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把陆司墨当成孙悦悦，发过自己在古镇的照片，甚至敷着面膜的自拍，就想一头撞墙。
　　太羞耻了！

　　那个人是吕清河倒还好，反正大家都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小时候就是彼此流鼻涕的样子，也没少见过。但陆司墨就不行…

　　少女炸毛，气呼呼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哒哒哒按屏幕。

　　[你是陆司墨，你加我那天，怎么都不说。我都问过你好多次了︶︿︶]

　　呼。好生气。
　　姜叶鼓着腮帮子继续打字，气陆司墨一直沉默，他肯定看她笑话了。
　　她忽然特别想撬开陆司墨的脑袋，看看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你今天没有来弄卫生，也没有去办公室找徐老师，考试也一个字没写…陆司墨，你这样下去德行分会扣光的…]

　　[你为什么这样呀？]

　　……

　　他为什么这样。
　　陆司墨闭上眼，眼前似乎能浮现少女气急败坏了的娇俏模样。

　　他变成现在这样，亲生父亲没有管，亲生母亲没有管。
　　怎么，你想管？

　　他一挑眉，便发了消息过去。
　　[多管闲事]

　　姜叶盯着陆司墨回过来的消息一窒，脸都气红了。
　　她嘟着唇将被子一拉，气哼哼的睡觉。

　　不管了，以后再也不管了！
　　陆司墨烦人，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

　　吕芷芮回家时，就听见自己的爸妈在商量买房子的事，说着说着两人还吵起来了。

　　黄琴在厨房剥蒜。“怎么不能买月亮河的房？这笔工程款下来，再把存款凑一凑，买不起别墅，还不兴买小套房？”

　　“姜梅一个女人，都能在那里买别墅，你接了这么多笔生意，怎么脑袋就不能开窍？”
　　“眼看着镇上那么多人都在市里买房了，就咱家还住在镇上，你羞不羞？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你的老相好姜梅！”

　　吕东平被妻子说的脸红脖子粗，嗡声道。
　　“你说归说，提姜梅做什么，什么老相好。”

　　没错，他年轻时确实追求过姜梅一段时间。可现在都结婚快20年了，妻子还一直揪着当年的事不放。他就是个泥菩萨也要有火气了。

　　何况人姜梅从来没瞧上过他…也就他老婆总把他当回事。

　　吕东平脾气好，即使生气，也还努力和自己老婆讲道理。
　　“工程款归工程款，那是客户预付的钱，要用来买材料给人工费，派用场。一分价钱一分货，客户信任我才提前预支这些钱。”

　　黄琴撇撇嘴。
　　“又没让你全花掉，只是先挪一挪。月亮河那边有套房出售，我打听过了，付全款比付首付划算。你不会动一动脑筋？”

　　“材料买的好还是一般，客户哪里看得出来？你买点差不多的材料意思意思不就好了吗，谁还挨个儿把房子拆了检查你买的材料？你瞧镇上和你一样做装潢的老季，人家年年比你挣得多。”
　　“我就这么说吧，挣这钱，你心不狠，那就发不了财！”

　　吕东平做装潢多少年了，一直很有原则，无论妻子怎么说也不同意。

　　“不成，这个钱不能动。我签完合同，转头拿着这些钱，不给人家好好的装修房子，反而从里面弄差价去给自己买房，以后房子竣工装修完，客户住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的良心往哪里放？”

　　“你只见着老季发财，怎么没留意老张他们给人装修偷工减料，客户住进去不到两个月墙体漏水，地板不平，吊灯砸下来，差点弄出人命打官司？做生意做成这样，以后谁喊敢找我装修？”

　　黄琴站起来朝他丢大蒜。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
　　“我呸！”
　　“吕东平我告诉你，月亮河这房子我买定了，你不动这个钱，行！我自己想办法！”

　　姜梅都压了她多少年了，这次她说什么也要买房，就买在月亮河！
　　到时候面对面见到那妖精，也好扬眉吐气。

　　吕芷芮听完父母在为了买房子的事情吵架，眼睛滴溜溜转了起来。
　　新房子要是能买在月亮河，那不就跟姜叶一个小区了嘛。

　　能住高档小区她是挺开心的，可想到以后会经常见到姜叶，她就有点闷了。

　　吕芷芮溜到哥哥房间，却见他哥在和班主任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她进门前，刚刚挂掉。

　　吕清河挂了电话，盯着那十分钟的通话记录看了一会儿，心情终于安定。
　　把姜叶和妹妹换到一组，怎么也比让她和陆司墨那样的不良学生在一组好。
　　相信明天到学校，姜叶听到换搭档的事情会开心的。

　　*

　　姜叶睡了一觉起来，气呼呼的劲儿过去，没那么生气了。
　　可早上在校门口买饭团时，却又凑巧的遇见了陆司墨。

　　想到少年再三说她多管闲事。
　　姜叶抿抿唇，只差用背对着走过来一起买饭团的少年。

　　她全程目不斜视，只盯着王奶奶手里的粢饭团，仿佛一架专业摄像机，在记录王奶奶怎么做中华美食。

　　一见到陆司墨，也不知怎么的，她就…心里好气。

　　这次她没主动说话，买完饭团和王奶奶说了再见，就直接进学校了。
　　倒是陆司墨，偏头看了她好几眼。

　　小少女穿着校服，模样干干净净的。绑了个花苞头，额头光洁，皮肤白净，细碎的头发在脸颊和脑门旁，迎着微风轻轻晃荡，像极了主人的懵懂幼嫩。
　　陆司墨眯了眯眸子，主动喊住她。“等等。”

　　姜叶顿了一下，疑心自己听错了，头也没回，继续埋头走。

　　要是喊的不是她，她转过来多丢人呀。
　　哼，肯定不是喊她。

　　她前几次多管闲事，陆司墨心里指不定怎么嫌她呢。
　　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走的气哼哼的，脑顶团起来的发苞更加可人了。

　　这是…生气了？
　　少女每次见到他，都是欢欢喜喜助人为乐的热情样，这还是第一次对着他甩脸，他竟然有些不习惯。

　　陆司墨黑眸里闪现无奈，几步追上她，轻松的抓着少女的书包带，把她整个的捞了回来。
　　“等一下。”

　　姜叶猛不丁被书包上的力量，带着退回去，差点撞到陆司墨怀里。
　　扭头瞧见四周那么多人经过，耳根都红了。

　　她僵硬的停住，脸蛋红红的，眼睛却很清亮。
　　到底脸皮薄，即使这会儿心里羞恼，她也没敢抬头直视陆司墨，只声音小小的嘟囔。
　　“你干什么呀。”

　　她声音一出口，就显得很没气势，活像在和人撒娇，还有种浓浓的心虚。姜叶立刻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
　　她心虚什么呀，又没有做错事情。
　　只不过就是，就是认错了陆司墨，给她发过几张照片，说过几句话…

　　啊呜。姜叶晃了晃身子要走，却因为书包还被少年抓着，就像小猫被揪住了后颈，张牙舞爪也走不开。

　　她气呼呼的强迫自己抬头，瞪着杏眼看陆司墨。
　　“不要抓我！”

　　陆司墨瞅着少女奶凶奶凶的样子，绷着的俊脸现出一丝笑意，却被他忍住。
　　“好…”他咳了一下，放开手。心里却有些留恋刚才提着少女的感觉。

　　“你的东西。”
　　掩住情绪，陆司墨平静的看着她，把单肩背着的书包塞到少女怀里。
　　就算赔罪了。

　　昨天他情绪不好，在班上给了小少女难堪。他虽然顽劣，眼睛却是亮的，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好心，才会再三关心他。
　　他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事后平静了回想，猜想少女会私下哭鼻子，竟然有点内疚。

　　一夜未睡，陆司墨眼底泛着红。
　　见少女呆呆的捧着书包，抬头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不禁莞尔。

　　没忍住，他伸手戳了戳少女脑袋顶上的花苞，像个大哥哥一样，语气平静，眼里却有难得的暖意。
　　“你是乖的。”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就走了。
　　只剩姜叶懵着，脸颊爆红。

　　她下意识的拉开拉链，看见黑色的书包里，放着一盒精装巧克力，还有一桶奶糖。
　　牌子和她兜里常装着的一样。姜叶瞪着巧克力，手指戳了一下盒子，抱紧书包。

　　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呀。陆司墨他…怎么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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