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迹丽影

　　五月初的一天，许社长单独出门见客。

　　田小涵守在侦探社里。她在二楼书房里查资料，做笔记，偶尔还要接电话。

　　许妈过来给她送两件要改的衣服。

　　“刘姐姐，来了啊？”许妈直接上的二楼，进入她这间书房。

　　“是啊。”

　　“你也来坐。”她拖了一张椅子到书桌前，还将许妈手里的袋子接了下来。

　　“你身上这件是新做的？”

　　“是啊。那天看小玮给我的新杂志，看到这一款。”

　　“转过去叫我看看。”

　　田小涵将身掉了一个方向，展示这衣服后面的样子。

　　“真好看诶。”

　　“谢谢。”

　　她在许妈身边坐下来后，许妈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似地对她说：“你这个手相……”

　　云珠子将田小涵的右手掌扳开，一如既往地淡，就跟没长纹路似的。

　　“我这几天一直想研究你这类手相，想找到相关依据，或是古书著说，看看古代相士是怎样论述你这类的手相的……翻了好多书，才在一本旧书上看到，说你这一类……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说你这一类都不长命……”她顿了一顿，又说：“我其实不知道你有什么神通，可能你的神通和我们修道的人所熟知的那些神通，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没办法知道你有的是哪一种神通，但……你是有的吧？”

　　田小涵沉默，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那只秘密的箱子，以及她的异能。而且她也并没有时常使用，近半年来，都没怎么用了，本来想着可以多弄些古董回来卖的，后来想想算了，怕用得太多，会遭天谴。却没有想到，一直没用，也还是要遭天谴。

　　“我感觉，你近几年用了好多次那种神通，你……你要注意啊……我们修道的人，不到必要时候，都不能随便用神通的。你却频频使用……这个很耗损元气……再加上，你看看，你自己的这条生命线，还看得清吗？真地看不清……你反正注意着吧，——这种事情，天机不可泄露，我就跟你说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过日子别太苛刻自己就行。我不告诉给别人知道……”

　　田小涵心想：“刘姐姐……你既然知道我活不长，怎么还送衣服来给我改……不是应该劝我去度假，去尽情挥霍，享受最后的人生吗？”

　　她听了云珠子的话，心中还没有太大的波澜，想着反正生死由命。

　　哪知这次事情过去了后，她有一个周末，陪姜文文和另一个奶茶店女员工去算命馆时，里面的相士，看完了姜文文的，和那个女员工的，又问她要不要看。她说她不看了，那人就说是免费帮她看的。

　　她仍旧不想看，但是姜文文她们一听到是免费的，加之这个算命馆的口碑很好，面前的大师又一向以“铁口直断”而著称，她们就一直鼓动田小涵，要她一定要看一看，不然就等于浪费钱了。

　　田小涵觉得自己如果今天不看，是走不出这个命相馆的。

　　她走过去坐下，先跟大师打好招呼，说她的手相奇怪，可能不太好看。

　　那大师先是叫另两个女的出去。

　　然后给她看完了，摆了摆头，跟她说：“刚刚你坐在那里时，我就觉得了，你虽然长得很漂亮，可是你面相中有缺陷，这一类的缺陷不是美丑这个上面的缺陷，而是福禄寿上面的，你很可惜，是个短命的，你注意着这一两年吧，你应该活不过二十二。——你这几年好像做过一些特别折寿的事情……是什么事呢，看不出来……”这人只管自己喃喃自语着。

　　田小涵心想：“怪不得说不要钱，全是不好的话……不过云珠子也那么说，那他应该说的是实在话吧……”

　　***
　　田小涵开始计划起了人生最后的时光。

　　这一两年？活不过二十二？不就是说她的生命只剩下一年多时间了？

　　她或许该过得不一样一点。

　　她花了一晚上，列了一张愿望清单：一、谈一次恋爱，或许也得做一做那种事，起码体验一下是什么感觉也好；二、休一个长假，起码三个月，过那种完全不用工作的生活；三、把账户上的钱安排好，转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这笔钱是以后文文她们读书的钱；四、托人解决院长的事，不管怎样，我还是要他死。

　　她列出来的每一项，都是有很深的原因的。像“休长假”这一项，她从有记忆起，就活得像一只工蜂，又或是工蚁，每天都在劳作，在院里当勤杂工，然后当制衣厂女工，最后当了许白远助手——也十分辛苦；她得休一个长长的假，或许可以去热带的小岛度假，完全不用工作。

　　把这个清单列出来之后，她就将视线落在了第一项上，这一项，是她最纠结的。

　　得怎么谈恋爱呢，她想：“或许我该学着怎么谈一场恋爱。”

　　第二天，她打电话给许白玮。

　　许白玮正在同学家里复习，接起来后：“喂？小涵姐。”

　　“小玮，怎么谈恋爱？”

　　“额……啊？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我哥！对不对！”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怎么谈恋爱……”

　　“额……小涵姐，建议你看两部韩剧，找找灵感……我也不明白……”

　　“……”沉默之后，她说，“好吧……”

　　挂了电话后，许白玮那边的同学笑死了：“你姐向你打听怎么谈恋爱……哈哈哈哈，好滑稽啊，她不是比你大吗？”

　　而电话这头的田小涵已经准备好要看韩剧，学习怎么谈恋爱了。

　　一个周四，田小涵坐在许白远书房里，正枯坐着，正走神着，电脑屏幕中放着的是一部韩剧。

　　田小涵用工作时间看它——她看了半天，只感觉到一件事，就是感情是一样十分复杂的东西，男男女女各生情愫，然后就纠缠在一起，千丝万缕，像是一个盘结的老树根……

　　“你在干嘛？”许社长走了进来。

　　“啊？没、没！”她吓得赶快关播放器。

　　“别关了，你看你，像根木头似地坐在那里。——叫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许白远点开来一看，竟然是韩剧。

　　田小涵见自己用上班时间煲剧的事情被撞破，脸上有愧色，向许社长保证：“我以后再不看了。”

　　“你看吧，没事，反正这两天事情也不多。”许社长就这样出去了。

　　田小涵看着他出房门的背影。

　　她虽说依旧对电脑上放的韩剧不得要领，可是她不禁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要找谁谈这场恋爱呢？

　　她看着许社长出房门时的背影，她就在想，反正肯定不可以找社长谈。社长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做事情向来认真。他这样的人，一旦谈起恋爱来，一定十分恳挚，如果他接受我，跟我谈了后，然后我不久就要不存在在这个世上了，那他会很受伤，毕竟曾经爱过。

　　那找谁呢？找仲昆哥？不行，仲昆哥也是好人，不能和好人做这样有头无尾的没结果的事……

　　忽然，她脑中一晃而过的，是肖王愈那张脸。

　　那个人跟她一样，没有感情。那个人经验丰富，却没有爱上过谁……如果跟他谈了后，她就去死了，那他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况且，他经验丰富……如果只是想在恋爱过程中体验一次半次那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找他那样的经验丰富的人来做吗？

　　她就着这个事，竟想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真觉得：肖王愈是绝佳人选。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种事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的。不论她想找谁，也得人家肯才行。

　　***
　　这个想法，只是在田小涵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

　　种子被掩埋进了土壤，就再也看不见了，可它会静待时机，一等有春风雨露，它就会发芽，钻出地表。

　　“那个人渣是最佳人选”的这个想法，现在在田小涵心中就是这样，一闪而过，就掉进了土里，不见了。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忘了。她不知道其实这想法一直都存在在她心中，很深很深的地方，只是平时琐事多，将它遗忘在角落了而已。

　　时间再一晃，又是将近半年过去了，仿佛只是指顾之间，时间就流淌没了。

　　时序已入秋。

　　这一片市郊别墅的西南面是几座矮山。因为市郊的房子都是别墅型的，不像市区那样楼房林立；所以由这些矮房子，衬托着那些仿佛是在背景里的矮山，倒显得它们十分高大似的。

　　这天是十月九号，在这座城里，天依旧很热，田小涵早上起来，将房间窗户打开，她对着远方伸了一个懒腰。

　　远处秋山，一片明净。

　　呼吸着清晨五点五十九分的新鲜空气，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之豁朗。

　　她下楼去了。

　　今天是她名义上的二十一岁生日，就是以前孤儿院档案上记录的，她被人捡到，又送养孤儿院的日期，这个日子就定成了她的生日。

　　上一年，在十月九号这一天，她没有在侦探社里过生日，她只是去仲昆哥店里喝了奶茶，仲昆哥那里有小蛋糕，他们叫来了另外两个也已出社会谋生的、前孤儿院里的同伴——十八岁以下的要接受院里的管束，不能随便离院，姜文文她们就没有来。所以，上一年田小涵名义上的这个生日，是在仲昆的奶茶店里过的。

　　她之前一直没跟侦探社里的人提起过她的生日，她也不准备提；但是今年，社里有人问起她的生日到底是怎么算的，她就说了，名义上，应该是在十月九号这一天，而实际的，她也不知道。所以他们说，今年一定要给她过。

　　所以今天晚上，他们要给她过生日。

　　这是一个周六，并且也是她的生日，她社长让她“一整天都不要工作。”——他说时，是那样一种恩赐的表情，好像完全忘了，她本来在周六就不应该工作的，是他时常支使她去办事情。

　　她无所事事了一整天，到晚上时，所有人齐集在许白远他们那栋的一楼客厅里。

　　并没有外人来，在场的都是住在这个园子里的人，有社长、小玮，还有徐管家与两个阿姨，肖王晋不在，他上个月跟他朋友背包去越南、泰国玩去了。

　　他们唱完生日歌后，把蛋糕捧到了茶几上，让田小涵许愿，然后再吹灭蜡烛。

　　田小涵本来一直高高兴兴地，可听到让她许愿时，不知怎的，心中忽然生出许多忧闷。

　　她脑海中浮现了那张，她自己半年前就列好的临终前愿望清单——一张一早就列好，却从未付诸实行的清单。

　　那张清单已被她压在抽屉里那沓纸的最下面了——好像自从她列出那张单子，她就再没有回顾过；却在此刻，要许生日愿望时，它猛然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而自列了那张单子后，近半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她却一点点都没有兑现上面的内容。

　　她也是有她的理由的。

　　第一条说，要找个人谈恋爱，她当时思算良久，选来选去，选出来一个人渣肖王愈。

　　她自知自己不长命，就不愿意和好人谈，怕人家到时动真情了，那她一死，就辜负人家了；而她选到了那个人渣肖王愈，照理说，她确实也不怕辜负这个人，因为这人本身没感情，又是个渣，他不会投入，也就不存在她是否对得起他这一说。可问题是，她其实在潜意识中，排斥和这样的人做恋人。

　　绝大部分人面对一件自己讨厌做的事情时，就会一直拖延，拖延到哪天再不做就绝对不行了时，才会去做。田小涵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她不想跟这人谈，她就一直拖着。

　　况且，她心中也有想过：并不是说她要跟人家谈，人家就肯的。所以这事情有诸多不确定因素，她就只好这样一直拖延着，半年过去了，也依旧没有踏出半步。

　　第二条说，要跟社长请一个起码三个月的长假，可她当时列完那张单子之后，社长就有很多事情要她帮忙，她也深知道，社长这边的活计都是些骇人听闻的，一会儿打挂，一会儿摆阵，一会儿驱邪，她怕她不做，社长请不到人来替代她。

　　她就一路拖拖拖，拖到今时今日了，已经在过名义上的第二十一个生日了，她都还是没有开口请假。

　　因为第一第二条都还没做，她第三第四条就更没冲动与愿力去执行和落实了。

　　所以，造成了以下状况：田小涵半年前，因为从许妈和相士口中得知自己命不长，必死于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列了张愿望清单，并叫自己要去实现清单上的内容；但因为种种原因，她一拖拖了小半年，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她居然一条都没做到……

　　田小涵现在面前摆着这只蛋糕，上面插了二十一支蜡烛，烛火在这没开灯的客厅中闪烁着，晃得人眼睛花。烛火下，有一块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21”两个阿拉伯数字。这一下可好，那些蜡烛可能一下子点不清有几根，可这块牌子却一目了然，就在提醒着她：你今年二十一了，离X真地不远了，怎样？一晃半年过去了，你以为你还能有几个半年呢？嗯？

　　她心中一凛，她有一种惊慌，她想起了第三、第四个愿望，要安排好钱，给文文她们读书；要想办法置那个院长于死地……第一第二个愿望如果实在实现不了也算了，第三第四个却很重要的，她自己怎么能一拖再拖呢？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大限临近的逼促感。她一手捂上了胸口，她今天穿了一件许白远在她生日前就送给她的洋装。穿上它，与她平时那个忙碌得像只小蜜蜂似的的形象很不相衬，而是显得飘逸而娇软的——十分不像她原本的自己。

　　她无意识地把胸口的布料揉搓了几下，心中惶惶的，她闭上了眼准备许愿。侦探社里的人都看着她。

　　她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我希望能尽快实现愿望清单上的内容。”

　　她又睁开了眼，众人催促她快点吹蜡烛，还叫她一定要一口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往蜡烛上吹，这时，“叭”的一声，整个客厅的灯亮了；而她那二十一点烛火还在那儿摇曳着。

　　众人往门口一看，还没来得及吹蜡烛的田小涵也往门口看去，原来是肖王愈。

　　大家之前吵着叫田小涵快吹蜡烛时，声响过大，所以连肖王愈开门进来都不知道。

　　肖王愈一看屋内状况，看到穿着洋装、头戴小皇冠的田小涵，再看看那二十一支没灭的蜡烛，他这一回倒也识相，又“叭”一声，把客厅的灯给关了。

　　整个客厅仿佛由白昼又变回了黑夜。

　　而在变黑的那一霎眼间，灯的开关发出的声响仿佛是老式相机的一个快门，“嚓”一声，闪光灯一闪而灭，镜头内的画面就定格到了底片上。在那一刻，落入田小涵眼底的，就是站在玄关处的肖王愈。

　　她在黑暗中转头去吹蜡烛。

　　她心里一直在想的，却只有一件事：愿望清单，第一条，找人谈恋爱，找一个不会怕辜负他的人……谈一场恋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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